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53

两人正要故地重游, 打算从山脚下慢悠悠的走上山顶时,却被吵闹拦了路。

先前还空无一人的山口突然多了几个人,推推搡搡的不知在吵些什么。

是两男两女, 女人背对着他们, 男人却是面对面。

男人身上穿着相同服饰, 都身佩宝剑, 看模样应该是思量门弟子。

“当真是丧心病狂。”江北愤怒的说道。

江狐也皱起了眉, 因为那推着思量门弟子的女人说了一句“还我孩子”。

其中一个男人拉着脸,态度恶劣的推开女人,恶声的骂了句:“疯子。”

女人下盘不稳, 被他推得身子趔趄,几乎摔倒, 幸亏她身后一直站着的妇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江北见到这幕, 快步走上前, 疾言厉色道:“放肆。”

男人猛地看过来,正想开口, 却被对方的气势压的说不出话。

来人年纪轻轻,看模样不过十八九岁,可一双眼眸幽深,男人只是对上他的视线,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似有一把无形的剑悬在那脆弱处。

“你...你是什么人?”

“江家遗孤...江北。”

江北这样直言袒露自己的身份江狐还是愣了会, 可他想着也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就没出声。

可听见这话的女人颤抖着身子回过头, 那双盈满泪水的黑眸全是不可置信。

视线相对, 江狐和江北同时僵成了一条直线。

江家的一切只有在午夜梦回时会在脑海走马观花的闪过一二。

它就似个泡影,戳开是喜怒哀乐, 阴阳两隔。

那里有温柔可亲的风青娘,鸡零狗碎的江舒,一代人杰江南,还有絮絮叨叨的姑娘...

江狐没想过她还活着,不知是因为那一夜乱糟糟的记忆还是什么,江狐以为她跟着江家大院一同风化了,而此时,阳光正好,面前的人还似二十模样,仿佛被岁月沧桑刻画的容颜都不在他眼里浮现,只那一眼,便将他的三魂惊散了七魄。

就在江狐江北愣神时,女人推开妇女,踉跄着走过来:“少...少爷。”

江狐忽然有些近乡情怯,他的嘴不知怎么开,手脚不知怎么放,心里是乱麻麻的一团。

江北同样神色不明:“小芸...”

小芸就怕这又是一场梦,慢一步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姿态也好形象也好,通通不管不顾,提起裙摆连走带跑的一头扎进江北怀里:“小少爷...”

江北情难自禁的抱住怀里哭泣的人。

江狐的拳头松了又握,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他收敛情绪,看向思量门弟子:“她的孩子呢?”

不怒自威...这个人比先前那人更恐怖。

两位弟子睁着眼,想动不敢动,任着汗湿衣衫。

江狐半眯双眸,声音低沉如泰山压顶:“说。”与此同时他释放一身修为,顷刻间,周围气息瞬变,风流涌动,如山雨欲来。

他一身灵力像喧嚣的疾风骤雨,使得山林虫鸟不安,争相嘶鸣。

两位弟子汗如雨下,发尾尽湿,深怕眼前的人突然发难,忙跪下求饶:“前辈饶命...前辈...”

两人蓦地噤了声,时间好像被拉长了,因为他们清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好像是那条无声无息让他们身首异处的线。

“在哪?”

男人哭嚎道:“这人是个疯子,她根本就没有孩子。”

“呲啦...”男人的手臂忽然被划开数道血线。

江狐沉声道:“我江家的人岂能容你侮辱。”

男人被吓得面如死灰,哆着声道:“晚辈不敢...前辈若是不信,可以问问这位大娘。”

一直没说话的妇人在江狐的注视下也打着颤道:“小芸...小芸这样,好些年了。”

江狐又看了眼被江北半搂着的小芸,这才收回灵力,登时山脚之下如雷消云开,布满周身的压力消失,虫鸟也逐渐归于安静。

江狐:“回去转告贾掌教一声,江狐偕同舍弟拜谢他当日收敛家父尸身,不日将登门拜访,我们走。”

江北打横抱起情绪过度激动已经昏迷的小芸,往城中走去。

江狐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江北把小芸放到床上,冲一道跟来的妇人说道:“大娘,劳烦您打些清水,为小芸擦洗一下。”

有人长大自然就有人老去,七年不见,当年一朵花似的小芸,如今已有了皱纹。

大娘显然是经常照顾小芸,无意间得知江家还有两位少爷,来不及惊喜就先被惊吓了一番,当即二话不说的转身下楼。

江狐倒了一杯水,捏开小芸的嘴放进一颗安神定惊的丹药,将水一块服用了。

江北倚在床头感叹道:“想不到小芸还活着。”

“她嫁人之后我就不准她再回江家服侍我,可能因此保住了性命。”

江北不解道:“那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小芸的相公...”

江狐把杯子放回桌上,一张脸看不出什么神情:“待会问问大娘便知。”

江狐看起来没事人一样,但他身边的是江北,他瞒天瞒地瞒不住这个跟他同胞同源的江北,江狐遇事越急越冷静,所以不用说,此时大家心里都是惊涛骇浪的,因为他也一样。

江北走过来坐下,说起另一件事:“你刚刚那话,是怀疑思量门明修暗度,偷偷将尸身交给了尸王吗?”

刚刚江狐只提收敛不说超度,像是刻意留了话要指明什么,加之两人都是来思量门兴师问罪的,意思很明显。

江狐说:“你可还记得五长老?”

江北狐疑道:“你不是说她已经遭遇不测了?”

当两人冰释前嫌后,交换情报似的,江狐把自己知道的掌握的猜测的都告诉了江北。

“五长老前往各大仙门报信,距离最近的就是思量门,而之后最先到达江州城的也是思量门,凌山子前辈说当年他并未见到五长老,因此我觉得那时候尸王就已经和花无妖合作,他们借吴太平的贪心来了一招黄雀在后。”

江北想了想,说:“当年尸王受了重伤,不可能带走三百多人的尸体。”

江狐一双桃花眼紧盯着他:“花无妖。”

江北心头一跳:“是转换空间之术?”

“这是最大的可能,七年前的花无妖羽翼未满,尸王又身受重伤,她行事必然小心谨慎,直到今日才露出马尾,我想...是她觉得时机到了。”

“如果花无妖的目的是重演当年之事,那转世的西洲一定是她的首要目标,可连阿离都不确定西洲到底是谁,她要如何得知?”

提起这首号情敌,江狐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他糟心的看了眼江北,颇不是滋味的说:“有句话不是说‘更了解你的是敌人’,谁知道西洲是不是喜欢相爱相杀。”

江北把这句话一字不落的琢磨一遍,意外的在义正言辞下扒皮抽筋出一丝丝酸味,而后他难掩兴奋地凑过脸说道:“你吃醋啦。”

江狐撇开脸,不自在的用手挡了挡:“你一天到晚瞎八卦什么?”

“关心你啊。”江北坐直身子说:“小狐,你为何从不怀疑或许你就是西洲?”

江狐一脸踩到屎的表情:“我是没什么好想的了吗?”

“为什么?倘若你真是西洲的转世,那阿离不就没找错人了。”

“你的绣花脑袋都是猪脑吧。”江狐觉得他和江北之间还是有十万八千条沟,遂干脆直接道:“就算我只是江狐,他也没爱错人。”

“...”顶着绣花脑袋的江北半晌才反应过来江狐说了句何等霸气的话。

他忽然像坐在针板上,被扎的浑身不对味,就想冲出去打开传声珠对谢离大吼一声“你完蛋了”,赶紧离初恋啊西洲什么的有多远是多远,你招惹到醋王了。

“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啊!”

“你说这话对得起你良心吗?”小眼神都快把他眼闪瞎了。

“嘿嘿,我想阿离了。”

江狐默了默,低着头,语气不清道:“我也想。”

江北没听清,又凑了过来:“你说什么?”

江狐却猛地把他按倒在桌上:“我的人你想什么?”

“江醋王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