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宫门外,随着板掌落下,就听见了张嬷嬷的惨叫声。
太皇太后挑了挑眉,若无其事地对四贞说道:“你年纪轻,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别看都是打板子,这里面的学问可大呢,有那声音叫得惨的,其实就是些皮外伤,养些日子就好了,有那闷打的,外面看着一点都没事,里面骨头都打酥了。”
四贞当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但她很配合太皇太后,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母后的意思,像那个刁奴那样惨叫的,其实没什么事,不过是做个样子,哄人罢了?”
她瞟了眼圣母皇太后,轻声道:“不可能吧?太后娘娘不会哄骗您的,怎么说您也是太皇太后,她当着您的面做假,就不怕您怪罪吗?”
说是轻声,但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能被圣母皇太后听见。
太皇太后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有的人胆子大着呢。不过,哀家也不是吃素的,任人欺负,今个这五十板掌下去,那个刁奴如果还能哼哼,那口牙有一颗还在,就是有人哄哀家呢,念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圣母皇太后恨得牙根直发麻,没好气地扬声道:“听见没有?太皇太后娘娘看着呢,你们可要仔细的打,别偷懒!”
“啪!”
“啊——”
……
听到圣母皇太后的吩咐随着这一声板掌落下,外面的惨叫真切了许多。
“太皇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啊……”
之前的几板子,张嬷嬷还有力气求情,“娘娘饶命啊,奴婢……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渐渐地,她就喊不出声音来了,只剩下一声声闷哼,到了后来,一张脸已经打的稀巴拉,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等到五十板掌打完,尽管打人的尽量手下留情,张嬷嬷的那张脸也一点都看不出原形,俨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仅余一口气吊着命。
这五十掌打完,她恐怕也没法再说话,成了哑巴一个。
“你今个受了惊,就别再乱跑了。”太皇太后冲着四贞笑了笑,“左右今天命妇们都要进宫请安,你这就随哀家去慈宁宫,喝喝茶,压压惊。”
说完,她对圣母皇太后道:“眼下,那大胆的刁奴也已经处置了,误会已经说开,那大家还是客客气气的相处好,免得伤了你们姑嫂间的和气,既然是误会,你就给阿贞赔个罪,今个这事就算揭过了。”
圣母皇太后心里压着火,再加上如今的身份,哪里肯赔罪,但太皇太后盯着呢,她怎么都得做个样子,却是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冷声道:“阿贞,今个这事,哀家得罪了。”
“臣妇哪里敢让太后娘娘赔罪,娘娘也是听了人撺掇,对臣妇起了误会,既然已经说开,臣妇当然不会再介意此事,只是——”
看了看母后皇太后在一旁鼓励的目光,四贞大着胆子说道:“臣妇怕下一回太后娘娘再耳根子软,听了下面的人乱说话,把臣妇又召进宫里来修理,所以臣妇有个不请之情,请母后应允。”
今天让圣母皇太后吃了瘪,太皇太后心里很愉快,当下微笑道:“何事,你但说无妨。”
四贞看见圣母皇太后喷着怒火的目光,瑟缩不安,往母后皇太后身边躲了躲:“以后没有太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的谕旨,圣母皇太后宣召,臣妇可以不奉诏,不进宫来。”
看着四贞惧怕的眼神,太皇太后叹了口气:“罢了,可见贞丫头今个吓得不轻,这事哀家允了,若是念锦你有不满,咱们可以请朝臣们说说今个这事的公道。”
真要那样,那些言官岂不更要说她比不上母后皇太后宽厚?圣母皇太后只好强笑道:“臣妾听从皇额娘的安排。”
“那好,哀家就先带贞丫头过去了。”说完,太皇太后就笑吟吟地携着四贞的手出去了。
圣母皇太后没有任何办法阻拦,也不敢再阻拦。
等人走了,圣母皇太后恨恨地坐回椅子里,手指上的护甲几乎要在椅子扶手上按断:没想到那个贱人运气那么好,竟然被太皇太后过来撞上,弄得自己白忙活一场不说,还把吴嬷嬷搭了进去!
谁给太皇太后报的信,竟然这么巧?
自己秘密让人带了孔氏进宫,根本没人知道,太皇太后也不至于天天盯着自己,按理说不应该那么快收到消息。
她也防着孙延龄会追到宫里头来求情,特意交待过,孙额驸递了牌子,就挡下不许他进宫来,没想到,他们竟然走了建宁那条路……
屋子里面静了一会儿,有个宫女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低声道:“太后娘娘……孙额附在内宫外面已等候多时,请求觐见。”
“他倒来得快!”圣母皇太后冷笑道,“孔氏还真是他的心尖尖啊,哀家前脚把人带走,他后脚就追了过来。”
说着,她突然明白过来,“敢情,是有人帮着孙额驸给太皇太后传信,他们敢不把哀家放在跟里,等哀家缓过这口气来,要他们的狗命!”
她扫了宫女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请孙额驸进来,哀家倒要看看,他能把哀家怎么样!”
那宫女等圣母皇太后说完,方道:“可是,来得不光是孙额驸,还有,还有……皇上!”
“什么?”圣母皇太后起身,一个巴掌打了过去,“该死的奴才,怎么不早说,哀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她连忙理了理衣衫,端坐于凤座之上,脸上露出温婉的笑容。
一旁随侍的人连忙到殿门口跪迎。
殿门开了,就见皇上跟前的总管内侍王来福走了过来。
王来福打了个千,语调平和:“奴才见过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请安。”
为了让玄烨感觉自己是个好母亲,圣母皇太后对他身边的人都比其他人和气三分,当下微微笑道:“王来福,皇上呢?”
王来福欠身道:“皇上和孙额驸在后面,奴才奉皇上之命,先过来询问太后娘娘召见睿王妃入宫之事。”
圣母皇太后心思电转,皇上定是被孙延龄搬过来的救兵,所以派了王来福先跑过来看看,想着先提醒自己。
想到玄烨对他贞姑姑的喜爱,圣母皇太后有些头疼,她将探询的目光看向王来福:“不过是场误会罢了,太皇太后已经将四贞公主带走了,不如你回去给皇上说说?”
“这会儿,皇上只怕已经到了宫门口,一会儿,还是请太后娘娘当面给皇上说吧。”王来福不动声色的拒绝道。
圣母皇太后这才回过神来,王来福先跑过来,只怕是以为孔四贞还在景仁宫里,过来看情形,想先阻止自己的。
她不由恼怒道:“王来福,你,你居然敢和孙额驸勾结,跑到哀家这里来撒野……”
等她把话没说完,王来福恭恭敬敬地说:“太后娘娘,看您说的,奴才怎么敢冒犯太后娘娘?奴才是奉了皇上之命,前来问问情况的,如今四贞公主既然不在,当然应由太后娘娘亲自给皇上说明,让奴才们传话,岂不显得你们母子生分?”
圣母皇太后还想说什么,就看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过来,她只得把后面话咽了回去,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爱。
在玄烨面前,她可一向是很识大体的圣母皇太后,要让玄烨看见她骂王来福,说不定会以为她是那种狠毒之辈了。
打狗也得看主人。
她可是知道,玄烨的性子较真,虽说是她的儿子,可要是无缘由的发落奴才,他也会刨根问底。
就算她是太后,玄烨是她的儿子,可这天家母子和民间的又不同,玄烨年纪再小,也是皇上,要让太皇太后知道她以母亲的身份对玄烨拿乔,少不得又是一顿训。
“皇上驾到!”
随着小内侍的唱喝,王来福已经走到了玄烨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殿门外,众人齐刷刷跪了下去。
圣母皇太后端坐着,受了玄烨给她的福礼,然后抬起头招手笑道:“皇上今个怎么有空到哀家的宫里来了?也不让人提前说一声,让哀家好提前准备准备,哀家好让人准备你最爱吃的桂花芝麻酥!”
她的话,带着股亲捻和祥和,平日里,玄烨最喜欢她这个模样,说这样的笑咪咪,温和大度的女子才像她的额娘,说话间,圣母皇太后把手伸给了玄烨。
但今日,玄烨却只看了她一眼,眼神疑惑凌厉,透着与他年龄不符的成熟。
圣母皇太后缩回了手,不敢再像平日一般说笑。
跟在后面的孙延龄,见到她,一如既往的恭敬:“臣,见过太后娘娘。”
圣母皇太后笑颜逐开:“哟,孙额驸还真是一步都离不开媳妇,哀家前脚请她过来说说话,你后脚就跟着来了,你们可真是恩爱夫妻呀!”
孙延龄也不否认,只道:“让太后娘娘见笑了。”
“母后。”玄烨不管跪了一地的人,径直问道,“朕听孙额驸说贞姑姑出了点事,被母后带进宫里头,特意过来瞧瞧,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