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归云山的第二日,江狐便丢掉以往的无所事事,除了用来炼丹的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他都用来引气入体。
草包二少一朝觉醒,奋发向上,此等现象江家人乐意看见。
江狐资质虽不如江南江北,可也发挥了他的优势。
一个月后,等麒麟兽从东海回来,江狐已觉身体轻盈,行路如飞。
麒麟兽和江狐签了血契,只要心念一动,双方就能知道对方的所在。
江狐收到麒麟兽的传音,当即起身下山。
正陪同他一块炼制丹药的风青娘抬起头看他:“怎么了?”
江狐欣喜道:“麒麟兽回来了。”
风青娘也为之一动:“娘同你去。”
江狐便点头答应,若真要等他从归云山上走下去,估计麒麟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一个月未见,麒麟兽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与它相处多年,江狐十分熟悉它的神情动作,如今看它眼神黯淡,像是披了一身的疲惫,也知它这一趟很不容易。
麒麟兽原本疲惫的眼看见江狐后闪过一丝震惊,只是不动如山数百年,这丝震惊并未表露出来:“你做得很好。”
麒麟兽这莫名其妙的一句非但没有让江狐蒙圈,他还很快的反应过来了:“若非如此,对不起你一番好心。”
一个须弥芥从法阵内缓缓飘到江狐面前,麒麟兽说:“你要的东西都在里边,江狐,乾坤炉可熔龙筋舍利,却无法承担一个人的悔恨。”
回答它的是江狐毫不犹豫伸手接下须弥芥的动作。
“你还要不要上天了?”
麒麟兽哑然。
江狐笑了笑:“我这一生,要么停在原处,要么大步向前走,既然已经入道,又何提悔字?”
麒麟兽怔怔看着他。
江狐看了眼手中的须弥芥,忽然觉得它千斤重,里边好像承受的不止麒麟兽这一个月的煞费苦心:“好歹是被你选中的,应该不至于很差...”未了他觉得这话太失自己的气势,将须弥芥收回怀里,对麒麟兽道:“多谢你了,不耽搁你休息,我回归云山了。”
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麒麟兽忽然道:“你万事小心。”
又是这种吉凶未卜,前程不明的语气。
江狐重重叹口气:“你就不能祝我旗开得胜?”
麒麟兽:“这是必然的。”
“...”虽然这话好听,可听起来总觉得是在夸它自己。
江狐有些无语的和在别有洞天外的风青娘会合。
这个娘虽行事果断,可不失温婉贤淑,知道儿子和麒麟兽有话要说,体贴的在洞门外等他,弄得江狐怀揣着的小秘密像烫人的烙印,正火辣辣的贴在他胸口上。
一见江狐出来,风青娘便转身走了过来:“如何?”
江狐把须弥芥掏出来给风青娘看:“都在里边了。”
风青娘只是看了眼,道:“今日就要开炉炼吗?”
“嗯,要准备的都准备了,无需再等。”
得到这个回答,风青娘便牵着江狐御剑飞往归云山。
“娘,我...”
风青娘在前边,看不见面容,三千青丝随风飘扬,笑声传来,悦耳动听:“娘都知道。”
江狐心中愧疚难安,不管聚灵玉能否炼成,往日的所作所为都像是利用风青娘达到江狐预谋的某些目的。
只是天道不允,江狐实在不敢拿风青娘的性命开玩笑,他不想风青娘大道未成,就先折在半道上,而风青娘是多通透体贴,给了儿子台阶和全部的信任。
回去归云山,乾坤炉中的丹药正是出炉之时,风青娘将它收入白玉瓶,给了江狐。
那不过是寻常的补药,有助修炼,江狐修为最低,给他最合适,因此这一个月下来,江狐的须弥芥里已经存了五六瓶功效不同的丹药。
风青娘道:“娘在外边给你护法。”
江狐点点头:“按计划行事。”
风青娘嗯了声:“有事就喊娘。”
江狐看着风青娘的身影慢慢走出炼丹房,这一瞬他觉得风青娘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娘。
不是梦里出现的镜花水月,还没来得及碰一碰它就先起了波纹。
如此真实,有血有肉。
乾坤炉中三昧真火灼灼燃烧,江狐打开须弥芥,微弱的腥气透出,他看见血淋淋的龙筋卷成圈放在须弥芥内:“...”这只兽知道去腥就不知道洗洗吗?
模样很新鲜的龙筋被江狐随同金丝玄玉和散发着佛光的舍利子合着其它炼制材料一块倒入乾坤炉,江狐一把盖上炉鼎,开始了他漫长的炼制生涯。
乾坤炉中微微作响,好似龙吟,又好似海底三万里深处的水波涌动。
江狐就望着乾坤炉动也不动,像是炉中那已经坐化的佛,无悲无喜,万心归一。
声响直到第三个月才开始变弱,见这情况,江狐也不敢再一心二用,趁着炼丹的时候用传声珠和江北聊天。
等声响完全消失已经过了六个月,江狐见并没有异象才放下心,而在这六个月的时间里,江狐利用炼丹房内空置的其中一鼎小炉,又炼制了一些□□弹。
只是这□□弹给江狐加了符箓,爆破性极强,是江狐预备做防身之用。
他如今是刚入门,虽然看了归云剑法,可也只能算纸上谈兵,身上没有灵力,顶多是个有门有派的家养禽。
万一哪天自己这个家养禽碰上野生野长的狗屁东西了,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江狐想的极好,他想的更好的是不要用上它。
第十个月,乾坤炉已有荧光透出。
江狐一颗心提了起来,成功与否在此一刻。
他这颗心一直提到四个月后,聚灵玉冲破炉鼎飞升而出,浩大的灵力向四面八方散开,江狐被它猝不及防的掀了个底朝天。
随之倒下的还有炼丹房的一切,一时间炼丹房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堪比交响乐现场。
在门外守了一年多的风青娘感受到灵力波动,立刻提剑抵抗。
灵力与灵力之间的冲撞发出铮铮响声,门窗瞬间化为齑粉,风青娘不敌,被聚灵玉推后几步,这股拦截不住的力量瞬间冲向了整个归云山。
花草树木为之颤动,仙鹤挥翅而起,一阵长鸣。
风青娘眼露惊恐,提着剑就往炼丹房冲,嘴上喊着江狐:“狐儿...”
风青娘三步并两步冲进房内,在一堆破碎中找她的二儿子,却听见江狐怒斥一声:“放肆。”
那聚灵玉仿佛有意识般,听见这声音珠身闪了闪,荧光波动。
江狐被它这一掀摔得浑身疼,身上还破了好几个口子,冲着悬在半空的聚灵玉睚眦欲裂的喊道:“滚过来。”
他仿佛是太上老君的那口紫金红葫芦,喊一个收一个,如白玉般散着淡淡荧光的聚灵玉在空中转了两圈,乖乖地飞向江狐。
风青娘看呆了眼,法宝都会认主,江狐能喊动它们不奇怪,可江狐怎么回事,竟练出了两个聚灵玉?
江狐把两个聚灵玉握在手里,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先是看了眼已经没有半点炼丹房模样的四周,再把视线定在风青娘身上。
江狐手上握着两个火球,烫着他的掌心:“娘。”
沙哑的声音拉回了风青娘的神思,风青娘还剑入鞘,收起了本命法宝:“你成功了。”
“是的。”江狐缓缓扬起唇:“我成功了。”
风青娘冲过来抱住他:“娘为你骄傲。”
江狐瞬间硬成一根人柱,太羞涩了...他想,都多大人了...
被灵力干扰到的江舒父子第一时间赶了过来,随着的还有吴太平和余文。
江舒脸上有藏不住的担心和迫切,江南和江北也十分着急。
而他们后边的那两位清风道骨的长老却面色如常。
“老二你没事吧?”刚刚那股力量太过强大,再看现场已经是面目全非,他真不知道他那没有半点灵力的儿子有没有给削掉一层皮。
江狐没让那股灵力削成光皮萝卜,却给划了十来道小伤口。
“我没事。”
江北走到他面前,担忧的将他看了又看,见了他身上的红,仿佛痛的是自己,又红了眼:“你受伤了。”
小江北长高了一个头,却还是不及江狐高:“你回家给我擦药。”
江狐的言下之意是有事回家说,几人都听懂了。
江狐牵着江北出门时看见一年不见的吴太平和只见过一面的余文,忙朝他们拱手行礼:“见过两位长老。”
玻璃珠大小的聚灵玉就在江狐手下藏着,它们好似明白主人的心思,一个劲的往手心藏,连光都黯淡了。
余文下巴尖,脸上不苟言笑,端的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世外高人的模样。
可江舒说这个人是面冷心热。
余文清清冷冷道:“小小年纪却能炼制异宝,难怪麒麟兽要与你血契。”
江狐恭敬回道:“长老过奖。”
余文哼道:“客套。”说罢挥袖而去。
江狐眨了眨眼,看向吴太平。
吴太平给他这纯真无辜的模样蛊惑了,态度比余文温柔了几百倍:“不知小狐你炼制了什么异宝?”
江狐挣扎在要不要让大人看的矛盾里,他一边是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成果,一边是江舒夫妇教过的低调谦虚,两厢激撞,江狐蹙起了眉,半天他才摊开握着聚灵玉的右手:“是这个。”
他只让吴太平看了一眼就合上了手,好像怀揣着拇指姑娘。
吴太平脸色怪异,双眸划过一丝诧异,又很快收拾平静:“这是何物?”
江狐唔了声:“我也不知。”
江舒走上来按着江狐的肩膀对吴太平道:“像他娘,什么都乱来,师叔莫怪。”
吴太平笑了声:“有此人才是我十三州之福,快带小狐回去把身上的伤口处理了吧。”说完又看了眼江狐,转身离开。
他一走,风青娘和江南迅速的围了上来,几人心照不宣,江舒对江狐道:“尽让你娘操心,回家打你屁股。”
江狐不满反驳:“你也没让娘有多放心。”
江舒:“揍你啊。”
一家人说说笑笑御剑下山。
一个人影出现在炼丹房外,他反着双手的背影撑成了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