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迪威尔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换了一套昨天穿过的衣服,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家,锁上了房门。作为一名生活在奥迪斯市的瓜尔特人,他并没有像住在其他地方的亲戚来信中所说的那样,受到社会的排挤。他不是很清楚这种排挤是怎么出现的,甚至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是那些亲戚们夸张的一种说法都不确定。
因为在奥迪斯市,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这里没有专门让瓜尔特人居住的下城区,也没有让那些奥格丁人住的上城区,整个城市所有人种都混杂的居住在一起。可能是因为贫穷,所以大家彼此之间都不存在谁看不起谁的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缺乏竞争,整个城市的生活节奏慢的让人都想要睡觉,除了那些整天坐在家门口操弄着手中针线活缝制毛毯的工作,剩下的工作也就是田里的那些工作。
照顾照顾麦苗,每天浇点水,偶尔在田头把肚子里的肥料排出来增加一点地力。
平静祥和的生活让人找不到互相敌视的理由和借口,所以在这里,大家的地位都是差不多的。
迪威尔想起了昨天碰到的那个年轻人,说是在城中心附近建立了一座瓜尔特人的教堂,里面侍奉着先王和诸神,任何瓜尔特人都能够免费的在那里领取到一些食物和衣服,这让他很动心。今天能够起这么早,也是为了早一点去看看,或许真的能够得到什么。
他越过了街道,和周围的熟人友好热情的打着招呼,走了约莫有十几分钟,终于来到了那个年轻人所说的王国教堂外。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门外排队了,他甚至看见了几个不是瓜尔特人的奥格丁人也在排队,对此他没有声张什么,只是安静的走到了队伍的最后。
“知道吗?听说他们每周都会发放食物和其他东西,可能是一些鸡蛋,也可能是一些衣服或者家具,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站在迪威尔前面的两个人正在聊着这件事,他听着觉得的确有点奇怪。
教会也来这里发展过教徒,不过很遗憾的是他们只坚持了一年时间,然后就离开了这个地方,甚至还把教堂给拆掉了,把里面的雕塑和彩绘玻璃都运走了。据说他们说是这里的信众都是贪婪的,他们只想索取,没有奉献,其中一个主教还说什么这里是不被天主注视的地方。
那么这群人以及他们的同乡会,又能坚持多久?
带着这个疑问,迪威尔拿着十斤麦仁和一件崭新的衣服,走进了教堂中。教堂里井然有序,虽然他们宣传的先王和诸神的塑像还没有立起来,不过墙壁上已经有了一些彩绘,也算是弥补了这些问题。
一个年轻人站在了主持台上,他正皱着眉头看着什么,迪威尔选择了一个靠近走到的地方坐了下来,并且和周围的熟人打着招呼。
当教堂内的人差不多坐满的时候,门关了起来,那个年轻人也抬起了头。
他很年轻,看上去也有气度,像是一个大人物。教堂里的交谈声也逐渐的平息,大家伙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想看看他要说点什么。毕竟,大家都拿了他不少的东西,十斤麦仁如果省一点,磨碎之后做成麦仁浓粥的话可以让一家人撑过三五天,甚至更久。
至于衣服,大家倒不是有什么需求,街上行走的人大多数穿的都是旧衣服,比起这些衣服,迪威尔觉得送一点布料或许更合适一些。
这些人在看杜林,杜林也在看这些人,他现在有点无可奈何,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奥迪斯市的社会氛围很好,大家都很友好,也没有明显的阶级与层次的划分,这导致了本地的瓜尔特人被同化的现象要远远的超过其他地方。在这里他们感受到了政客们宣传“都是帝国公民”的真实感,也让杜林觉得有些麻烦。
如果一个人生活在一个没有明显种族矛盾,阶级冲突的社会中,对于自身情况也没有什么不满,想要把这些人团结起来就显得很困难。在他梦境的世界中,有一句话叫做“无欲则刚”,通俗点讲就是我不想从你身上获得什么,所以我也不怕失去我本来就没有的东西。
他叹了一口气,合上了一些资料,看着教堂内坐满的人,抿了抿嘴,找了一个思路——梦想。
“大家好,我是杜林,也是新上任的市长,与在座的诸位一样,我也是一名瓜尔特人!”,很普通的开场白,掌声也不是很热烈,他随意指了一个人,问道:“你的梦想什么?”
迪威尔有点惊讶的站了起来,他思考了好一会,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非常抱歉先生,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理想。”
杜林有一种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连理想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这说明你对你现在的生活非常的满足,我想着也是大家目前公认的看法,是吗?”,不少人都纷纷点头,有一份手工活计补贴家用,大人孩子都能做。吃喝问题去城外开一点荒地,也就能够满足一家人的吃喝需求,他们真的没有什么迫切希望的东西。杜林走回到主持台上,他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卷钱,尽管他不喜欢把钱卷起来,可是现金这些东西都是都佛在帮他保管,那家伙喜欢把钱卷起来,然后用牛皮丝裹上,一卷一卷的装起来很麻烦。特别是装在口袋里会鼓起来,影响美观。
此时他已经注意不到那些东西了,他口袋里这一圈都是二十块的,也是目前过上流社会主要流通的面额。他取出了其中的一张,然后拿出打火机,将那一张点燃。在人们的惊呼声以及议论声中,钞票在坚持了一分钟后,终于变成了灰烬,还被杜林踩上了一脚。紧接着,杜林又拿出来一张二十块钱面额的钞票,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了一些,然后又点着了打火机。
那可是二十块钱!要知道他们干一个月都未必有这个钱,居然就这么被烧掉了?不少人都有些坐不住了,把钱烧了都可以,那么为什么不给我?一名奥格丁人站了起来,他舔了舔嘴唇,“市长先生,如果您打算把你手中的那张钞票烧了的话,不知道可不可以给我?”
这不是杜林安排的托,他以为自己可能还要再烧掉几张钞票之后才会有人站出来。
他面带微笑的摇着头,继续将手中的钞票点燃,在人们的惊呼声中看着那张钞票变成了灰烬,并且又拿了一张出来。
如果说前面两张被烧了大家只是有些惊讶的话,那么现在就是震惊了!
“市长先生……”
杜林望着他摇了摇头,“你错了,而且有两点。第一点,今天我站在这里的时候,我就不是市长,而是瓜尔特人杜林。第二点,你不是瓜尔特人却参与了瓜尔特人的集会,本身就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他说完时,基拿走到了他的身边,笑眯眯的为他指了指离开的小门。
那家伙有些悻悻的抱着自己的麦仁袋子和衣服,有些不太乐意的在基拿的监视下离开了教堂,同时请走的还有其他混进来占便宜的奥格丁人。
杜林看向了之前那个瓜尔特人,指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和刚才那位先生一样的想法,我把钱烧了,不如给别人?”
迪威尔再次站了起来,连连点头,“是的先生,你失去了它,为什么不用它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杜林似笑非笑的答道:“因为这是我的钱!”,他不等别人去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意义时,直接将一卷钱都摊开,全部点燃了。九十八张,两千块减四十块,在人们震惊到连语言表达能力都短暂丧失的过程中,成为了灰烬。
他拍了拍手,笑着说:“因为这是我的钱,我有权力选择它们的归宿,无论是给某一个人,还是烧了它们,都由我来做出决定!”
“我可以把这些钱给你们中的一个人,也可以把它分给你们所有人,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杜林离开了讲台,走到了主持台的一边,他审视的目光在那些刚刚回过神来的人脸上一一扫过,“因为什么?谁能回答我?”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教堂里陷入了短暂的沉寂,杜林深吸了一口气,走了两步,用稍微高了半调的声音说道:“因为我有钱但是又不愿意给你们,这就是原因。”
“其实当这位先生……抱歉,请问你的名字……”,杜林歉意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其实当迪威尔先生说他没有追求的时候,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我只感觉到可悲,不是他一个人的可悲,而是这里在座所有人的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