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经过一场爱情告白,汤美儿与席武在一起的事正式确定。但那并不表示两人的和平相处也开始了。

“这明明就该这么放。”

“为什么?我真怀疑你的眼光,这幅画怎么可以放在这?”

气呼呼的两人,争闹的话题是一幅画,一幅梵谷的向日葵膺品到底该放在窗户的右边或是左边。而这距离那天甜蜜的感觉仅只两天而已。

“你污辱了我的人格。”席武有些气愤。

“拜托你好吗?我是就事论事,这跟人品毫无关系。”汤美儿反驳道。

他提高音阶疑问:“还扯到人品?”

“席武……”

“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他阻断她要说的话。

汤美儿故意说:“那要怎么叫?老板,还是恶劣分子?”

这两项都不是席武爱听的。他想为什么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样,把爱情看待成至高极品,甚至连声细腻的称呼都不愿意?

“你惹恼我了。”

“为了点小事,我们竟如此争吵?”她摊了摊双手。

这也是席武所感到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们究竟为什么这么容易起争执,才不过两天的光景,莫非,他们真不适合?他的心里,已经开始这么怀疑。

但汤美儿直接告诉他,“我们仍然像对冤家,没有敌对的对白好似活不了。”

她的话讲明了,两人便像同极的磁铁把对方震得老远。当彼此对望时,席武突然有种不曾有的烦恼,袭上头。为什么分开时,思念对方特别多,而可以在一起时,却又用言语伤害彼此的心?

汤美儿恨不得刚才那句话能够假装没说出,但后悔的事总是层出不穷,这会儿才后悔,下一秒她却又脱口而道:“我们大概只适合当朋友。”

席武听了这话,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恨恨的盯着她看,那种盯视的感觉直把汤美儿的心给粉碎。

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望着她,教她无法勇敢的直视,无法理直气壮的回应着他的盯视。

“随便你。”他抛下这么一句话,拂袖而去。

汤美儿这会儿像个泄气的气球似的瘫地而坐。一向没忧没虑的生活,此时开始起了重大的变化。

“拜托,就为了幅画,你们还在办家家酒吗?”

席文说得如气炸般,好似这事情是发生在她身上,不过,她这时候还以为汤美儿在跟她说笑。汤美儿加大哥,算了吧!这不过是汤、席两家父母的一相情愿而已。更何况他们两极的个性,一个节省成抠,一个挥金如土,不可能,是桩笑话吧!一定是汤美儿怕她寂寞,特意来家时逗她开心的。

自从医院回来后,席文开始过着简居少出的日子。因为脚上的石膏还要敷上一阵子,这教好动好玩的她难过至死,不过幸好张宜白时常来陪她,就连刚才汤美儿还看到他的人影,不过这会儿已经不见了。

“你不要每次都有这种大起大落的情绪反应,上次我打电话跟你说我们在一起时,你还叫我去死。”汤美儿哀怨的说。

“有吗?我是那种人吗?”

睁眼说瞎话,席文想否认一切的装傻表情,让汤美儿想揍她。她没好气的说:“还敢说没有,我都快烦死了,你还装蒜。”

“乱讲,我哪是装蒜,我是给你一些谏言,但那只是叫你服毒自杀。”席文为能脱罪,胡乱瞎掰。

“这有什么差别?烦死人了。”

睨了席文一眼,汤美儿索性将身子甩向沙发,她宁愿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而她仍快活的钻研于戏剧之中,如此一来,她就不会这么烦了。

“烦?哈哈,哪个恋爱中的男女不烦?唉——我才是命苦哩!”

瞧她说得表里不一的态度,还说命苦,明明是欢愉的神色,竟然说她是命苦,这女人敢情是故意气自己才会这么说。汤美儿翻翻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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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汤美儿……”

“干么?我不想跟你讲话。”

当席文望向汤美儿那忧苦的表情时,这才怔住了,并有种突然被吓到的感觉。她的眼神怪怪的,一点都不像她了,难道,她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大哥加汤美儿……

“喂,汤美儿,你跟我大哥……”

汤美儿打断她的话,“闭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什么?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席文反问她。

“卑鄙下流的东西,谁不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太了解你了。”汤美儿以为她想问,他们有无做过“那档子”事。

“骂我卑鄙下流?”

汤美儿伸伸懒腰,“抱歉,这是我所能想到,最不伤你的一种说法。”

“去你的!”

索性把身边的一个枕头往她身上丢,席文简直受不了这女人了,但回头想想,她这次是认真的吗?跟那个一直与她互相视为死对头的大哥……

“你真的跟我大哥在一起了?”

受不了的人岂只是席文,这会儿的汤美儿早压抑不住内心的急躁,往席文的脖子一捏,“你以为电话里拉的全是个屁吗?”

“天呀、天呀、天呀,你爱上我大哥了?”瞪大眼,一直把一切当成笑话的席文这会儿才认真了起来,“然后,才两天的恋情,就为了幅画……画下句点?”

这听起来……真的很好笑,不过,也是真的。松开掐紧席文的手,汤美儿真的很无奈的面带憔悴,说:“其实也不光是那幅画,而是……”

“钱吗?”席文猜道。

果然知道席武者席文也,席文怎么会不清楚,那个小气财神做了什么事情!汤美儿无奈又有些心虚的说:“为了一朵向日葵缎带化,他跟义卖会上的义工吵架。”

这听起来很熟悉,而且很符合大哥的为人。席文叹气。

“还不止这样,反正很多事,光要买齐客厅的摆饰,我看我们得吵架一万年。”

席文就知道不止这件事,她太了解大哥了,那个男人常常做出令人可耻的事。“你怎么会喜欢那个……犹太人?”

席文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恶毒的字眼形容席武,但从汤美儿的眼神看来,席文知道她已陷入不可自拔的地步了。虽早警告过她,没想到事情仍这么发生。

而汤美儿能怎么办?爱上一个人又不是说爱就爱,等她发现时,已经是不自觉陷入了,谁会知道她挥金如土的个性竟会被席武绊住?她真希望明早一觉醒来,全部的事只是一场恶梦而已。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席武那个死人?

“我才不在乎她哩!”

很难得出门,而且是做个说客,对于这样的头衔席文可是一点都不乐意,但谁教这对男女与她的关系非浅?

“OK,既然这么说了,那为什么你两个眼睛像个熊猫似的?怎么,别跟我说你三更半夜在谈生意!”

该死的席文,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这个做大哥的。

在武门企业的办公室里,兄妹俩已经谈了许久。

“要说汤美儿还没承认前,你可以只说是单恋,不用负责的。这会儿人家都说也喜欢你,然后你这个木头人却为了一幅梵谷的画,拜托,一朵花能用掉你财产的多少?我记得你对汤美儿很慷慨的呀,怎么现在忽然变了个态度?而且还是不太值钱的一张膺品,然后大谈要分手的事。”

“一朵花,拜托,她要一百朵我都不会反对,谁教我喜欢她,可是你不知道她要几朵?一千朵耶,要用来插在哪?还有,杀价也不行吗?”席武觉得自己没错。

“这真好笑,你也知道她爱花钱,偶尔顺她一两次又何妨?”席文苦口婆心的劝道。

席武不再吭声,心想这种事又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她还不止这么夸张,只是他懒得提。

她叹了口气,“你们根本不合适……”

席武打断她的话,“喂,你是来劝离的吗?”这丫头搞不清楚状况。

“不是啦,我是说真的,你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怎么会合得来,一听说你们在一起,还以为汤美儿骗我。不过我看她黯淡的神情……”席文故意打住话,想吊席武胃口。

“她也没睡?”

瞧席武那德行,席文差点没笑出来。

“哥,你真以为我喜欢拖着这个石膏腿,然后没事到你公司来大谈汤美儿的小道消息吗?你虽然自大,但还不至于眼盲吧!你难道没看到,以汤美儿的身份与条件,你算什么?唉,别否认,在她身边的男人条件好得如过江之鲫,你如果想在后半生不断的后悔,那……请便吧!我也有我的日子要过,若你真没那个意思,那汤美儿下次来找我,我会劝她早早与你分手。”

“汤美儿还去找你?”

看来,他是在意的。真是死鸭子嘴硬,非要让他知道事情的利害关系,他才肯放下那死要面子的个性吗?拜托,对方是汤美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女工耶!他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席文心想。

“是呀,她来找我说心事,烦事,说我大哥的坏话。”

本来要离开的席文,只好再放下已撑起的拐杖,这件事她管定了。

“好,下一场。”

在片场里,大伙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

这是汤美儿的新戏,也是她手头上的最后一部戏,原本制作单位有意请她拍续集,不过,她却以身体不适的理由婉拒了这样的大好机会。

在新人辈出的银河里,汤美儿还是新出炉的菜色,观众一点儿也不腻,还有某刊物评定她为最受欢迎的女演员,只可惜这个大家宠爱的小妹妹,而今陷入一种连她自己都感到莫名的低潮之中。

“汤小姐,你有空吗?”

“没空,下次吧。”连原因都没有,汤美儿发呆的片刻间,随口便应了这么一句话。

来者当然看穿了她有心事,但却不以为许的笑着再说:“只打扰一下子。”

汤美儿睁着眼说瞎话,她哪里还有事,妆都卸了,戏服都脱了,整个人傻愣愣的在发呆,根本已经没戏。

“你很烦吗?”

这不是戏迷或记者会问出的话,所以再怎么发呆的汤美儿终难不去发现,她一抬眼,见到来的人是一位她似有印象,似无印象的人。

“马颖衫,记得吗?”

原来是这家伙,他还真是无孔不入,这地方应该不至于有外人进出才是,而他却做到了。汤美儿暗忖。

“我想谈谈行吗?”

马颖衫明明没开口,但汤美儿却听到有人说话,她想该不是这家伙拥有腹语的能力吧?

在她存疑时,声音又响起,“走吧,你还在发呆吗?”

竟是席武?什么时候他摸到这地方来了?这会儿,他应该是认真卖力的拉着业绩,好好的在赚钱才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汤美儿心中吃惊的想。

“还在看什么?你不是有事吗?”席武伸手欲拉她。

她哪里会有事,但他说谎的本领还挺高招的。然她却不想由着他,干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好像她汤美儿一点行情都没有。

她决定让席武败兴而归。“我是有事,但却不是跟你。”然后,汤美儿便勾住马颖衫的手,做势要与他离去。

这样的举止真把席武给惹恼了。“汤美儿,你到底要干么?”

“没干么,想去吃点东西。走吧,让你久等了。”她面无表情的说着,随即转头对马颖衫微笑。

这两口子好似在演一场戏,看得马颖衫一愣一愣的,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他可是不会不明白。

挽着汤美儿的手,他果真要获得般的离开,然席武却不是那种容易退缩的人,看到这情况他当然是义无反顾的想阻止,而杵在两人眼前,便是他想到最好的办法。

马颖衫可不是那种只会看戏的人,他说:“先生,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有办法应付你,所以,你是不是该闪到一边去?”

汤美儿一听,便清楚的知道那是什么。

“十八岁之恋”的男主角对白,情况也是与现在无异,而马颖衫却捉住了汤美儿的兴趣,开始随性的演了这么一段,因为他知道这会让她对他的感觉,深刻难忘。

“如果她不想我继续在这里,她会告诉我,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来说!”席武不甘示弱的反击。

外人?他竟然用外人这两个字来形容马颖衫。他自己何尝不也是她的外人,既然如此,这可是他自找的。她冷淡的说:“好吧,那你走好了。”

汤美儿竟然这么容易的就把他驱离了。席武不信的看着她。

席武当然不是个缠人之辈,但当他听到汤美儿这么说时,他的心里竟然万分的难过起来,这比赚不到钱的滋味还难受。难道,为了没买到的千朵向日葵,她还怀恨在心吗?

最后席武在汤美儿目光注视下还是走了。

“我的演技还不错吧!”

汤美儿呆伫了许久后,听到马颖衫的声音传来。心想他知道些什么吗?望着他,汤美儿对他的印象深刻得不得了。

“既然知道,又何必陪我玩这么一场?”

收拾东西,汤美儿觉得很矛盾,她既想叫席武走,却又不舍他离去的身影,这样的矛盾困扰她好一段时间了。

“我若不这么做,你又怎么知道,你爱他有多深?”

爱他多深?这句话差点没把汤美儿给吓死了。若说她喜欢席武这个人,她百分百肯定,但“爱”这个字,她可没像马颖衫这么有把握。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马颖衫笑笑的问。

她只是一笑置之,根本没打算再留在这里,不过马颖衫却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他刚说的话不是没根据的。

“从眼神吧!以前我看你演戏,眼神里一点爱都没有,但现在,尤其是刚才,我看到你为爱烦忧,为爱苦恼的眼神,而刚才那位先生……”

她打断他的话,“够了,你又不是什么算命先生,不要为我的感情做眉批。”

“我知道我不该多事,但我很想签到你,我是个经纪人,多少人想纳入我旗下,我却情有独钟于你。”他笑说道。

这的确很好笑。别人想被他纳入,他不想,却偏偏想纳她这个不想被纳的人。这世界总是这么莫名其妙,想成名的人偏偏成不了,而无心插柳的她,却可能跃升到人人羡慕的地位,这世界不真是很奇妙吗?

“而且,我想娶你。”

娶她?再也没什么事比这事更教人吃惊了。

他口出此言时,汤美儿愣了好半天,社会历练不够的她,怎会明白马颖衫是有目的的想娶她,而不光是说说而已。

“哈,很好笑。”她不情愿的这么说着,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的年纪,应该不是说玩笑话的年纪吧!”他认真的看着她。

“的确,你看来有些老,不适合我。”汤美儿也不避讳的说。

他自嘲着,“是吗?三十四岁,不会是你心中的欧吉桑吧?”

“那已经达到我心目中欧吉桑的理想标准了。抱歉,我恐怕不能答应,更何况我还有个席武,这麻烦已经够我烦的了,我不用再自找麻烦多一个你。”

马颖衫嘴角扬起一抹笑,“噢,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我可是你的头号戏迷,而且我可不会轻易退怯或是放弃,你最好小心点。”

小心点?这算是哪门子的威胁,她根本没时间去想像,这男人究竟会不会成为她生活的一分子,她现在的心思已经够乱了,哪还有心情去注意他呢?

“好吧,我会记得你的警告。”

虽然不甚明白,但汤美儿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而且并不把那看成一回事,因为,马颖衫四次婚姻的辉煌纪录,可不是她可以对付的麻烦人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