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医生给她做了常规检查,说一切都还好,子心就说脚有些肿,魏医生说这是正常的,很多孕妇都会脚肿,晚上用热水多泡泡。
10月底的北京已经冷了,这一年因为呆在医院的缘故,她觉得夏天还没有怎么到来,冬天就来临了。
检查完毕,魏医生说她摸到孩子位置好像有些不正,让子心按照产检本后面的体操做一下,应该可以正过来。
子心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上周魏医生都没有说位置不正,今天怎么又说位置不正了?
问魏医生,她就说估计是孩子在里卖弄翻身打横了,没事的,那操能做就做吧,实在不能做,下次检查还是不正的话,她在帮她端一下。
子心谢了魏医生,她估计自己做不了那操,因为她看过产检本后面的体操姿势,有次体检下来早了在外边等了几分钟,听一个孕妇说做那操太辛苦了,根本就做不了。
后来她回去说给陆振东听,陆振东还笑着说,幸亏咱们天天胎位是正的,要不你就得更加的辛苦了。
子心一边想一边摇摇头,然后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肚子:“天天,你翻身可不能再打横了,否则妈妈就辛苦了,据说医生用手给正胎位也是很痛的。”
也不知道是肚子里的天天听见了还是怎么的,她的话刚说完,天天就在肚子里踢了她一脚,明显的表示听到了。
她稍微一愣,然后本能的笑了起来,这小子的确调皮得厉害,估计生下来是个混世魔王,不知道到时会有多捣蛋呢?
她走进电梯时还用手摸着肚子说:“天天啊,以后你可不能太调皮了哦,你爸爸可是说了要打你屁股的哦,你可得当心点自己的小屁屁哦。”
肚子里的天天不知道这次是没有听见还是不想搭理她,没有任何反应了,她微笑着按下了自己要到的楼层,然后不再跟孩子交流了。
陆振西说了,今天那个叫john的人要来,好像要做全面的检查,肖萍说要中午要请他吃顿饭,当然她就不能去了。
她想不管怎么样,至少要见一见他,当面跟他说谢谢,这是最起码的礼貌,人家千里迢迢来北京捐骨髓给自己的老公,如果谢谢都不说就太不像样了。
她以为那人这时应该在宁教授的诊室,可她到宁教授的一看,门紧闭着,里面连灯都没有开,什么都看不见。
宁教授没有上班吗?她心里疑惑着。
不过猛地又想起,是不是又在会诊了?一般陆振东手术前都会会诊的,而这一次是大手术,会诊是肯定少不了的,估计还不止一次。
她又转身走向平时的会诊室,可大门也是紧闭着,里面没有开灯,明显的没有人在里面。
她有些奇怪了?这宁教授怎么回事?陆振东马上就要手术了,他人却不来医院了?
子心心里虽然疑惑,不过找不到宁教授,她也只能再乘电梯回到属于陆振东的病房,心里想着也许宁教授下午才会来吧。
刚到病房,就看见肖萍和云川来了,而且陆振西和陆云杉也在,子心略微有些吃惊,今天不是做手术的日子,平时探访在下午,他们上午怎么就来了?
“子心,”肖萍喊了一声子心,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啦?”
“妈,你怎么了?”子心觉得有些奇怪,这陆振东的手术都定下来了,肖萍这怎么又哭开了?
“嫂子,骨髓……”陆振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才万分艰难的说:“那个john突然又不愿意捐骨髓了,他今天连医院都不肯来了。”
什么?
秦子心只觉得天旋地转,陆云川赶紧扶住她的手臂,云杉在她身后用手撑住她的背,这才没有让她倒下去。
子心整个脸色苍白,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响才望着陆云杉和陆云川,只见她们都难过的低下了头。
她这才相信这是真的,看着已经哭得眼眶红肿的肖萍,她心里酸涩得跟什么似的,原本已经板上订钉的事情,居然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谁会料想得到?
“那个人在哪里?”子心望着陆振西,声音颤抖着的说:“我们去求他好不好?”
“那个人我没有见过,”陆振西实话实说,然后轻叹一声:“这列骨髓是彭少卿联系的,我刚打电话给彭少卿,彭少卿说没有办法,因为他也不是和那个叫john的本人联系的,而是和john的一个外国朋友联系的,现在john的外国朋友说没有办法,john已经不愿意捐赠了,所以……”
“你不是陪宁教授去了南方,你们去的哪里?难道连这个叫john的人都没有见到吗?”子心有些疑惑的望着他。
“我们去的是g市,当时去的时候因为飞机晚点,那个人等不到我们,就把他的血留在了哪里,我们去的红十字医院做的分辨率配对,配对成功后,打电话给留下的联系电话,是一个叫jan的美国人接的,他说john已经去国外了,三天后回来,所以,我们就没有见过他。”陆振西简单的把自己在南方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那个john现在住哪家酒店?”子心用手揉捏着额头,她觉得自己有些供不上血了一样,整个人头晕目眩得厉害。
“不知道,据说昨晚就来北京了,当时和那个jan住的北京饭店,今天一早我们查到北京饭店那边叫jan的美国人已经退房了,现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振西摇摇头,继续解释着。
“那即使退房了,我们也可以调查视频啊,看看那个john长什么样子,然后全北京城的收索他,我还不相信找不到他?”云川气得呱呱大叫起来。
“已经问过了,昨晚jan定的房没有人住,是空的,今天退房的是一个美国女人,她是jan的朋友,可她不认识john只认识jan。”
“那现在怎么办?”子心抬头望着肖萍和陆振西,想了想又问:“宁教授和王教授怎么说?”
“宁教授上午在做手术,王教授说现在第一是不能让无菌舱里的陆振东知道这个消息了,只是告诉他那个john因为有事耽误了要延迟几天才到,第二,是赶紧想办法捞骨髓,看在几天内能不能创造奇迹,再找到一列合适的骨髓,第三是赶紧派人去云南把柴光德接到北京来,实在不行,只能冒险用柴光德那列骨髓了,总比没有的好。”肖萍用纸巾抱住鼻子深吸了一下,把目前的情况给子心说了一遍。
“我觉得,这三项不分先后顺序了,现在必须同时进行,”陆振西把话接过来,然后看着秦子心说:“这个跟我哥说这件事情还是只有麻烦嫂子去说了,我怕我们去说他会起疑心的。”
“好,我下午去跟他说,”子心点点头,她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现在无菌舱里的陆振东,根本就不能受一点点刺激了。
“捞骨髓的工作必须全面启动,我已经告诉王君御和佟震宇他们了,震宙甚至在部队里众多官兵中寻找骨髓,”陆振西继续说:“而这去云南把柴光德接过来,我们就不必去人了,我等下打电话给我表哥蔡月明,让他开车去接柴光德,然后让他亲自送到北京来,这样可以节约一天多的时间。”
大家听了振西的安排都点点头,现在的情况如此紧急,陆振东已经住在无菌舱了,所以手术势在必行,不能再耽误了,只是希望能多拖延几天,看能不能再找到一列比柴光德那列骨髓配型多一点的。
振西安排好了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他说在停止捞骨髓前曾经听说武汉有一列骨髓,他现在就要跟那边的医院联系,下午马上飞武汉去。
肖萍看着子心,只是流泪,她说今天不敢去看陆振东,因为怕忍不住哭,怕陆振东起疑心。
陆云川和陆云杉也都眼眶红红的,都不敢去看陆振东,子心让她们赶紧回去,她一个人也要想一想该怎么去和陆振东说。
肖萍叮嘱了她几句,让她说话不要说漏了嘴什么的,然后就带着陆云川和陆云杉走了,她们也急着去联系骨髓,毕竟现在等不起了。
子心等她们走了才哭出来的,一个人坐在沙发里,整个身体陷进去,双手捂着脸,泪水无声的从指缝里溢出来。
她不知道上天是对她刻薄还对陆振东刻薄,好不容易寻到了骨髓,连手术的日期都敲定了,可事到临头,人家却变卦了。
现在,陆振东住在无菌舱里,整天承受那么大量的化疗,她昨晚见他的头发都掉了好多了,整个头上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头发了,这全都是大量化疗引起的。
做化疗有多痛苦,而他人在里面有多难熬?可就是这样,他硬是没有吭一声,每次她去看他,他都还能在无菌舱里对她微笑。
陈阿姨从厨房走过来,看着无声哭泣的秦子心,也跟着在一边默默的垂泪,如果说陆振东生这病痛苦的话,那么,秦子心的痛苦绝对不会比陆振东少只会比陆振东多。
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能干的女人,要嫁给一个身患绝症的男人,这原本就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何况这个男人还身患两种绝症呢?
他们结婚以来,一直就不平顺,自结婚开始就坎坎坷坷的,结婚后首先迎来的是陆振东的胃癌手术,好不容易成功了,却又面临着捞骨髓的事情。
这捞骨髓多久了啊?秦子心还大着肚子亲自跑了一趟云南,结果求来的骨髓却风险太大不敢用,于是又不停的捞。
现在呢?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以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大家都翘首企盼手术那一天的到来,可谁会想到出这么一个岔子呢?
她见子心哭得太久,身子都在颤抖,从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轻声的说:“少夫人,别哭了,等下眼睛哭红了,你怎么去看少爷啊?”
子心听了陈阿姨的话眼泪愈发的汹涌起来,其实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看陆振东,因为她已经无法面对他了,不敢看他那双渴望的眼睛。
肖萍,云川,云杉不敢去看他,她们以为她可以,其实,她比她们还不敢去,因为她稍微一点点情绪不对他都能从她的脸色看出来。
她不敢去,可她又不得不去,接过陈阿姨递过来的纸巾,把脸上的泪痕擦净,然后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已经红肿得像个桃子了。
“陈阿姨,我先小睡一会儿,”子心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陆振东的病*边,回头又看着陈阿姨问了句:“你看冰箱里有冰块没有,做一个冰袋放我眼睛上。”
“是,我这就去看,”陈阿姨知道她要冰袋的原因,毕竟那么大两个红眼眶,怎么去看陆振东?一去不就露陷了?
可是没有没有冰块,因为陆振东和秦子心都不吃冷饮,陈阿姨平常根本没有做冰块,于是她转身去了护士站,希望护士可以帮她找个冰袋来。
秦子心躺在*上,说是小睡,其实根本就睡不着,陈阿姨找来了冰袋放在她的眼睛上,可她觉得冷,刚放了一会儿就受不了,然后又用手拿开了。
她想着闭上眼睛也算休息,不管怎么说,休息会儿眼睛的肿肯定会消下去很多的,到时再用热毛巾热敷一下。
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骨髓在打转,现在去怨恨那个叫john的人没有用,骨髓是人家的,长在人家的身体里,人家不愿意给了,谁也没有办法。
只是,时间太过短暂了,陆振东能在无菌舱里住多久?而且住久了他人也受不了?如果不是做了那么多大量的化疗,其实可以让他出无菌舱的。
可是,如果让他出无菌舱,那就意味着告诉他这列骨髓已经没有了,这给他的打击也就太大了。
记得小时候外婆教她读《增广贤文》,那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的就是这样一个道理,人要认命,很多东西命中已经注定了,你强求是求不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难受起来,难道说陆振东的命真的是已经被上天注定了的吗?难道大家用全部的力量也都拉不住他的生命?
子心是晚上才去看陆振东的,这比往天的时间整整推迟了三个小时,她去的时候眼睛已经不红肿了,甚至已经练到能挤出笑容来。
晚上吃了饭去的,虽然很难过,可是为了天天,她依然还是强迫自己吃东西,因为天天需要营养,而她不能亏着自己的孩子。
来到陆振东的无菌舱外边,刚走进去,就看见他的眼眸正看着她,她稍微一惊,猛地反应过来,原来陆振东一直盯着这门在。
她面带微笑的走了进去,隔着玻璃给他打招呼:“老公,对不起哦,今天产检,天天不听话得厉害,在里面翻身打横了,医生说胎位有些不正,我做操来着,然后天天又在肚子里折腾我,害的我早早的就饿了,所以吃了晚饭才来看你……”
陆振东在无菌舱里躺着,听见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事情,他就笑了,盼了一个下午,直到晚上才看到她,他真的有些望眼欲穿了。
子心见他笑了,而且他还在说话,只是这个无菌舱是封闭式的,而且陆振东饿了这些日子,说话也没什么力气了,所以声音传出来很小,几乎听不太清楚。
不过她还是从他的嘴型上读出来了,他在说:没有关系,你和天天才是最重要的,我只是担心你出什么事了,因为你这么晚都还没有来。
“我和天天很好,我们没有什么事,”子心赶紧对他说,说完又像想到什么的说:“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了,那john因为在香港那边有事耽误了,估计还要过几天才能来,所以,老公,你还要在里面多住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陆振东见她说这话时一脸的懊恼和心疼,心里猛然间暖暖的,他躺在里面看着她慢慢的说:“没事,子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john肯定也有自己的事情,等多几天没有关系的。”
子心看见他嘴唇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即刻伸出大拇指对他做了个顶呱呱的动作,然后大声的对他说:“东子,你是最棒的,也是最帅的,我以有你这样的老公为荣!”
陆振东听了她的话,整个人楞住了,半响回过神来,看见子心还竖起的大拇指,他的眼眶猛然间湿润了。
他做了什么?和她结婚以来,除了给了她一个孩子,其实就是一个包袱,可她却以他为荣,他能不感动吗?
有这样的妻子带着孩子在等着他,别说让他多等几天,就是让他多等几年他也愿意等,他要努力的和病魔做斗争,他不放弃,永不放弃!
子心在这里陪了他一个多小时,然后陆振东累了,沉沉的睡去了,她这才慢慢的回转身离开了无菌舱的病房。
走出病房的一瞬间,她的眼眶再度湿润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表现究竟够不够好,演戏到不到家,也不知道陆振东有没有怀疑什么?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手术不能如期举行,还要等,而等多久,她没有给他时间,因为她自己也没有时间。
回到病房的时候,陈阿姨在等她,看见她回来,赶紧跟她说,有个女子打电话给她,好像叫什么小玉的。
小玉打电话给她,那她得跟小玉打电话回去,因为最近几个月忙着陆振东骨髓的事情,她和小玉好似三个月都没有通电话了。
她拿起话筒拨小玉的号码,电话很快接通,她还没有开口,小玉的声音已经传来了:“子心,好久没有给你打电话,你还好吗?”
“还行,”子心勉强应了一声,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其实她很想说我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家东子的骨髓,到手的骨髓都又流失了。
可是,她不能这么说,她怕小玉跟着她着急,小玉是个好心的姑娘,她一直对她很好的,她不想让她在那边也跟着难受起来。
“子心,听说拜佛很灵的,”小玉的声音轻轻的传来,不等子心开口又赶紧说:“你别不相信,有时候就得信这个,我们明天去拜佛好不好?”
子心稍微楞了片刻,她很想说,就算拜佛灵验,也要平时经常去烧香啊?我这平时不烧香临时去抱佛脚有用吗?
可仔细想了想,还是去抱一下佛脚吧,没准佛又开恩了呢?于是她轻轻的应了声:“好,那么我们明天去拜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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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胡杨一如既往的勤力,一早就更上来了,么么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