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贞打算在船上的客人里面找,只要找个人,寻个理由闹些事,趁乱把那两个跟踪的人扔进河里去,她就能借机脱身。
可今个上船来的客人,不是大腹便便,就是文质彬彬,看上去个个手无缚鸡之力。
这些人,根本没法给她当“烟雾弹”。
“砰!”
还没等四贞细想对策,猛地一声巨响,只见她的舱门被狠狠地推开了。
有俩个人进来了。
正是那一直跟踪他四贞的一男一女。竟然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可见,已经和老鸨都串通好了。
四贞心里一沉,像富家公子遇到歹徒那样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本公子包下的,你们怎么能随便进来?”
“少废话,把你身上的财物全交出来。”那个络腮胡子的男人从怀里拿出把匕首来指着四贞,恶狠狠道,一副要打劫的模样。
女人则关了舱门,直接走过来,从四贞手里抢走她好容易从怀里掏出来的荷包,仔细检查起来。
这一举动,令四贞证实了之前的判断:他们跟踪自己是为了找东西。
被锋利的匕首指着,四贞很识相地闭上了嘴,任他们翻捡东西。
在那我会络腮男人看着她的时候,她哆嗦着说:“两位大侠,你们要找什么?本公子愿意奉上全部财物,只求你们不要伤害本公子的性命。”
她表现的正是一个拿不准对方深浅,所以乖乖求饶,破财消灾只求保命的纨绔公子模样;一副舍财免灾,希望这两人赶紧离开的害怕模样。
那两个人一眼就能看出:在这个时候,这位公子要求不高,留着小命一条就已经很高兴了。
四贞也不害怕他们听出自己的声音是女子,因为他平日里说话就比较硬朗,而有些公子哥们说话是比较娘的,她在的样子就正好符合那个形象。
表面上哆哆嗦嗦缩成一团,看上去十分害怕,其实四贞把耳朵竖得高高,留心外面的动静,她希望有人走过察觉这里面的异样,可以让她实施下一步计划。
她全神贯注地留意着外面的情况,嘴里却惊恐地问道:“你们要找什么?我的银两和一些打算送给袭人姑娘的首饰都在这里,首饰搁在那个柜子的第二个抽屉里锁着,钥匙在这里,你们要什么就尽管拿去好了,别伤我性命。”
她装作完全不知道这俩人已经翻捡过船舱中这些东西。
那俩人交换了眼神。
“四公子,我们不想为难你,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络腮胡子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友善。
被匕首指着,再和善也像要吃羊的狼,对此,四贞就像一只随时会被人吃掉的羊一般,战战兢兢地问道:“什么东西?”
“一枚刻着‘买花载酒入长安’的小印,只要你交出来,我们就离开你的房间,保证不会伤你一根头发。”穿着浅水红绣百蝶穿花图案旗装,杏黄褙肩的女子,冷冷地说道,虽然她一举一动看上去都透着妖娆的风情,但相比络腮胡子掩饰的恶狠狠,她的模样却显得更为狠辣。
那狠辣里,还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妒忌。
即使四贞看上去哆哆嗦嗦像只寒号鸟,还穿着男装,却仍然有股子惊人的美,连这个自认长相好出价的女子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纨绔子弟,清如明媚阳光下一枝清冷幽洌的寒梅,在含苞待放的娇弱中,有着凛冽的风姿。
他穿得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月白锦袍,却翩然若风,有股子令人心折的风华与气韵。
要不是之前得过吩咐,找东西,尽量不要伤人,她真想抓花那张脸蛋。
凭什么,一个男子生这么好,引得她的心上人都动了心。
“你们说什么?小印?这样重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
四贞没有否认自己有他们要的东西,他相信,这俩个人找上自己,就是知道那方小印在自己手上,所以,索性实话实说。
她平日与人联系时有三枚小印,分别代表不同的指令,这枚‘买花载酒入长安’的小印,用以调动孔家留在定藩的暗桩。
这些人,是从哪里得知她有这枚小印的?为何知道她有那枚小印,却像是不知道她身份似的?
“我们知道不在你的身上,我们要你写个东西,好让我们拿到你家中去取,你父亲叫孙虎是吧?住在西华门的孙家老宅,别耍花样。”妖娆女人仍然冷冷地说,只是这次的话语里,带着志在必得的狠厉。
她出门借用的都是孙延龄堂弟,排行第四孙延辉的身份,人称四公子,这些人虽然不知道她是公主,却知道她借用的身份背景,四贞心里更是觉得一紧。
看样子,来者不善,非常不善。
她假装害怕,缩到床角,小声地说:“既然你们知道那东西我留在家里,就该知道,即使有了书信,没有我本人回去,你们也是取不到东西的。”
那俩人狐疑地对望了一眼,然后那女子冷笑一声:“我不信若是你出了事,你那老子还会见死不救?我们剁一根你的手指下来,附在信上,不怕你老子不拿出来……”
孙虎根本不知道小印的事,因为孙延辉在恒山书院求学,所以四贞才冒了他的身份,这要去问,岂不拆穿,以后还怎么以“四公子”行走京城?
四贞露出害怕的神情,连忙伸手道:“我写,我写,有劳你们拿纸笔过来……”她露出几分怯弱之意,“我这会害怕,走不动,没法过去取那笔墨……”
络腮胡子不疑有他,转身却取桌上的纸笔。
妖娆女子则看着四贞吹弹得破的肌肤,心里升起几分疑惑:这男子,怎么皮肤像是比她还要好?
就在她准备伸手摸向四贞之际,四贞大叫起来,“救命啊——”
四贞会武,加之又是非常理智冷静之人,之前面对这一男一女时的害怕和孱弱,是因为情况不明故意如此,是为了让对方降低警戒心。
果然,这俩人之前只顾着找东西,没有太在意她。
她才能听到了舱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
应该是隔壁那位看上去脸色苍白的高大男人听曲饮酒回来了。
虽然那男子看上去苍白无力,但好歹有那么高的个,就算抵挡不了这俩个人,也能帮四贞当个“烟雾弹”。
趁着混乱,她才能将这两个人杀死。
如果那男子胆小怯懦,当没听见一般,四贞就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了。
反正没找着他们要的东西,那俩人想来一时半会还不至于对她下杀手。
她必须赌一赌。
她赌赢了。
没等那俩人反应,舱门“砰——”地被打开了。
“你——”
“嗯……”
络腮胡子的匕首还没有掉转过去,一下沉重的声音就响起,他闷哼了一声,只说了一个字,就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至于质问的话,当然也就没有说下去了。
接着再无说话声,只听见乒乒乓乓地一阵乱响,夹杂着哼哼的叫声。
缩在墙角的四贞只觉得眼花缭乱。
然后,四贞就看见络腮胡子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直翻滚;妖娆女人靠在墙上喘着粗气,隔壁那位高大男人还好整以暇地给他了一个安抚的笑。
她正想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情,外面又进来俩个人,一个正是老鸨,一进门她就挥拳冲向高大男人的后脑勺,另外一个则用脚踹男人的小腿,这种上下齐出的夹攻让人避无可避,四贞眼看他上有强敌,下无退路,肯定要被打个正着了,不禁失声惊呼起来。
正在此时,只见那男人轻轻一跃,避过踹他那人,再凌空飞踢一腿,刚好踢到要打他后脑的老鸨下巴,老鸨连他头发都没有碰着,就整个人飞了出去,碰到船舱的墙壁上,重重地摔倒在地。
被他避开的那人收腿不及,刚好被他下落的时候扫到小腿,顿时跪在地上,抱腿痛呼。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
四贞这时才看清那男人的面貌,除开脸色依旧苍白外,他的五官轮廓很深,鼻梁很直,眼光深邃,好似深谷寒潭般,叫人心惊。
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一个和鳌拜长相有些像的男人。
只是年龄上,他比鳌拜年轻了约摸十来岁,而且,也没有鳌拜的大胡子,看上去就是个英俊的青年。
看到那几个已然无还手之力的人,四贞心知自己之前对他的判断,完全失误了。
这男人,哪里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俨然就是个高手!
竟然能够将身手瞒的半点不露,连自己都没察觉,这人是敌是友?
就凭他那个长相也不可能是友!
四贞眯了眯眼,眼中露出一股子警惕之意。
看到都倒完了以后,高大男人负手而立,看着那几个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人。
络腮胡子和老鸨挣扎着爬起来,抡起拳头还想继续打,但他手都不动,只用膝盖和脚,就让他们再度摔倒在地。
“哼,如果你们识相一点,别再乱动的话,还能留一条狗命!”高大男人冷冷地扫了那些人一眼,拍拍身上的灰尘,转头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