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还是照历史原来的样发生了。
在老毛与**谈完话之后,全部红军便赶到了**红三十军刚刚打下来的懋功,并在那里休整了不到两天,便又立刻启程沿着懋功那条蜿蜒的河谷,前往远处的两河口镇。
与三十军的会合,使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之间的通讯联系重新恢复了起来,老毛和张国焘约定在两河口实现大部队会师,两河口镇也因此留下了声名。
这一次,老毛终于放开了孟遥,与周恩来等人驱马走在了最前面。
与张国焘的会面,是两人时隔多年的又一次重逢,本身就是一件大事,又适逢红军最为艰难时刻,也因此让会面变得更加具有现实重要性。
当然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马匹不够,作为可有可无的孟遥和他的突击营,虽然贵为客人,但也只能延后步行了。
但老毛还是通过在一些巧妙的人事安排上,给予了孟遥极高的礼遇,当然或许也有那晚篝火联欢会上孟遥无法知道的大讨论,因此除了孟遥最为熟悉和信任的陈赓贴身相陪外,老毛还以政治局的名义,不仅指派了李富春作为全权代表代表行走在突击营队伍,而且还将红军安全局长邓发也派到了这里,全程跟随,以防个别战士出现出格之举时,及时出面进行处理。
直到这时,一直有些闷闷不乐的陆涛,才多少看出了一点端倪。
这个憨厚而常常喜欢自以为是的突击营“男婆婆”,总以为只要以心换心,就没有一家人说两家话的事情。好吧,他的想法没错,而且出发点也很善良,但却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时代背景。
没错,他们是来自一脉相承的共和国铁血部队,但仅凭他们身上的作战服和装备,就已经足以与赤脚穿草鞋、几人才有一把好枪的红军,拉开难以逾越的距离了。
而且别忘了,他们飞身从天而降的出现方式,已经作为两种传播方式,正在一、四方面军以神话和流言快速传播着。
除了干巴巴的联络和行进的协调,几乎没有一个红军愿意主动跟他们搭话。在他们眼里,这些比国民党还气派、但绝对比国民党还要狡猾地一直面带微笑的人,肯定与他们做不了同志。
恍惚,所以陆涛终于抓住一个单独撒尿的机会,逮住正在路边摸裤裆的孟遥,哭丧着脸来了一句:
“孟遥,赶快找机会,我们还是撤吧。”
与这些小委屈相比,来自红一方面军的一些异常举动才是孟遥真正关心的问题。因为,刚刚走出懋功河谷,一方面军的两支最大、也最核心的红一、三军团主力,便突然离开了大部队,一分为二之后,紧接着又二变作四变作的撒到了前方的无数个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呢?
孟遥不动声色地暗自盘算了半天,最后还是头痛地不了了之,只能将之看做是红军的正常调动。不管怎么说,懋功、两河口等小城镇被红军打下来了,但外围还有多少敌军包围,自然只有红四方面军最清楚了。
最大的可能是,张国焘将某种要命的情报同时分享了过来,所以,为确保大会师的顺利进行,毛就将自己手最得力、也最信赖的部队,派到了他认为担心的地区来做某种预防。
不过,仍然有个细节让孟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在老毛偕同周恩来准备抵前赶去与张国焘会师,而由红三十军支援了20多匹战马。当这些战马送过来时,红一方面军的一些战士立刻眼热地瞅着膘肥体壮的战马,啧啧有声地赞叹了起来:
“瞧瞧人家这高头大马,真是威风啊”
刚刚骑到马上,正准备策马而去的老毛,闻言顿时罕有地脸上一黑,在马山扭着身将他的士兵们看了一眼之后,几乎是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句:
“不要羡慕这些马,它们不过是代步的牲口而已。”
这时,20多匹马已分配到周恩来、博古、洛甫、朱德、**等领导人手上,加上各自的警卫员,正好是人手一匹。
不过,在老毛说出这句话后,他们马上就默默地点了点头,随后相互一脸忧虑地看了一眼。
昨晚他们开了一晚上闭门会议,而且名其曰为政治局扩大会议。所以,尽管是扩大会议,与会人员几乎还是扳着指头就能数的出来的。至于孟遥,还自以为也许会特邀他旁听一下,结果等了一晚上也没等到。
大家的表情,应该是在昨晚达成了什么共识,而且是令人担心的共识。
担心,恐怕是免不了的。因为党的历史对这段说的很清楚,两支红军确实在这里遇到了需要他们必须共同去面对的问题。
原本看上去还有些雄壮的、曾经蜿蜒数里长的红军队伍,一下缩短了长度。
主力军团的离去,到底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有的人引颈张望,有的人窃窃私语,但更多人却是埋头赶路。事实上,更大的希望,更多的惊喜,的确就摆在在前方,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和满怀憧憬的了。
倘若再有国民党的追击和骚扰,他们绝对会打出一个很久都没有过的漂亮歼灭战了。
红军,渐渐的笑声也随着路程的增加而多了起来。
很可惜的是,他们在走过突击营的小小队伍之前,几乎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一样,马上又都木讷着脸,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一个个沉默地走去。
倒是陈赓,颇有些不尴不尬地挠挠自己的头皮,陪着笑看一眼孟遥。
周副主席,甚至包括老毛在内,都曾不止一次地暗示过,或者是他自以为是的暗示过,希望他能利用与孟遥之间曾有过的师生特殊关系,向孟遥提一下加入**和红军的可能性。
本来以为这次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谁知,唉,咱们的红军偏偏这样的爱憎分明,而他有偏偏找不到一个办法,去把一个真正的孟遥和他的突击营,以一种他们能听懂、又能接受的方式展现给自己的队伍。
这么难搞的事情,估计将来也只有毛委员可能解得开咯。
邻近午,先前跑出去的那20多匹战马,忽然又风尘仆仆地跑了回来。不仅跑了回来,而且全都是空鞍空马,除了几个牵马的战士,领头而来的人居然还是孟遥曾经的黄埔教员同事、同时也是陈赓老师的聂荣臻。
这是怎么回事?
孟遥看看陈赓,见他同样也是诧异地望着疾驰而来的战马,于是微微一笑,闪身站到了路旁。
“孟将军,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
聂荣臻一过来,立刻跳下马匹,满脸歉意冲孟遥就是一笑道:“而且我还要跟你道个歉,我得把陈赓、邓发他们留一下,我们有些话要说。”
哦,孟遥马上很识趣地挥挥手,领着覃五柄就朝前走去:
“没关系,你们只管谈好了,我正好也想一个人走走。”
然而没过两分钟,后面便又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扭头一看,原来是聂荣臻带着陈赓、邓发他们追了上来。
“孟将军,我能跟你说一句啊吗?”。
聂荣臻又是一番原模原样地跳下马,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却是一脸郑重其事地望着孟遥,而且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
“你说吧——”
不知为何,孟遥忽然有种预感,假若因为张国焘的原因,老毛而不得不对他和突击营下逐客令的话,那倒也省去了他当面辞行的为难。所以,他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地向远处带队的陆涛望了一眼。
然而,等了半晌,聂荣臻却依旧仍在沉吟着,似乎在斟酌着更为合适的字眼。
“哎呀,我的聂政委,还是我来说吧,我的身份也许更合适。”
陈赓着急地在嘴里叫着,抢上来就不掩一脸愤慨地道:
“孟教长,情况是这样的,毛委员和周副主席、朱总司令等央领导按照约定,不仅事先赶到了两河口镇,在镇上的抚边村做了很多庆祝会师、欢迎四方面军的标语,在各部队村与村之间还拉上了临时野战电话,同时还在村口搭起了一个平台,以便迎接四方面军和张国焘同志。”
“可是,毛委员他们不仅在倾盆大雨等待了一个多小时,而且张国焘同志赶到时,不仅没有说一句歉意的话,带着数十名骑兵卫士甚至连马都没有下,而是直接冲到了所有央领导同志的面前,马蹄踏的泥水四溅,他才哈哈大笑着下马。”
“这还罢了,更令人费解和愤怒的是,张国焘同志似乎为他的到来,感到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屈尊样。难道说央红军现在人数比其他方面军少,就不成其为央红军了?也因此这样,我们的工农红军和党央就要多出一个什么张主席、王主席、马主席吗?真是岂有此理。”
孟遥听完,不敢轻易说什么,只是默默点点头。作为后人,他自然是比陈赓了解此刻的所有历史真相。
其实重点还不在这里,稍后张国焘要悍然扣押整个央红军,改变一路北上的既定方针,而西出川西,那才是最危险的时候呢。
而这,也正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之一。
看到孟遥很谨慎的样,聂荣臻赶紧接过话头,略带批评口吻地责怪了一句陈赓:“你虽然还不是央委员,但你毕竟还是红军的高级指挥员,陈赓同志,你还是冷静一下吧。”
呵呵,聂帅他们商量了半天,大概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来让他表态吧。
孟遥心念一转,马上微微一笑道:“这是一场盛会,是值得每一个红军高兴的事情,但就像亲戚隔得太久了,大家都还一时适应不过来,磨合一下就好了。聂总,你说吧,不会是单纯放马回来接我们的吧?”
聂荣臻很想随着孟遥的笑容笑一下,但终究还是没能挤出一丝笑意。看来,在所有的红军高层,他们一定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危机感。
“孟将军,周副主席一再说你和你的突击营是我们的好朋友,好伙伴。所以,我也就不跟你客套和绕圈了。我亲自打马回来,的确是按照毛委员和周副主席的命令,一方面专程转回来接你和突击营的其他同志,一方面也是想问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请你稍微准备一下,去为我们装点一下门面?”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呢——”
孟遥说着,就笑眯眯地示意覃五柄去叫陆涛。呵呵,这荒郊野外的,他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来做一回保驾护航的民国版“黑水”营生的嘛。
果不其然,在尚未开吃的欢庆宴会上,张国焘一看见孟遥突然出现再门口,脸上不由得就是一愣。
“老毛,这是——”
要的就是他的这种反应。
老毛一看之下,顿时心情大好,马上起身就冲孟遥招手道:“唔,孟遥哇,你来得正好,来来来,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张国焘同志,一个老资格的**家。”
不料,张国焘早已热情地恢复了常态,抢先一步跨到孟遥面前,一把就握住了他的手。仅凭这一个简单动作,就可以看出这也是一个绝对的英雄人物。
“孟将军,久仰了。李军长回来告诉我时,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与你畅饮一杯啦。来——”
说着,张国焘很有气势地一挥手,命令他的两个警卫员,一人一个端了两碗酒来,率先抓起其的一只大碗,然后目光炯炯地盯着孟遥。
孟遥顿时笑了。
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后世的内部资料上看过他的照片,以及对他的一些研究和结论。老实说,此刻的饥寒交迫的老毛,与眼前这位已在此处扎根了年余,并且军容十分整齐,气质也是干练而壮实的张国焘相比,在外貌和举止上,的确落差有些过于悬殊。
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个警卫员端酒递上来的时候,居然还是一口一个“张主席”,唉,真是情何以堪呀。
不过,要喝酒嘛,这个却是不能输给他的。
但真要喝,却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地一喝了之。呵呵,喝酒讲究的是一个气氛,一种气场,而且没有行酒令怎么行。倘若一扬脖,岂不是当场就把人给输掉了吗?
“覃五柄——”
孟遥端着酒碗,同样颇有气势地大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