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日无高悬的明月,夜色深沉,临思言的影子被远处的宫灯拉得纤长遥远,天地之间除了寒冷呼啸的风,行走的沙沙声。
翩然殿内黑暗寂静,想必苏望舒已经睡下。临思言屏退想要进去通报的值守宫人,要来一盏烛火。
冬风敲击门框轻轻作响,烛火不敢跳动,在临思言手心之下小心翼翼地燃着。
淡淡的酒气随临思言推门的动作扑面而来,借着微光,她看见苏望舒一如既往地睡在床的内侧。
去柜子里拿被褥一定会吵醒他,临思言想。不然就这样盖着大氅睡一晚吧。
风儿一阵一阵地刮,比临思言来时凛冽,带来毛骨悚然的寒意。
临思言蹑手蹑脚地摸上床。明明是贵为享有天下的一国之君,却不知为何生出做几丝贼心虚之意。
“啪。”
手腕突然被抓住。临思言顿时倒吸一大口凉气,惊得差点跳起来。
“怎么还没睡?”
“我倒要问问季月,大半夜当夜猫子,不让人通报就爬上我的床。”
苏望舒坐起来,皱着眉摸了摸她寒凉的手,又三两下帮临思言脱下大氅,而后把她塞进他的被窝。
“不让人通报也就罢了,明知自己体寒还逞能不去拿被子。手这么凉,在我被窝里好好捂捂。”
他一边数落,一边起身拿来临思言常睡的被褥重新铺了一个被窝,又另外拿了一张很宽大的被子盖在二人身上。
“不管你明天上不上朝,今晚都得在床里面睡。”
在帮临思言把被子掖好之后,他终于躺好,双手从厚实的被子底下伸进他本来的被窝里,与临思言冰凉的手交叠。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进来的?我的动静很小啊。”
临思言并不是突发奇想来苏望舒宫中的,只是如今自己动静这么大地又纳了一位侍君入了后宫,只怕苏望舒心思缜密,察觉出自己身上的蛊虫已经被注舆图上的方子压制住,没有起作用。
于是才有了这半夜爬上苏望舒的榻上一事。
漆黑的夜里,临思言注视着他的眼眸,苏望舒也注视着她的眼眸。两人什么也没说,却仿佛在无声地对峙着。
“我没睡着。而且就算睡着了,外界动静再小我也会醒。”
“那怎么不早点叫我。是不是想故意吓唬我?”
“倒也不是。”
苏望舒的指腹轻轻摩挲临思言的指节,热度透过掌心淌进临思言的十指,与心脏相连。
“就是想看看你要干什么。”
“今天为什么一个人喝闷酒?我以为你知道了慕祉年进宫的事会来找我。”
临思言开门见山,苏望舒却不如以往坦率。
“我只是最近感觉身体有些疲乏,喝些酒暖暖身子罢了,不关旁的什么事。再说了,难道陛下会因为望舒吃味,就把那天涉小王爷赶出去吗?”苏望舒淡淡开口,语气中却还是有一股忽视不了的醋味。
“真的没什么。”苏望舒又一次重复道,仿佛还怕临思言不相信似的。
“那我先睡了?”临思言有些无奈,他这样不配合,自己也是热脸贴冷屁股。
“别罢,陪我说说话。”
苏望舒说话行事一贯不遮遮掩掩,现在这副别扭的样子反而把临思言逗笑了。
他沉默了几秒,带着无奈的埋怨,闷闷开口:
“我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好好见到你了。”
他嗓音低哑,似乎有些介意临思言的怠慢。
“最近你不来我宫里,也不传侍寝。来宫里也只是匆匆用过膳就走。我还以为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黑暗之中,他轻轻叹息。
”我很想你。”
衾枕挲挲闷响,苏望舒又靠得离临思言近了一些。
“这些天是我不好,是我疏忽你了,都怪我。”临思言叹了口气,似乎极为愧疚的样子。
苏望舒顺势将临思言搂进怀里,对着她的额发深吸一口气。
“最近政务特别多,常常处理到深夜,甚至偶尔歇在养心殿里。提前把政务处理完才能给朝臣放假,这样也好让我彻底休息一阵子和你待在一起。”
对于这些情话,临思言向来是张口就来。
苏望舒把临思言周围的被角掖好,不留下缝隙让她受凉。
在窗外微灯的映照下,临思言模糊地看见他的目光渐渐柔和。
苏望舒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临思言的鼻翼一侧,他喝了很多米酒,气息是甘洌而清甜的:“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你,不把你让给任何人。”
临思言听着他这颇具占有欲的话,顿时觉得不妙,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望舒,我记得你母亲苏丞相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清流世家的主导人,是吗?”
苏望舒微微颔首:“没错,季月问这个做什么?”
临思言叹了一口气,似乎极为头疼的样子:“最近天霁的贪官污吏我惩治了好一批,如今朝堂上倒是缺了好些人才,正是用人的时候,加办科举怕是来不及,我近日正为这个头疼。”
苏望舒皱了皱眉道:“为何不早些与我说?我过明日便去禀明母亲,让她想想法子,说服一些清流世家有才干的人出仕为陛下分忧。”
临思言的目的好歹是达到了,这才放下心来。
苏望舒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其实我打算明天去养心殿殿或者金銮殿找你。只是没想到你今晚就来了。”
“怎么了?”临思言见他表情有些许的为难:“有什么话就说吧,你我二人这么久的夫妻了,怎么还如此生份。”
Www_ TTKдN_ C〇
“陛下恕罪,那望舒就斗胆说了,若是有冒犯陛下之处还请饶恕望舒的无心之失。”
见临思言点点头,苏望舒才继续道:“陛下如今说到了朝堂之上正缺人才,望舒倒是有几人想要举荐,只不过这些人的身份……”
“你但说无妨。”
“是。陛下,这些人曾经也是和望舒一起学习过的同窗好友,他们的能力并不逊色于望舒。只是他们或是虽是女子但却因为身份低微无法在合适的位置发挥自己的才干,或是直接因为生为男子便连入仕的机会都没有……望舒看着实在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