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从华连走出来,本来是并行的,干红暗自扯了一下严梅,严梅和干红就落在了后边,干红对严梅说:“你现在回餐厅,有地方呆吗?”
严梅说:“就怕大门不开,开大门的人要去了,就好办了,我有谭总办公室的钥匙。”
干红说:“那一会儿走到你家(你们公司)门口,就把你放下去了,我和姚总的赶回(我们)公司,等尖鼻子签合同。”
严梅说:“行,大门不开,我沿着海边走走,锻炼锻炼。”
干红说:“一会儿小高去给谭总送酒,你招呼一下。”
严梅说:“小高?那个小高?”
干红白了严梅一眼,说:“还有那个小高?高勇呗!他去送‘野麦酒’。昨天酒桌上说‘野麦酒’的事儿,你没听到啊?”
严梅辩白着说:“那我知道了。你一说小高我懵了——你从来没叫过他小高。”
干红埋怨地叹一口气,向姚欢背后看一眼,说:“嗨呀,你可真是……”说到这里,她扯着严梅站住了,看姚欢走出几步,她压低声音对严梅说:“别当谭总说我和小勇的关系!”
严梅说:“知道了。”
走在前边的姚欢心里想,她俩搞什么?背着我说话,平常不叫小高,为防着我又叫小高了。两个人又站在那儿呿咕喳咕(极小声)的,这是干啥?!
早在她们仨并行,干红扯了一下严梅,两人有意识落在后边走,在她后边说话,就引起姚欢的警觉。她虽然在前边走,耳朵却像动物一样转向后边,密切注意着她俩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她太紧张了,过于小心防着别人了。
到了车旁,姚欢下意识地细密地看了她的车,不放心,还是绕到车的另一侧,看了一圈。干红和严梅走过来,她冲她俩笑了,说:“没人划车。咋没人划车了呢?”
干红打开车门,将进未进之际,说:“尖鼻子老实了,就没人干那下作的事了。”
姚欢打开车门,坐进车里,说:“都说‘穷寇不可追’,但毛主席说:‘宜将胜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说落水狗本来就够可怜的了,就别打了,可鲁迅说‘痛打落水狗’!世间就是这样:你不把他打疼了,打怕了,他就还要伺机反扑。疼了怕了,甚至是死了,他才能老实了。”
干红说:“姚总,就你这个年龄,应该只沾毛主席思想的边儿,我怎么听着你象我爸那几年似的?”
姚欢说:“你爸多大?”
干红说:“虚岁儿五十六。”
姚欢扬起下巴想了想,说:“五十六,特殊时期时才七八岁,还不大懂事;我呢,特殊时期时才一岁。等我稀里糊涂长大了,特殊时期就结束了。关键是,我十八岁时起,身边就有个人总给我灌输那些东西。他有的时候也是无意识的,但,久而久之,就灌了我满脑子!”
干红知道她说的那人是谁,就笑着说:“我爸讲话了,你是‘根红苗正,毛主席思想哺育大的’。”
姚欢说:“是啊是啊,‘根红苗正’……八点了?快往家走吧!”
干红发动了车,说:“坐稳了,我开了!”
姚欢笑了,说:“有那么夸张吗?你以为是坐火箭呢?”
大家都笑了。
干红开起车,路过‘摩尔餐厅’时,把严梅放下了,她们直往公司开。到了公司,姚欢看了一眼腕表,想了想,把一把钥匙给了干红,对干红说:“小干,你先上去——我想起一件事,得去办。到点儿,郝元岐来了,我没回来,你把我屋的门打开,把他安顿下来,耽搁我也耽搁不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干红迟疑地接过钥匙,看了姚欢一眼。心里话,那么急迫地让人家来,一刻也不能等似的,快到时间了,想起什么事这么急着去办?就不能让那事往后让一让?让人家码时码点儿地等着你,你是不是有些过分?
心里这么想,却不能说出来。干红应答着,下了车。
姚欢从后排坐下来,干红以为她要坐到驾驶室,谁知她说:“我不开车,我打车去。”
说着就往大道边上走去,去拦出租车。
干红心想,这老婆犯什么病了?有车不开,去打出租?她这是要干什么去?
姚欢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对司机说:“‘摩尔餐厅’知道吧?”
司机应。
姚欢说:“去哪里。”
司机应,往“摩尔餐厅”开去。
到了“摩尔餐厅”门前的小广场,她让司机往门前走走,在一棵树下停下了,她对司机说:“计时器不用关,我在这等人——该给多少钱给多少钱。”
司机不语,也没有把计时器扶起来。
姚欢两只胳膊架在正副驾驶椅的椅背上,头从前边两只椅背中间的空隙中探出去,眼盯盯地向外望。
过了一会儿,姚欢看到严梅从南边走过来,站在大门口。看起来像她说的“去海边锻炼”了,约摸时间快到了,才走回来。姚欢看了一下腕表,是八点四十五分,心想,该来的快来了。
果然,随着又来几个人,大门打开了,就从外边开进一辆小车,越过他们的出租车,径直往大门口开去。这时,严梅正要随着人流走进去,听到车声一回头,惊喜地向车里指去,车鸣一声笛,停下了,从里边走出一个小伙子,小伙子手里拿着一瓶酒——这显然就是“小高”了。“小高”回头关车门,姚欢愣了:这小伙子怎么这么眼熟?在哪里见过?姚欢翻淘记忆库存,呼啦一下想起来了,连忙掏出手机,打开了“照相机”的“存储”,翻到干红拍回来的“官二代”。
此时,高勇虽然已和严梅进了大门,但,高勇的样子还在她记忆中处于“暂存”状态——是他!
他是谁?!他参加了了那天施玉旋、保子他们的活动?抑或是用这个“小高”来顶替一个人——要说姚欢是聪明人,她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的本质——顶替一个干红看到、却不愿意说出的人?要不,我要她专门去拍那人,怎么把个小高给我拍回来“顶缸”?从照片上有“花围脖”——她家狗的情况看,这小高和干红很熟很熟,仅次于严梅,是她新交上的男朋友——承认吧,姚欢就是聪明!她往往一下子就把问题想到根儿上了。
也许就是这样的思维“力道”,才造成她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