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邪火在江家大院各处冒起,火苗所到之处浓烟滚滚,血肉也化成了虚无。
小小的身影在长廊上脚不沾地的奔跑,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
“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脱离,肺部因缺少氧气,火烧似的疼。
江狐拉紧了江北的手,一直喊江南:“江南...江南...”
后边有一个高大的黑影亦步亦趋的跟着。
他像是在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明明伸手就能按住一口吞了,他非要提升口感,希望入口的食物更加美味,一边制造恐慌,一边在呵呵的怂恿着:“再跑快点,我不想吃你们。”
江狐已经没多余的心思骂人了,这个变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裹着一身黑兮兮的斗篷,整个人看不出面容,若非从他的身形知道这是个男人,江狐恐怕连三更半夜来灭江家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男人的声音粗粝沙哑,掺杂着几分阴森的恶毒,完美的诠释了这一身黑兮兮不知是人是鬼的恐怖形象。
风青娘离开了半个月,一直没有信息传回,归云派上下已经笼罩在一股提心吊胆里,五长老前往十大仙门报信也至今未回,如此更是让人焦躁不安。
江舒连着几日都在归云山上,堤防这随时会吹塌归云派的疾风骤雨。
可这男人竟直攻江家大院。
如今江家大院修为高的只有江南,这邪火烧了半天,大半个江家都没了,归云山上还没有人下来,可见山上的情况也不妙。
妖族竟真的声东击西,而且动作如此之快。
那这个人是十恶妖中的哪一位?
肺部缺氧之后脑子也不好使,江狐一边喘着大气,一边疲于奔命,还得想对策,实在专心不了,想了半天竟想了一堆不利眼前情况的。
江北也不好受,他刚刚为了保护江狐,挨了男人一掌,如今后背火辣辣的疼,好似五脏六腑都碎了。
男人离得近了,一股恶臭飘来,像是死尸的腐臭味。
江狐几近崩溃,他一把将江北使劲推出,三七不管二十一的从须弥芥里掏了一大堆东西出来,一股脑的全砸在后边仅离数步远的男人身上。
威力巨大的□□弹在碰到男人的那一刻,里边的符箓被引爆,瞬间嘭嘭嘭的炸了开来。
江狐被气浪掀出了两米远,重重的落在地上,感觉到胸腔气血翻涌,一口鲜红吐了出来。
“小狐...”被江狐推出老远的江北看见这幕,睚眦欲裂,顾不得身上的疼,爬起来朝江狐跑。
男人的黑斗篷被炸成齑粉,露出什么都没穿的身体。
身体应该写满了咒文,这咒文很是复杂,江狐没看懂,他被男人死人一样的眼睛看的后背发凉。
男人被炸掉了半个身躯,左边的心脏位置露出了个洞,成人巴掌大,里边黑漆漆的,江狐反胃就吐,却又吐出一口热血。
男人是个黑心肝,像被毒气常年侵扰,这副身体早就死了,因为心脏不会跳,黑血块是成团掉落,男人还顶着半个身躯站着。
他不是妖...“你到底是谁?”
男人瞪大了死鱼眼,在咒文毁掉的那一刻,他的眼珠向上翻,露出大片的白色,完全是死人的模样:“你毁了我最喜欢的身体,我要把你做成干尸。”
江北吓得瞪大了眼:“你...你是尸王。”
江狐被这一吓反倒觉得身上没那么痛了:“你和妖族联手了?”
男人翻着一双死人眼,忽然精准无比的对江狐吐了一口黑气,江狐眼明手快,又一把将江北推开。
这口黑气就沿着江狐的鼻眼嘴像条灵活的蛇一样钻了进去,江狐直感觉一阵恶心。
他根本没力躲,抛出□□弹的那一刻他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是尸气...”江北急忙翻开须弥芥,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丹药塞进江狐嘴里。
尸王冷冷发笑:“你资质不错,等我抹杀了你的灵魂,这身体就是我的了。”
江狐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我去你大爷的,排号了吗就想插队?你江大爷同意了吗?”
尸王抬起一只手指着江北:“我先杀了他。”
“靠...”江狐怒目圆瞪的看着江北:“你发什么呆,快走啊。”
江北抓着他的手臂,满眼是泪的摇头。
“我他妈从小到大被你坑,我才想哭。”江狐气的想给他一巴掌,可到底没舍得打下去。
百科全书很久没哭过了,这回好像是察觉到绝无生机,自暴自弃的放声大哭。
哭的江狐不耐烦:“江北,哥怎么教你的?”
“我们江家男儿从不在外人面前露怯...”想到了江南,江北断掉的某根线接上了,又生出一点一线生机的希望来:“□□弹,还有吗?”
“不知道。”江北把须弥芥塞给他。
男人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说要杀江南,却一直迟迟不动。
就在江北把手伸进须弥芥时,一道男声破空传来,与此同时夹杂着的是明晃晃的剑光。
“妖物,拿命来。”
白色身影在夜空是十分显眼,仿佛从天而降的英雄,落地就与尸王打的不可开交。
尸王将仅剩的一只手一只脚维持的很好,跳大神一样,保持着滑稽可笑的四平八稳。
“三长老...”是吴太平。
吴太平使出归云剑法的第二式“行云流水”逼退尸王,趁此空隙转身朝江狐两人飞来,一手持一个,使出轻功点着屋檐飞走。
江狐着急问道:“山上怎么样?我爹和我哥呢?”
吴太平一边蜻蜓点水一边回话:“他们是为了聚灵玉而来,你爹让我来找你。”
江狐仿佛全身都浸泡在寒池里,连五官都被泼了一层冰,皮肤发凉,呼出来的气冒着丝:“你说什么?”
吴太平沉声道:“尸王想要用聚灵玉重造身体,我们万不能让聚灵玉落在他手上,到时候人界又多一大敌,你爹让你带着聚灵玉走。”
夜光太暗,若非吴太平的眼睛看着前面,他或许就看见了江狐看着他如看着陌生人一样的眼神。
江狐难掩惊恐道:“聚灵玉不在我身上。”
吴太平没在意,以为他是害怕:“我们必须拿走它。”
江北跟江狐毕竟是双生,江狐的计划他也知道,如今听见吴太平的问话,也止不住发抖,却没揭穿江狐的撒谎。
吴太平安慰道:“别怕,三叔公会保护你们。”
江北颤着声道:“在别有洞天,我把它给麒麟兽保管了。”
吴太平掩下欣喜,改了方向往别有洞天飞去,一起一落数个来回,三人就到了别有洞天前。
长明灯的光照出了洞口,让江狐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脸上一片冰凉,他抬手一抹,却是一手泪水。
吴太平见他们二人杵在洞口不下,开口催促道:“我们快些进去,再拖怕尸王发现。”
江狐牵过江北的手,一步一步走下石阶。
六角光芒拉开了石门,夜明珠的光将三人照亮。
仿佛嗅到了空气中微不可闻的血腥气,麒麟兽不安的从法阵内站了起来。
江狐和江北的白衣上沾了不少鲜血,如今已经干涸,那都是江家家仆为了掩护他们二人逃走时喷在身上的。
麒麟兽从江狐的眼睛里看见了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江狐对麒麟兽道:“麒麟兽,撤下诛心阵。”
麒麟兽不明所以,还是按照他说的做了。
在它的意念下,原本泛着荧光的法阵忽然黯淡,最后失去神采。
江狐又对吴太平道:“三叔公,你去拿吧,聚灵玉就在麒麟兽身上。”
吴太平欣喜若狂,忽略了麒麟兽可以将东西传出来。
麒麟玉在听到聚灵玉时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果不其然,在吴太平走到法阵中间时,江狐用着冰冷的语调说:“杀了他。”
意念一动,诛心阵启动,吴太平还没从欣喜换副神情,就表情怪异的死在诛心阵内。
诛心...诛的是贪,诛的是欲...
江狐双腿发软,再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他嘴里念念有词,一副陷入魔怔的的疯样。
江北也捂着脸痛哭。
吴天平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的诡计已经被两个小孩识破,正因如此,才让江狐明白,原来压倒江家的那根稻草,会是他炼制出来的聚灵玉。
麒麟兽撤下诛心阵,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来:“江狐...”
江狐抬起满是泪水的一张脸,他的双眼失神,好似死了一样:“你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改变不了。”它纵使有神格,却无法改变这因果轮回。
“你哪怕说了一点,现在都不会是这样。”
“我能说的都说了,你唯有成长,才有资格与它对抗,江家只要有一人在,就不是灭亡。”
江狐怔怔的看着失神落魄的江北。
他的心被这如刀的话狠狠地一刺,在痛不欲生的悲哀里终于痛醒了几分责任。
“娘是不是也...”
“怕是凶多吉少。”
这一刀补得江狐全身都疼,他的脑海一下就乱了,一会是归云山上的送别,一会是大火连天的江家。
还有江舒和江南...
江狐颤抖着身子爬起来,一边念叨着:“江南,我要去找江南。”
麒麟兽却忽然朝他大吼:“你在做什么?醒来。”
呐喊厮杀,血流成河如走马观花,在江狐眼前一一闪过,他捂着头想赶走那头痛欲裂...
“你能做什么?你什么都做不了,还没认清现实?”
“呜呜呜...”江狐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走吧,带着江北走,别回来了。”
“我要往哪走?”江家没了,江州城也会没了。
“去青城山,找谢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