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冰榆默然无语的看着面前一脸深沉的男人,姚家她并不陌生,这么多年来,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然而小時候,渴望父爱的她还是曾经偷偷的摸进来过。只是等到对姚政渐渐的失望以后,便再也没有接近过。
虽然格局没有变,不过,里面的装饰和家居,却都闪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奢华。普通人可能看不住这些东西的价值,只是觉得大方优雅,可是她知道,这些家居和家电以及所有的装饰,那都是了大价钱的。
看来姚政这么些年,贪污受贿的手段更上一层楼了。
姚政看着面前始终挂着淡淡笑意的所谓的女儿,越发觉得她变得深不可测了起来,也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她身上的那种油然而生的气势和自信,竟然会让他感觉到一丝丝的……不自在,甚至是慌乱。
双方像是在打持久战一样,只是沉默着,相对凝视。
半晌,最终还是姚政渐渐的开始沉不住气,指了指她面前的茶杯,道:“喝茶。”
贝冰榆斜睨了一样,缓缓的摩挲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笑道:“真是想不到,有一天你居然会主动找我,很难得,是不是,爸?”
一声‘爸’,含着淡淡的嘲讽,没有一丝感情在里面,好像只是在叫他的名字一样。
姚政脸色微微的下沉,却还是扯开嘴角笑道:“毕竟是父女……”
父女?听到这个称谓,贝冰榆真的很想放声大笑,姚政有一天居然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他果然很看重自己的命啊。
贝冰榆再次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声音清淡冷漠,“我的身上除了有你一半的血液之外,没有任何的联系。旁的也不多说了,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我妈来的。你在电话里面说有我妈的消息了,我想听听。”
姚政微微垂着眼脸,眉眼间是一派的阴沉,半晌,才略微的抬起头,笑道:“不急,先喝完茶,我们慢慢说。”
贝冰榆冷冷一笑,一把将茶杯里的茶水喝完,‘砰’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冷声冷语的说道:“喝完了,现在可以说了。”
姚政看着已然见底的茶杯,低低的笑了,那眼里诡谲的光芒一闪而过。
贝冰榆还想说什么,却蓦然感觉自己全身无力,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重,像是有人在拿锤子锤她的脑袋一样。她猛然甩了甩头,却甩不掉那份沉重感,思维反而越来越迷糊。眼眸阖上的前一刻,只来得及看清楚姚政故作紧张却勾着唇角的样子。
姚政见她昏迷了过去,谨慎的拍了拍她的脸蛋,试探姓的叫唤了几声,“冰榆,冰榆?你怎么了,醒醒,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你妈,你醒醒。”
半晌没有回应,姚政终于放下心来,笑出声来,“呵呵呵,晕了好,晕了好。”
笑了片刻,他脸上的神情一收,站起来往厨房走去,将厨房的门一开,井医生背着医药箱从里面走了出来。
“劳烦了。”
知来过榆。井医生眉心很不悦的拧了起来,声音微微透着低沉和不满,“姚先生,我帮你,这是唯一的一次,我是医生,我有最基本的职业道德,我这样做,已经违反了基本的规则了。不经过他人的同意擅自对其进行检查,那是犯罪的。”
“我明白,我明白,井医生,你放心,只是让你检查一下她的肾源是否和我的匹配,没有其他的,你也不会去伤害他人的身体,并不违反。”姚政只能干笑着将他带到贝冰榆的面前。
井医生叹了一口气,边动手边嘀嘀咕咕的开口说着,“要不是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不过现在是在姚家,不在医院,所以我只能进行简单的配对,如果真要看符不符合,到時候还需要到医院进行详细的检查的。”
“恩,我知道。”姚政背着手,很严肃的点点头。初步的配对也好,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不愿意放弃。
井医生忙活了好一阵子,才背着医药箱离开了,“我马上去医院看看,如果可行的话,我再打个电话给你,我先走了。”
“好。”姚政点点头,将他送出了大门。
時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姚政看着依旧昏睡在沙发上的贝冰榆,等的手心都冒出了汗。他烦躁的起身走来走去,脚步早已失了平日里的稳重。
整个姚家都静悄悄的,陈碧清和姚晴被他一番质疑以后,哪里还有一星半点的心思呆在房子里。她们现在知道,只有查清楚井医生为什么说话骗人,才能让姚政消除怀疑。
“叮铃铃……”尖锐的电话铃声清脆的在姚家大厅响起,姚政的心跳猛然一块,忙转身去看贝冰榆,见她没有苏醒的状态,松了一口气,手忙脚乱的接起了电话,“喂?”
“姚先生,恭喜你。”那边传来了井医生兴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顷刻间响起,“经过初步配对,贝小姐的肾源跟你的非常符合。”
“真,真的?”姚政的声音有了细微的不稳,这些天来一直紧拧的眉心渐渐的松了开来,拿着话筒的右手也开始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像是不确定似的,他重复的问了一遍,“你真的全部都查仔细了,没有问题?”
“咳咳,当然了,初步检查是没有问题,不过真要进行肾移植的话,还有很多详细的检查都是必须的。”井医生的声音稍稍收敛,片刻后带着些微的凝重,“不过姚先生,是否要进行那个肾移植,这个是要经过贝小姐的同意的。”
“这个当然,我明白的。”姚政点点头,嘴角一直挂着深深的弧度,“井医生,谢谢你,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t7sh。
电话挂断,姚政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那种像是长途跋涉后终于找到地方沐浴的感觉,让他舒爽的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才好。
他看向沙发上的贝冰榆,深沉的眸子此刻就像是一直狼一样,紧紧的盯着面前的猎物,似乎已经胜券在握的样子。
贝冰榆昏睡了足足三个小時才醒过来,窗外的烈阳已经慢慢的减缓了下来,火红的颜色搁在地平线上,说不出来的唯美。她紧紧的拧着眉看向面前的姚政,刚想开口说话。
坐在她对面的姚政却蓦然惊喜的叫道:“你终于醒了。”
贝冰榆一愣,“我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怎么好端端的说着话,你就突然晕过去了,吓我一跳,我找医生过来给你看过了,他说你是精神压力过大,神经紧绷才昏迷的,呐,桌子上是给你开的药。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的事情了,怎么压力会这么大?”
贝冰榆缓缓的抬头看他,眸光灼灼的样子。
姚政重重的轻咳一声,“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你居然也有一天会这么关心我,呵,天下红雨了?”
姚政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了片刻,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年纪大了,想的事情也就多了,尤其是上次见到你的儿子以后,就多了很多感慨。我知道,这些年来,我有很多地方亏待于你,做了很多错事,让你对我有了很大的偏见。只不过,我们到底是有些血缘牵连的,冰榆,刚刚看到你昏过去的時候,我才真正了解到,其实你这个女儿在我的心里,也有着一样的地位的。”
姚政说的话很长,贝冰榆越发觉得他有演戏的天分了,如果再配上几滴眼泪,那真的就跟浪子回头有的一拼了。
怪不得他约了自己在姚家见面,原来打的是亲情牌,他想和自己先搞好关系,然后再假装来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让她这个‘孝顺女儿’心甘情愿的将肾捐出来,打的真是好算盘啊。
“你不觉得,说这些已经太晚了吗?”贝冰榆饶有兴味的看着他自导自演,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越来越可悲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
“我会弥补你的。”姚政低低的垂着头,情真意切,“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
“那么,姚晴呢?陈碧清呢?让她们知道你现在要对我好,可不善罢甘休的。”
姚政一听到她提起这两个人,就像是戳中他的痛处一样。如今他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有希望了,那有些事情也就变得重要了起来,尤其是关于姚晴是不是野种这一件。
贝冰榆满意的看到他瞬间难看的脸色,更加痛快了起来。她想,她今天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轻轻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着装,她异常优雅的站起身来,笑着说道:“既然想要弥补我,那就拿出诚意来让我看看,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施施然的站起身,离开了姚家。
姚政脸色非常不好看,对着贝冰榆的背影恶狠狠的,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上满满的都是戾气。
等到肾移植成功后,他绝对会让她再也嚣张不起来。
狠狠的一脚踹上贝冰榆刚刚喝的那杯茶水,姚政怒火朝天的样子尤其恐怖。正想得出神,客厅当中的电话却再一次疯狂的响了起来,紧紧的一拧眉,他走过去接了起来。
然而一听到对方的声音,姚政的火气瞬间上涨,半晌,却又被他狠狠的压制下去,忍住全身的怒意低声说道:“爸,你找我有事?”
对方是陈氏的当家人,姚政即使此刻再厌恶陈碧清,那也是不敢得罪陈家的。只是他这一路走来,要不是有陈家在身后作为靠山和金钱资助,他如今也走不到现在这个位置。然而却也挣因为如此,他永远在陈氏都会矮上一截。虽然他会对着陈碧清吼,可是真正的发脾气,那是没有过的。
陈老爷子的声音透着寒霜,重重的呵斥着姚政,“姚政,你敢怀疑我女儿,就该拿出证据来,就听一个医生的片面之词,就断定晴晴不是你女儿,简直荒唐。你以为谁都想你一样不知所谓吗?在外面胡乱留种,你丢脸,你不负责任,不代表碧清也是。姚政,我警告你,你要是有一点再有一点敢对不起我女儿和我外孙女,当初怎么把你捧到那个高处,今天,我同样能让你摔下来。哼??”
姚政甚至一个字都来不及说,话筒里便已经传来了忙音。他死死的咬着牙齿,“哐”的一声将电话摔了出去,“什么东西,老家伙,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敢来教训我?”
他就知道,那对愚蠢的母女两个,会跑到陈家去告状。陈老爷子上一次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時,还是二十多年前知道贝冰榆存在的時候,虽然那件事一直成为彼此心中的一根刺。不过他一直都掩藏的极好,见面依旧是笑容满面的彼此寒暄。
如今,二十多年来,姚晴的事情成为了导火线,陈老爷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了。
姚政死死的拽着拳头,他这一辈子,一直活在陈氏的庇佑下,即使对陈氏里的一个佣人,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他们当真以为他怕了他们吗?呵,怎么捧上去的就怎么拉下来,笑话,老家伙还以为他是年轻時候没有一点实力的姚政吗?
陈氏如今外强中干,他向要搞垮它,也不一定是难事。他忍陈氏,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姚政死死的等着已经被自己摔成两瓣的电话,眸中闪着阴森森的光芒,周身寒气涌现,一场恐怖。
贝冰榆站在窗外,默默的听完全部的话,无声的笑了起来。片刻,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姚家。
这一次,姚政该对陈氏出手了,本来就是积怨已久,再经过轻轻的一挑拨,要摧毁他们,易如反掌。
贝冰榆愉悦的哼着歌,开着自己的小甲壳虫慢慢悠悠的上了车道,远处的晚霞异常的美,红艳艳的挂在山头,让她整个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经过闹市区,她的车速便如同乌龟在爬一般,走的有些艰难。
“老头,你够了没有,我已经赔钱给你了,你再这样不依不饶的,小心我揍你。”
蓦然,一道带着年轻气盛又毫不礼貌的声音传入了敞开的车窗,贝冰榆微微的扭头,便看到马路边围着一圈的人,怪不得将后面的路堵得水泄不通呢。
贝冰榆挑了挑眉,这边的交警呢?这样热闹的场景,应该是有交警的。
正想着,人群中有人微微的移开了一步,贝冰榆看到中间的三个年轻人,顿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交警都每个影子。原来是z市公安局长的儿子在这里,刚才那么嚣张的声音,应该就是他发出来的。
贝冰榆的视线微微往旁边移去,站在三个年轻人身边的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虽然年纪挺大,不过看上去倒是硬朗的很,看那抓着年轻人手臂的力道,显然很有劲头。
“砰”的一声,她将车子开到一边,走下了车子,慢悠悠的关上车门,难得她今天心情好,那就趁机……管管学生。
“咳咳……”走到三个年轻人的身边,贝冰榆眸子带笑的轻咳了一声。
三人一回头,脸色顿時一变,干干的叫了一声,“贝,贝老师,你怎么在这里?”贝冰榆的名声,晨曦学院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自打从意大利回来之后,经过三年一班的学生的崇拜描述,口口相传,她的形象,俨然成了一个女神一样的存在。
贝冰榆低低的笑了起来,非常的慈爱,“俞斌同学,我能问一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俞斌一愣,干笑,“老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们三个并不是贝冰榆班级里的学生,班级所在的位置更是和三年一班相差甚远,贝冰榆知道他们的名字,真的是让他们不得不诧异。
“回答我的问题。”
俞斌抿了下唇,半晌,看了一眼抓着自己站在那边纹丝不动的老人,无奈的说道:“他不让我走,他……”
“你是这三人的老师吗?”那老人打断俞斌的话,慢慢的抬起头来,目光如炬。
贝冰榆挑眉,点了点头,“是。”
“你这个老师是怎么当的,难道连最基本的交通规则都不懂吗?乱闯红灯很危险的知不知道,而且还出言不逊,目无尊长,简直没有教养,而最直接的关系,就是你们这些做老师的。整天就知道死教书,让学生死读书,可是连做人的基本都没教会,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俞斌三人闻言,立即涨红了眼,虽然他们闯红灯是他们不对,差点撞上这老头也是他们不对。可是他们也是有担当的人,有什么错冲着他们来就行了,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将老师骂一通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无辜?
俞斌当即气不过,在他们这些人心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虽然站在身边的是老师,但是说到底,也是一个女人,有他们在,怎么能容许别人欺负到女人头上。
俞斌发了怒,当即用力的一甩手,想将被老人紧紧抓着的手臂给抽出来。然而面前的老人手上像是涂着强力胶似的,竟然那么稳健。
“放手,再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老人冷冷的看着他,冷哼道:“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
“俞斌??”贝冰榆皱了皱眉,让他闭嘴。自己则走到老人面前,笑眯眯的眼眸像是对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
她的眼神游移到老人抓着俞斌手的位置,啧啧有声,“这手劲可够大的,我学生这细皮嫩肉的,肯定疼死了,老人家,要不你先松手?”
“哼。”又是重重的一哼,老人很是鄙夷的瞪了她一样。
贝冰榆低低的笑着,突然凑近他眼前,眨了眨眼,狡黠的开口道:“我可是提醒过你的。”
“恩?”老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手上突然一麻,身不由己的松了力道,让俞斌轻巧的扯出了已经青紫了一圈的手臂直呼呼。
老人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麻麻酥酥的感觉还在,可是……这个女人怎么可能。老人的眼眸瞬间眯了起来,细细的开始打量起了贝冰榆。
“行了,你们三个先回去。”贝冰榆巧笑倩兮的对着俞斌三人挥了挥手。
俞斌揉着手臂的手一僵,抿着唇摇了摇头,要他们将老师一个人丢在这里,那是不可能的。
贝冰榆眼睛一瞪,的踹了一脚俞斌,“让你走就走,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走,俞斌,贝老师的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这里,说不定还碍手碍脚的。”俞斌身边的同学扯了扯他。
俞斌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再一次的对上贝冰榆火辣辣的眼神,只好咬了咬牙,转身离开了。
老人看着三人走了,冷冷一笑,讥讽的看向贝冰榆,“这就是你教育人的方式?你觉得你这样的行为配当一个老师吗?学生乱闯红灯,差点将老人撞翻,什么责任都不追究,就这样任由他们逃之夭夭,你就是这么纵容自己的学生吗?你是哪个学校的?”
贝冰榆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见他说了那么长一串话,依旧声如洪钟的。笑眯眯的从身后摸出一瓶水递给他,“渴了吗?要不要喝点水再来教育我?”
“你……”老人顿時被气到了,“不知所谓。”
“不喝吗?”贝冰榆压根就没听他说话,拧开瓶盖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抹了还享受似的抹了抹嘴,叹气道:“站了这么久,果然还是需要补充能量啊。”
老人双眸圆瞪,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刁钻的女人,鸡同鸭讲一般,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手中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敲,老人脸色难看之极,“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