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太医一看他们家人起了争执,连忙道:“公主,臣到外面去开药方,先前只是暂时帮着止了血,如今找出了原因,得对症下药。”
四贞让七巧陪莫太医出去,准备抓药煎药之事。
“哼,官官相护,就算大理寺卿来了,又会如何?先前那太医不是一听血燕是公主所赠,就故意隐瞒了吗?”见莫太医出去,孙延基愤愤地说:“我们是草民,贱命一条,哪里敢跟公主讨个说法?罢了,既然这公主府容不下我们,自搬回老宅去住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林氏突然道:“公主要是不喜欢金氏,就是一句话的事,用得着这下毒的手段吗?大郎,你不也说过,得罪了公主,是全家人都要遭殃的,怎么自己这会倒沉不住气了?依我看,这事和公主无关,就是有人见不得咱们一家过得好,故意兴风作浪呢。”
“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这才刚开始呢,就经不住别人挑拨离间,以后,还怎么复兴咱们孙家的祖业?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看今个这事,分明是有人故意想让你们兄弟起嫌隙,你们就这么沉不住气?”
想到孙延龄说他幼年时险些中毒死了的事,四贞开始觉得头痛,她原以为孙家是武将之家,家风应该简单,没想到大宅子里,那些魑魅魍魉的事一点也不少。
显然,从小的时候开始,孙延龄就不怎么受人待见啊,现在,是不是也有人不待见他尚主,故意破坏呢?
像今个的事,一个不好,兄弟反目,他们夫妻生了嫌隙,都是有可能的。就不知道金氏此举,是有人指示,还是就是她想除去丁姨娘,结果误打误撞出这么个结果?
还有那血燕,是圣母皇太后所赏,里面的红花,是圣母皇太后叫人加的,还是血燕本就是其他人送给圣母皇太后,然后再转送给她的呢?
四贞百思不得其解,她隐隐觉得,这事怕要成为无头公案了,至少,眼下是找不出什么“真凶”的。
老夫人听了林氏的话,气得一拍桌子道:“合着,这事就让大郎媳妇忍下来吗?还有那丁姨娘,难不成就轻饶了去?”
孙延龄则道:“是大哥的妾室,怎么处置还得大哥拿个主意。我今个只说那血燕之事,还请大哥细想想,公主她有什么必要害大嫂?若是不喜你们在这儿住着,就是说句话的事,何苦下此毒手?只怕那血燕是有人要害公主的,只是没想到会送给大嫂吃了,大嫂这是替公主挡了灾,我们夫妻,自当补偿。”
提起丁姨娘,孙延基恨恨道:“我素日当丁氏是个老实人,没想到竟有如此祸心,只怕她是想借机害了你大嫂,好把她扶了正!”
林氏却叹了口气道:“丁姨娘虽然相貌生得好,为人却是一向老实巴交的,怎么会忽然想不开要动手害大郎媳妇呢?””
老夫人一震,厉声喝道:“兴许她丧心病狂了呢?再说不是她还有谁?其他人,谁会像她那么盼着大郎媳妇出事?如今人证物证都有了,还扯那有的没的做什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谁知道这些年她是不是装乔扮好人呢?”
听了此话,孙延基深深吸了口气,道:“罢了,今日这事,多半是丁氏妒忌主母所为,其他的,都不必再提了,先关着那丁氏,等问清楚了,再处置吧!”
到了这会儿,还不肯处置,分明是他也并不相信这事是丁氏所为。
金氏小声哭道:“夫君,妾身都这样了……”
孙延基却没有吭气。
被林氏一说,他也发现这事多少透着一些蹊跷,只怕丁氏也有冤情。
谁会陷害丁氏呢?答案不言而喻。但他的嫡妻险些为些丧了命,他不可能站出来说这是金氏贼喊捉贼,两种毒,另一种牵扯到公主,他也没法查下去。
既然查不下去,只好先将丁氏关几天,然后不了了之。
金氏失望透顶,自个险些命都没了,竟然就换了这么个结果,正想开口,老夫人在旁边突然咳了起来,止都止不住,吓得林氏和四贞连忙问她怎么了。
老夫人好容易止了咳,叹着气道:“家和万事兴,我这惊心劳神了这半日,只觉得阵阵发晕,有些撑不住,要先去歇歇。你们也别再闹腾了,今个这事,就是那丁姨娘不怀好意,处置了就是,别再查来查去的,查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她又咳了几声说道:“大郎媳妇身子有亏,你们就从公中拨五百两银子给她好好调养,从前二郎没娶媳妇,府里头主持中馈一直都是她在辛苦,兢兢业业、克勤克俭,为人最是大度谨慎。公主府的事,老身说不上话,但我们孙家的中馈,还是交给她打理,从前她管家的时候,再没这些个事。”
话语里,还是对四贞隐隐有不满。
林氏看了老夫人一眼,笑道:“婆婆糊涂了?如今咱们在公主府上住着,虽说吃穿用度,都是公中在走,可公主贴补的,也不少,除了咱们随身服侍这些人,院里的粗使婆子们,还有外院的小厮,月例都是公主府这边在开,大郎媳妇管中馈,岂不和公主府上有冲突?”
扫了一眼金氏,林氏又道:“大郎媳妇要照顾两个孩子,如今又不产了,照顾内宅力有不逮,今个这事虽是在公主府上出的,但管着小厨房的人,还有丁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是咱们带过来的,说起来,还真和公主没什么关系。也是换了个地方,人心浮动,使得宅中不得安宁,以媳妇来看,不如就统一交由公主府上的管事嬷嬷安排,那杜嬷嬷是宫里出来的,干练的很!”
孙延龄也冷然一笑,声音如同冰棱般刺骨,“可不是,本以为咱们兄弟在一道,互为助力,结果这才几天就不得消停,照我看,大嫂这事,一为妻妾相争,二来主持中馈。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整日算计来、算计去,弄得府里一团乌烟瘴气,岂不是等于给别人可乘之机?大哥好好想想吧,这事究竟要如何处置,我和公主先行告辞。”
一场偌大的风波,被这样轻描淡写地就处置了过去。
虽然说了不许再议这事,毕竟挡不住有人背地里议论。
说什么话的都有,最多就是说丁姨娘好命,生了个好儿子为她求情,以至于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不过是被关进柴房而已。
也有人说大少爷此举,是为了袒护大少奶奶,毕竟,那个丫鬟小菊,可是矢口否认那瓶子是她的。
抓人的是花姨娘,谁知道是不是按大少奶奶的意思行事,故意反咬一口丁姨娘。
也有人说大少奶奶可怜,出了这样大的事,险些送了性命,还被人冤枉。
不过这些声音,都在杜嬷嬷开始管理府中诸事后,销声匿迹,倒是有几个嘴碎的婆子,被喂了哑药,赶到了庄子里做事。
金氏在莫太医开了药方,仔细调养了几日之后,总算脱离险境,恢复了几分元气。
只是想到她那个没保住的胎儿,她心里就愤恨不平。
她在看到那夹了红花的血燕时,之所以没有声张,是因为她以为那就是四贞的意图,所以她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想彻彻底底地大闹一场,叫人看看,公主因为主持中馈之事,容不下她这个大嫂,竟然借机要整得她小产,想借此震慑住了,叫四贞再不敢对他们这一房下手捅刀。
拿到小厨房煮的燕窝里,不过只有一丝丝血燕,顶多会害得她有些肚子疼,等大夫来了,再看到那血燕,四贞就摆脱不了那个名声了。
金氏十分清楚:孙延基别的事能够忍让孙延龄,但事关子嗣,断不会让。
果然一切都如她所料一般,天衣无缝。
只是金氏算来算去,算错了一件事:那就是竟然真的有人要害她,竟然在燕窝里给她加了附子水,害得她滑了胎不说,还差点儿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醒来后明白了这点,金氏也是一阵后怕,又听四贞说那血燕是宫中所赐,才明白自个这是遭了无妄之灾。
如此阴差阳错,不管这事和丁姨娘有没有关系,金氏都不打算饶了那个占据她夫君身心的女人。不过听了林氏所说,金氏也是一惊,事后多次劝慰孙延基,不要因为此事兄弟阋墙。
同时,金氏暗暗打定主意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对人透露半分。
四贞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和她所料区别不大,只是她以为那附子水是金氏所为,结果,却是其他人下的手,她以为血燕之事金氏也被蒙在鼓里,不想金氏却是知道的。
但因为这事一时查不出究竟,她也就丢到了一旁,却突然听杜嬷嬷说,丁氏在柴房里畏罪自尽了。
丁氏自缢之后,林氏想着她以前是个懂事的,赏了些银子给她家里,她家里人听闻丁氏是毒害主母被关起来的,也不敢声张,将她尸身接出去葬了了事。
渐渐的,这事就过去了,丁姨娘这个人也鲜少再被人提及,只明哥儿有时要找姨娘,但三岁的孩子,过不了几个月,对生母的印象也就淡了。
只四贞觉得这事前前后后透着蹊跷,她暗中打听了丁姨娘的为人,觉得不像是她所为,就把这事记在心里,仍然想揪出那个暗中下毒手的人,好令丁姨娘沉冤得雪。
而且,她还想知道,究竟圣母皇太后对那有毒的血燕知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