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这一番坦白,焦明和冰莲对望一眼,皆是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这位格兰杰夫人显然不是什么正直人士,婚外情和装疯卖傻躲避惩罚这两点颇让人不齿。
可换个角度看,清官难断家务事。只凭借这两个行为就主观臆断,却有断章取义之嫌。毕竟冰冻三次非一日之寒,这一对儿夫妻在过往生活中有着怎样的积怨外人难以了解透彻。‘不论如何如何都不能如何如何’这样的说法,不必胡乱套用。
而之前格兰杰夫人的选择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只想离开格兰杰而已。多余的事情牵扯不光彩的隐私,确实没人会主动交代。
不过,就当前案子来说,还有一个核心问题需要确证。
“你哪位姘头,哦,忘了问。他谁啊?”
“穆哈尔,土系六环。自己开了一家小型机械加工厂。”
焦明翻个白眼,觉得眼前这女人又多了顶嫌贫爱富的帽子。“他当初有没有与你许诺过什么。比如……过些时间就可以在一起之类的。”
格兰杰夫人想了想,点点头。
“具体呢?”
“去年冬天说过这样的话,但之后就没说起了。”
“你还知道多少?”焦明追问。
格兰杰夫人微微摇头。一脸梨花带雨的模样,眼睛更是红肿起来,也看不出是否刻意隐瞒。
焦明设身处地的去想。若自己是个土系六环的第三者,碍于身份无法亲自干掉苦主而买凶杀人,和女主只要许诺美好未来即可,何必多说细节。一个火系三环或许能帮上一些忙,但格兰杰夫人这种水平弱渣、没有战斗经验且见血就哆嗦的状况,或许避免其多嘴说出去才是好的选择。
冰莲亦是类似的猜想,和焦明交换个眼神。“这次就到这里吧,让格兰杰夫人休息休息。”
“正是。”
二人给格兰杰夫人换了病房,又和医护人员稍作交代,这才离开医院。
先是让萝花去调查穆哈尔的机械加工厂。老板丢了,却没闹出什么动静,这可不正常。而且穆哈尔是如何买凶杀人,其下属或有牵线搭桥的线索。至少按照那些个小混混的说法,他们是通过空间传送文件和纸条的。
焦明和冰莲则直接传送去找格兰杰。基本案情经过应该没有方向性的错误,也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细节上还有很多值得确认的地方。
而格兰杰这边,正被那位香儿领着两个专案组组员拦住盘问。既然已经成功撬开格兰杰夫人的嘴巴,这免除疑心的兜底方案自然没了作用。
焦明也不废话,直接以涉嫌命案的名义将人提溜回治安属。
格兰杰起初和之前一样,用一张毫无表情的面孔筑起防御。但当焦明把格兰杰夫人所述情况直接抛出,这位终于控制不住面部肌肉,肩膀也垮了下来。
焦明没想到效果这样好,扭头扫视周围几人。冰莲亦是露出喜色,两个治安属的喽啰面面相觑,表情复杂。那位勤奋好学的香儿,则是盯着格兰杰眉头皱起。
“这些……都是她亲口承认的?”
“这几次接触,你应该明白我们对于刑讯逼供的态度。这对于领地的长治久安十分不利。”焦明似是而非的回答,刻意将某些事情蒙混过去。
冰莲对于欺骗则更不在意,直接到:“大概是你弄晕房间里所有人的行为,吓坏了她。”
格兰杰呵呵苦笑。
焦明接话问道:“说实话,看你们夫妻俩这架势,我们起初还怀疑过你们是其他势力派来的间谍。现在看情况,似乎只是感情问题?”
“如您所见。”
“说说呗,事已至此,憋在心里也没什么意思。按照我们现有的情报,调查取证应该困难不大。即使你咬牙死撑,罪名也可以定下来。”
“我有什么罪?杀死奸夫吗?”
“单纯的杀人而已。”顿了顿,焦明见对方似乎不服气,又补充道:“决斗这种事,在南方世界或许是种风气,杀死第三者更或许天经地义。但在我们鳄鱼领,只有法律可以剥夺他人的生命。”
格兰杰眨巴两下眼睛,这才明白话中含义,不由嗤笑问:“如果我当初报告治安属,又能得到什么结果?”
焦明顿时有种噎住的感觉,和冰莲对视一眼,勉强回答道:“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瞒你。大概率是赔偿一类的调节方案。”
“如此比较,还是现在的结果比较好呢。”
“杀人的后果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如何比较。”
“身为一个男人。没有比那种事情更痛苦的了,即使是死亡。”
焦明撇撇嘴,一时词穷。毕竟自己心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冰莲却是适时转移话题,请格兰杰讲述情况。
“从哪里开始呢?”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从第一次见到你的妻子开始。”冰莲诚恳道。显然是八卦心态发作。
而格兰杰似乎也是憋闷了许多年,索性趁此机会真的讲述起来。概括来说,格兰杰从魔法学院退学之后,父亲气得不轻,不久便去世。家道迅速中落,贵族爵位落在了旁支一个四环废物头上。
遭遇连翻沉重打击而浑浑噩噩状态的格兰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扫地出门的,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在金都城乞讨流浪了至少两年。
之后便是有些俗套的相遇。落魄的格兰杰在街头与青春靓丽的格兰杰夫人相遇,重新获得活下去的目标和希望。在这种振奋的心态下,魔法能力也突然回复。当然按照格兰杰多年后的分析,灵魂上的损伤早已恢复,只是碍于一种心灵上的创伤,那一段时间从来没有试着沟通过火系魔法媒介。
“嘿,都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那老色鬼这么回答?”疯子人格来了点兴趣。
“老子爵极力否认。但目标二似乎暗中做过调查,列举几处疑点,直接揭穿了。”
“似乎还有戏。保持易怒气体的剂量!”
监听人员则是将耳机更贴近一些,微微皱眉仔细辨认声音,继续道:“老子爵承认了。但也给出了理由。这一场婚姻根本就是政治联姻而已,且子爵夫人当年还和人私通并策划私奔。若非及时将那对儿狗男女擒获毒杀,怕是家族的脸面都要丢尽。哦,目标二的呼吸变得急促,应该是很愤怒!”
一声众人都听到的闷响从耳机中传出,监听人员皱眉将耳朵的距离拉来一些。
“老子爵受伤了,喊着一些‘你敢伤我’之类的废话。”
“嘿嘿,老傻哔一个。加些致幻气体。让他们更嗨点儿。”疯子人格摆摆手。另一个气瓶被人搬了过来,软管接入分叉阀门,混合后通过微型空间传送法阵送进房间。
“老子爵开始痛斥目标二,诅咒他也是一样,正妻老婆迟早会背叛他,让他颜面扫地。还大骂他和他母亲一样,都是不忠诚的,劣等的。至少在婚姻期间,老子爵标榜自己从未和别的女人乱搞过。”
“目标二难道没搭腔?”疯子人格好奇的问。
“还是在喘气,应该是心灵上受到了打击。”监听人员回答。
某些固有观念就仿佛是一道坚固的屏障,让人无法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问题,直到突然心生感悟或是被人揭破。
目标二亦难逃这一点。在过往的人生中,他一直从‘身为人子’的角度去还念着母亲对自己的关爱照顾。在母亲突然莫名其妙死掉后,虽然意识到有问题,但只是试探提起便被父亲愠怒瞪视,其他家族长辈则讳莫如深。
如此,渐渐将对父亲的不满越发深埋心底,却从未考虑过母亲是否是个合格的妻子。即使娶了老婆,成为一名丈夫,也从未以‘一个丈夫’的角度去揣测当年之事。
直到此时此刻。与父亲魔法相拼,占据绝对上风这才摆脱了积年的敬畏心理,将旧事重提。而心灵激荡之下,被父亲一番诅咒喝骂,终于以另一个角度思考起来。
若是自己厌恶的那位正配老婆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自己能接受吗?即使过了自己这一关,还有更大的难处。
大小贵族被婚内出轨这种事在魔法学院求学期间在金都城亦多有耳闻,同学间私下讨论时那种鄙夷嘲笑的目光自己并不陌生,因为自己就是其中一个。那么换位自己,能忍受整个家族上上下下的怪异目光和背后的议论吗?
如果不能,自己又会怎么做?将狗男女杀掉似乎是唯一选择,甚至于对子嗣也会迁怒。这样的行径根本和父亲一模一样,那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和去指责甚至‘批判’他。
客观来说,此方世界的娱乐手段和文艺作品还是稀缺了一些。某些震撼心灵的小说戏剧或电影,本可以起到‘扭转视角’的作用,进而达成心灵上的和解。
就比如目标二。如果看过几个相关电影,有关于‘父亲杀死母亲’的心结虽然不会彻底开解,也不会以如此猛烈的方式爆发开来。
另外顺便一提。在所有社会环境下,婚内偷情都不可能获得广泛的舆论支持。而在奴隶与封建混合的此方世界,直接杀了也不会有什么法律上的后果,大抵和钟国古代浸猪笼溺死一样。
思路被一阵脑内刺痛打断,魔法反制。顶在一起的凝构物壁障消散,暗道不好,便看到房间另一端捂住大腿的父亲抬起手臂,黑洞洞的枪口仿佛深渊之眼。
“砰!”
枪声通过窃听法阵传到远处的阴谋小组这里,所有人都是一惊,然后齐齐看向疯子人格待命。疯子人格却是揽过监听人员,脑袋并着脑袋听耳机。
“还是两个喘息声?”
“是的。而且依旧剧烈。”监听人员确定回答。
“这什么狗屎枪法。屁大点的小房间瞎打也能蒙中了吧。”大骂一句,疯子人格同时意识到不能再等,枪声必然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倒时更无插手的余地。“加大致幻性气体的剂量!”
说罢,便带着一个火系魔法师空间传送过去。先将门拴住,同时打量局面。
父子二人分别坐倒在两侧墙角。目标二似乎已经失去意识,闭眼张嘴一动不动,但胸口还有起伏。左腿开放性骨折的老子爵却仍有一丝清明,正在血泊之中忍着疼痛并不熟练的换子弹。对于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影表现出困惑惊疑,却已经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发觉异常。
上前进一步检查目标二,并无明显大出血的外伤,撩开单衣,看到心窝处一个明显的红肿。简单分析应该是用小块凝构物挡住子弹,如此便仿佛是吃了一击窝心拳,这才昏迷过去。
‘这么幸运的吗?’
疯子人格如此想着。先是这老抠门居然只有一把老式单发手枪,而不是较为新款的六连发左轮。其次是目标二正好昏迷,没了最麻烦的状况。
立即顺应局面开始行动。停了气体输入,让带来的火系魔法师将屋子内的气体分解掉,不留痕迹。自己则是在滞涩感的影响下,直接在老子爵身体内施法,将地上的干涸血块塞进颈动脉堵塞住。两三秒便让本就供血不足的大脑彻底宕机。
如此大量的失血加脑血栓,纯靠水系魔法能力维持,即使救下来,也是脑死亡。
同时,门外传来杂乱脚步声,随之便是敲门声与急切而不失恭敬的询问声。
然后不去理会手枪和其他战斗痕迹,带着火系魔法师以最轻微的空间波动近距离传送到十米左右的地下,用空间传送换气维持呼吸。待确认没被气系魔法师发现,这才给远处的据点送纸条,安排后续事宜。
主要便是通知早已被暗中收买的仆从去喊家族族老和客卿过去,实际则是让他们作为撞破现场的第二批证人,消息扩散且人多口杂,防止毁尸灭迹破坏现场一类捂盖子的事情发生。
待缓过最危险的这一段时间,向下传送到几百米深的地方,这才传送回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