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璟天很烦躁。
身为雍王嫡长子,他从小,不对应该说打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开始了,一直是万众瞩目的。雍王是圣上颇为倚重的皇子,虽不是太子,但是关注他的人并不少,这就导致了墨璟天打从一出生开始,不但要避开层层的算计陷害,还得持身正,不能被别人抓到把柄。
算算他从出生以后躲过了多少算计。什么包藏天花血痂的荷包、衣服,奶娘中毒,药汤里被下了慢性毒药,还有被人推下池塘,惊马坠马……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真是够精彩。十年来,他光是躲各种层出不穷的算计都烦透了,也不知道那些对他下手的人烦不烦,到是挺有毅力,这么多年了依然在孜孜不倦的继续着。他觉得,应该给那些人颁一个持之以恒奖,才不枉他们这么多年孜孜不倦绞尽脑汁的想辙要致他于死地。
还不止于此。他小时候刚刚学会走路,外面就开始传:雍王府的嫡长子智慧天成、受上天眷顾,出生时又有祥云出现,乃天降祥瑞,将来必有大成就。这是捧杀!皇家人的大成就是什么?是皇位,是当上皇帝叱咤江山!他是皇孙,是雍王嫡长子,他可以继承雍王的一切,但是!皇位不是他家的,别忘了雍王前面可还有太子在呢!太子可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关雍王嫡长子毛事啊!说他有大成就,那不是扎太子的眼嘛!这是嫌他墨璟天命太长了是吗?虽然他不敢否认自家父王有这个心思,但是不可言传啊不可言传!
这些年为了躲避那些算计,他可是规规矩矩的,不曾越雷池一步,十年了都没出过一次京城,真是太辛苦了。怎么也得找个机会犒劳犒劳自己。
何况,他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似乎江南有什么在暗暗地召唤着自己,让他一直不得安心。这些年他也培养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人手,曾派出一些人过来暗暗查探,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次,他好不容易凭借小半年的苦读和勤加练习武艺获得了随同父王南下办差的机会,自然是要抓紧机会好好查探一番,看看江南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或物,或者说吸引他一直心神不宁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如今,到了扬州三天了,他还是一无所获。父王已经先行前往苏州了,下一站是杭州。再过两天他若是还没有什么进展的话,他就只能屈服跟着父王留下的人去苏州汇合了。
墨璟天非常气急败坏的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厮还有父王留给他的两个侍卫在大明寺的后山漫无目的的都来走去。两个侍卫、两个小厮都已经被他转的眼晕。他们这两天跟着这位小主子不是逛街就是来大明寺闲转,非常的想不通这位小主子是想干什么。连着跑了三天,看小主子的样子像是找人,偏偏又漫无目的的样子,不单是小主子越来越急躁,他们也越来越困惑。不过主子的想法一向是他们理解不了的,他们只能跟着伺候。
墨璟天此时却是心里非常急躁。他顺着心理感应的指引来到江南,流连了几个城市,最终发现在扬州的时候那种感觉最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要找的人或者物就在扬州。可是他已经在扬州逗留三天了。这三天里,茶馆、酒肆、客栈、大街上、还有这大明寺,他都跑过了,可是一无所获。如果今天还是没个结果,他明后两天就去扬州几个大官宅邸去看看,如今也就那些官邸没去过了,如果还不行就放弃——暂时放弃。只能说现在还不到时候,以后再找时机。墨璟天此时就在那小树林里急躁的走来走去,脚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小石子,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去路。
正在这时,他听到远处似乎有人往这边来了,人还不少,不过脚步声很轻,想来该是女子,应该是哪家女眷来此拜佛,顺便到后山散散步,看看景致。
墨璟天正打算让侍卫先带自己藏起来,毕竟大户人家女子是不允许见外男的,他虽然只有十岁,但是已经过了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年纪。侍卫已经走到他身边了,正要伸手携他跳到书上,却见他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惊喜,然后示意侍卫和小厮自己藏好。
原是墨璟天突然感觉到那个召唤的感应突然加强了,似乎就在近处,即将揭开谜底的兴奋让他顾不上别的。由着侍卫和小厮自己藏好,墨璟天只是找到一颗大树隐于其后。
轻盈而细碎的脚步声近了,近了。墨璟天只觉得那股召唤力越来越强、越来越近,墨璟天估摸着那群人走到他可以看到的地方了,就大步从大树后面转出来。看到那一行人的一瞬间,他的注意力立刻被那个小女娃娃吸引了。
那小娃娃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看着还有点弱不禁风,虽然带着帷帽,却依稀能看出绝世的风姿,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清丽脱俗的佳人?最重要的是,他感受到的那股隐隐的召唤力就是来自这个小女娃娃身上。
虽然隔着帷帽看不清楚女娃娃的模样,可是墨璟天心里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就好像,两人早已相识千万年一般,更奇怪的是他竟然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与这个小女娃有一种血脉相连的熟稔感。
太奇怪了!明明是毫不相关的两个人,以前也完全没有见过,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偏偏就是有那么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管道升的《我侬词》【1】里说的那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他潜意识里还觉得就该是这样的。
墨璟天已经被自己奇异的想法和感觉打击的站在那里愣了,一双眼睛只是热切的盯着缓缓走近的女娃娃看,然后他也没注意到,那一行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为首的那位夫人以及身边那个吸引了墨镜天全部注意的女娃该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身边围了一群丫鬟婆子。那些人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或者看得仔细点那少年还在直愣愣的盯着他们家小姐瞧,立刻出于本能将夫人小姐护在中间。
墨璟天看不到那个对他很重要的女娃娃,急了,大跨步往前走了几步,却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些个婆子丫头将那女娃娃护得更紧了,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墨璟天立刻停下脚步。张口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正在这时,那个让他万分关注的小女娃娃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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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1】处引用管道升《我浓词》
你浓我浓,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俩一起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同生一个衾,同死一个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