池非迟和安室透再一次进入了电梯里。
非赤用热眼观察了一下,肯定地表示‘顶上没有人,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
安室透听不到非赤的说话声,用拖把顶端轻轻打开了卡扣,正色朝池非迟递了一个‘我上了’的眼神,踩上扶手,抬手慢慢推开了轿顶的安全窗。
池非迟没有阻拦安室透行动,看着安室透屏息凝神地打开安全窗、爬上轿顶观察情况,拿出手机,给安室透发了一封邮件。
要是直接告诉安室‘人已经离开了’,他说不清自己是根据什么做出的判断,不如让安室自己上去看个清楚。
再就是,莫妮卡之前待在一楼,应该是为了放风。
在他把电梯轿顶安全窗锁上之后,莫妮卡没法观察到他们的情况、甚至很难听到他们的动静,这才离开了电梯轿顶。
但既然要放风,莫妮卡就不会离开太远,他们刚才一直在一楼打转,莫妮卡大概率会藏在二楼某个靠近楼梯口的位置,随时观望他们有没有上楼、会不会到六楼透析室打扰查理。
这样的话,等安室查看电梯轿顶,安室就可以顺便从电梯井里爬上二楼,从二楼扒电梯门出去。
而他就从楼梯走上去,发出一点动静,吸引莫妮卡的注意力,和安室配合确认莫妮卡的具体位置并且形成包围。
先前没办法确定那两人的位置,他们需要谨慎小心一点,现在基本确认了那两人的情况、可能在的位置,他们当然就要正式出击了。
……
电梯轿顶上,安室透拿出手机看了邮件,给池非迟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在池非迟转身离开后,用电梯缆绳借力,轻松地爬到了二楼电梯门下方。
二楼电梯门被扒开了一人宽的间隙,外面明亮的灯光照进了电梯井。
安室透屏住呼吸,听了一下电梯门外的动静,确认外面没有响动之后,才探头看了看外面走廊,动作飞快地爬上二楼,悄无声息地挤出了电梯门,回忆着一楼楼层指示牌上的内容。
电梯左右两边有着长长的走廊,墙壁被照得雪白一片。
诊疗大楼原本设有一处电梯、两处安全通道楼梯,不过之前警方进行全面搜查时,用大锁锁住了大楼一侧的安全通道,只沿着剩下的一处安全通道楼梯、一层层往上搜。
那些锁到现在还没有打开,所以莫妮卡只会守在当前唯一可以上下楼的那处安全通道附近。
安室透在脑海里规划了前往安全通道楼梯口的路线,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躁,把速度放到最慢,把动静放到最小,慢慢找过去,终于在二楼楼梯口的小门后、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扒着安全通道出口门的握把,身体紧贴在安全通道出口的门上,眼睛从门上的狭窄缝隙中看出去,关注着楼梯间的情况。
楼梯间,池非迟走到一楼至二楼的缓步台上,一手拿着手机假装打电话,一手在口袋里摸出香烟,配合上中年顾问大叔说话时那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在工作中抓住机会摸鱼的老油条。
“是啊,我们刚找完一楼……没办法啊,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边要注意安全,一边又要搜查,速度肯定快不了……警部,干脆直接开启全面搜查吧……”
在沉缓拖沓的脚步声中,有意放轻的说话声还是传到了二楼楼梯出口。
莫妮卡虽然疑惑怎么只有一个人上来了,但是听门外的中年男人说到‘全面搜查’,还是把心里的疑问抛开,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连身后一点轻微的响动都没能留意到。
安室透一点点靠近莫妮卡时,隐约听到楼梯间的说话声,再看莫妮卡专注听声音的模样,就知道池非迟有意吸引莫妮卡注意力、给他制造下手的机会,估算了一下自己和莫妮卡之间的距离,看了看莫妮卡握在右手里的手枪,放轻脚步继续前行。
再靠近一点,他就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在第一时间制住莫妮卡。
只要三步……两步……一步……
“是,他去洗手间了,等我回来我们再往上找一找,然后……”
楼梯间,某个中年大叔的声音已经变得清晰,似乎没几步就会到门口了。
安室透看到莫妮卡准备从门后退开,在莫妮卡转身的一瞬间,如猎豹一般扑到了莫妮卡身前,一手抓住莫妮卡拿抢的右手手腕,一手握拳砸向莫妮卡腹部。
到了这一刻,安室透才正式看清了莫妮卡这时候的长相。
他们看到的资料照片中,被莫妮卡冒充的中年女人脸型比较瘦削,有着上挑的眉、眼白裸露颇多的双眼,看上去就不是好糊弄的人,但照片上的女人顶多只是看起来有点挑剔刻薄,而莫妮卡本人的脸即便布满惊愕,也难以掩盖发现自己被攻击之后、一瞬间涌上眼底的凶厉,比照片上的样子更具危险气息。
“啪!”
莫妮卡的反应比安室透要快一些,及时把手臂挡在自己的腹前,用小臂肌肉结实的地方挡住了安室透的拳头,同时,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卸力,后背也靠向那道安全通道楼梯门。
下一秒,门后的池非迟拉开了门。
莫妮卡还被来得及靠到门上,就感觉到身后一空,心头一凉,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池非迟用左手控制住莫妮卡挡在腹前的左手,右手中带麻醉药的手帕已经按在莫妮卡口鼻上。
“呃……”
莫妮卡要喊出口的声音被堵了回去,本来还想抬脚踢身前的安室透,却被安室透及时补上的拳头击中了腹部,身体失去力气时,又吸了一大口手帕上的麻醉剂,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
池非迟用中年顾问的声音提醒一会儿,“至少控制一分钟,确保她真的晕过去了。”
即将失去意识的莫妮卡:“……”
这家伙有必要这么谨慎吗?!
“真不愧是……”安室透把‘七月’这个代号咽了回去,用莫妮卡手里拿走了枪,看了看通往三楼的楼梯,轻声道,“风见那边差不多还要二十分钟才能把管道完全堵上,现在是9点50分,管道至少要到10点10分才能完全堵好,如果查理打算10点行动,还要由我们去拖一下时间,顾问,要不你在这里把莫妮卡绑好,我先上去看看吧?”
“不行,要去一起去,”池非迟不太放心安室透自己乱跑,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莫妮卡可以交给一楼门口的人看守。”
安室透拿出了手机,低头发邮件,“也对,那我让风见通知他们,让他们上来接手莫妮卡。”
池非迟用手帕足足捂了莫妮卡一分钟,在这期间,安室透就把莫妮卡身上的危险物品都搜了出来,等楼下的两个机动队员上楼后,就让两人把莫妮卡绑好带下去。
……
晚上9点55分,诊疗大楼六楼。
透析室的门没有关紧,足足留了三指宽的空隙,传出断断续续的哼唱声。
“深爱夏天的人,内心坚强……击打岩石的海浪……我的父亲……”
池非迟和安室透走到门口,确认门口没有异常物品之后,转头对视一眼,池非迟先安室透一步伸手,推开了透析室的门。
透析室里宽敞明亮,摆放着一张张床铺和一台台血液透析机。
靠墙边的天花板被砸得凹陷下去,露出了上方水管管道的一角,接了一根消防水带出来。
消防水带垂落到床铺上,由于内部没有水,消防水带像是一条干扁的海带,在水泥块、尘土上铺开,一直延伸到透析室后方的医疗废品放置室。
靠门的位置,一个体型微胖的中年男人坐在病床上,右手按着左臂上的止血贴,冬季厚外套和毛衣搭在床头,只穿了长袖T恤的身躯看着有肉,实则全是水肿带来的视觉效果,面部也肿得有些富态,脸色却是灰败发黄的。
察觉有人进门,中年男人抬眼看了看池非迟和安室透,很快又耷拉下眼皮哼歌,好像自己不是一个危险的国际通缉犯,仅是一个刚到医院做完透析的普通病人。
“深爱秋天的人,内心深邃……宛如呢喃爱语的海涅……”
安室透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打量着男人那张脸,确定那就是被查理冒充顶替的日本男人的脸,没有急着上前。
池非迟倒是直接走到了透析机前,看了看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还顺手把搭在床边的动静脉穿刺针拿了起来,暂时放到了机器上,“查理-贝尔蒙,是吗?”
安室透:“……”
顾问收拾的动作太流畅利落,这样开口确认查理的名字,就像是一名过来查看病人情况的医生一样……
这两个人是在玩什么角色扮演吗?
“是,”男人没有再哼歌,抬眼打量着池非迟,摸不准这会不会是什么审讯手段,心里涌起了逆反心,故意不去提‘查理-贝尔蒙’这个身份相关的事情,声音还是有些发虚地说着透析的事,“我已经做过二十多次透析,该怎么操作都记下了,不会让自己身体出问题的,不过机器有没有用坏,我就不管了……”
池非迟又看了一下查理按压的左臂,觉得不贞之罪也很疯狂。
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在想着——查理手臂按压止血正不正确、水肿情况持续多久了、最近病情有无恶化、当下感觉怎么样……
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他实在是太想问出来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池非迟还是决定问了,“身体有没有什么哪里感觉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