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见到我吗?”慕容玉笑着问道, 然后在程诺对面坐下。
程诺端起茶杯, “表弟喝茶。”
慕容玉气急,明明他才是名剑山庄的主人, 可程诺的表现就跟他才是此间主人一样。他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陌生的表哥,长的粗眉大眼,没有自己英俊, 皮肤黝黑, 没有自己白嫩, 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个粗人。他不明白,姨父姨母为何宁愿将青儿许配给这样的人。他不过是多情了些, 风流了些, 男人哪个不风流?再说了,自己的夫君招人喜欢,身为妻子的不是应该感到骄傲吗?青儿和自己青梅竹马,年幼一起玩耍的时候,自己曾说过多次, 长大后要娶青儿为妻的。
“表弟说笑了。只是如今已经七月底了,眼看着武林大会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始了,名剑山庄上下忙的不可开交, 表弟身为少庄主, 肯定事情特别多。娘和青儿这边,有我呢。再说爹也回来了,表弟就更不必担心了, 以后若有时间,多忙些正事吧!我听说,崆峒派朱掌门有一幼妹,今年二十有二,之前也说过婆家,可惜还未过门的时候,对方就病死了。那朱姑娘就为夫君守节了三年,这就耽误了花期。据说朱掌门前日来的时候,和姨父较量了一番,当下十分欣赏姨父,言语中似乎有联姻之意。怎么,表弟不知情吗?”程诺成功的看到对面的慕容玉变了脸色。
“表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慕容玉唰的站了起来,说完就走了。
程诺看着慕容玉的背影,笑了,这下,大概有段日子,慕容玉不会再出现了吧!
到了中午时分,萧原果然回来了,听到动静,萧文氏和李玥然赶紧从里屋出来了,萧文氏一看到萧原眼睛就红了,“夫君!”
“夫人!”萧原也红了眼眶,欣慰的看着萧文氏,然后看向李玥然,“青儿,你将你娘照顾的很好。爹要谢谢你。”
“爹,你说什么呢!照顾娘是我应该做的。爹,你这些日子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憔悴?快坐下好好歇歇。哥哥,你让人去送些热水进来,娘,你伺候爹爹泡个药浴,解解乏。我去厨房给爹做些好吃的。”李玥然说完,拉着程诺跑了出去。
“这孩子,还是这样古灵精怪。”萧原看着女儿的背影,笑了。
“夫君?”萧文氏想问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萧原却对她缓缓摇了摇头,同时轻轻在她手心写了几个字,“放心,无事。”
萧文氏笑了。
这时候,侍女们将热水准备好了,萧文氏将准备好的中药包拿给萧原看了看,萧原低头闻了闻,又掀开看了看,点点头,萧文氏将药包重新包好,然后放到热水里,没一会儿,水就变了颜色。萧文氏帮萧原解着衣裳,看到萧原后背肋下那三寸长的伤疤,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萧原见半天没有动静,扭头一看,看到萧文氏正对着自己的伤疤流眼泪,又心疼又好笑,“已经好了,别看了。你就忍心让我这样光着,也不怕我得风寒?”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伤的这样严重?”萧文氏看着那道狰狞的伤疤,低头擦了擦眼泪,继续帮萧原脱衣服。
萧原舒舒服服的坐在浴桶里,萧文氏解开他的头发,帮他洗着头。
“一个月前,找药的时候,得罪了当地人,被捅了一刀。没事,你也知道,我是大夫,什么好药灵药没有。光人参我就吃了两支,若不是怕吃多了上火,我还想多吃几支呢!”萧原笑道。
萧文氏被逗乐了,“你啊,就知道贫嘴!”
萧原拉着萧文氏的手说道:“此番我还去了东海,从当地渔民手中买了很多的珍珠,品相极好,给你和青儿做个珍珠项链绰绰有余,到时候我亲自为你做。还有几颗罕见的粉珍珠,我想着给你和青儿做耳环,或者做簪子,都是极好的。回头闲下来,我和逸儿动手做。”
萧文氏抽出手来,将萧原的头发挽了起来,笑道:“你啊,好好保护自己,我就高兴了。谁稀罕什么项链耳环的。趴好了,我给你擦背。”
萧原也不在意,趴在浴桶边上,任萧文氏动作不轻不重的给他擦着背。
书房内,慕容怀坐在椅子上,慕容玉站在一边,剑十九将这一路上的事□□无巨细的和慕容怀汇报着,慕容怀沉吟许久,方才问道:“你觉得萧原此人可用否?”
“庄主,依属下看,还是不要得罪萧先生的好,毕竟人有旦夕祸福,萧先生的医术神鬼莫测,属下认为,以后肯定还有需要萧先生的地方。”剑十九认真考虑了一下,说道。
“他甘心为我所用吗?”慕容怀说道。
剑十九没有说话,若是庄主夫人在,答案是肯定的,可现在庄主夫人不在了……
“剑十一,还有半个月,你能解决萧逸吗?”慕容怀接着问道,他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要杀了萧逸,让慕容玉娶了萧青儿,好巩固两家的关系,让萧原对自己更加尽心尽力。
“属下知错!”剑十一立刻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爹,这事别怪剑十一,或许之前是我们看错了萧逸,又或者是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总之,是我们小看他了,如今姨父回来了,暂时不能动他,否则会让姨父疑心的。”慕容玉说道。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我亲自动手,我养你们有何用?”慕容怀冷冷的瞥了眼跪在地上的剑十一,面无表情的说道,“自己去刑堂领二十鞭子吧!”
剑十一立刻领命而去。
“萧原现在在做什么?”慕容怀又问道。
剑十九将萧原回去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萧原和萧文氏的对话。
姨父姨母还真恩爱啊,这样的温情,他在爹娘身上从未看到过。慕容玉这样想着。
慕容怀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
书房里顿时只剩下慕容怀父子俩,慕容玉想了想,“爹,你打算亲自出手?”
“不然呢?你打算亲自动手?”慕容怀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萧原其人,不重视金银财富,不重视名声利禄,唯一的软肋就是妻子和女儿,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为我效命,你必须娶了萧青儿。萧逸此人也留不得!”
慕容玉掩下眼中的仇恨和耻辱,“是,父亲说的对,孩儿都听父亲的!”
慕容玉走出书房,抬起了头,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庄主了。
只是慕容玉到底心有不忿,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不小心被个侍女迎面撞上了,“对不起少庄主,都是奴婢的错。”那侍女手忙脚乱的帮慕容玉擦着身子。
慕容玉刚要发火,可手心却被对方塞了个小纸条,慕容玉顿时谨慎的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这边,“好了好了,赶紧走吧,下次小心点。”然后说完就走了。
慕容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往常一样,先去前院接待关怀了一下各大门派的掌门,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安静的练武沐浴吃饭,之后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
确定听不到身边其他人的声息了之后,慕容玉从头发里拿出了那张小纸条,上面只写着四个字,午夜桥边。
慕容玉将那张纸条攥在手心,稍一用力,纸条化作了飞灰。
当晚午夜时分,慕容玉穿着一身夜行衣,小心的避开守卫们的视线,出了山庄,去到玉溪桥边。早有人等在那里,“属下见过姑爷!”
“你是谁?”慕容玉问道。
“属下是大小姐的贴身护卫,负责保护大小姐的安全。教中已有一个月没有大小姐的消息了,教主不放心,便派属下前来打探大小姐的消息。属下费了好大的劲,才打听到大小姐的下落。姑爷,大小姐太惨了!她被您父亲捏碎了琵琶骨,挑断了手筋脚筋,割了舌头。如今如同废人一般躺在床上。”那人说着说着痛哭失声,“姑爷,大小姐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喜欢你罢了。为了姑爷,她不惜和教主决裂,背叛圣教。如今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腹中还有您的孩子啊!姑爷!大小姐可怜啊!”
慕容玉一下子愣住了,“你说什么?”
“姑爷,大小姐被关在玲珑阁内,姑爷若是不相信属下,就请姑爷亲自去看看吧!属下如今告诉姑爷,只是希望姑爷能帮个忙,帮属下将大小姐救出来。教主说了,就算大小姐真的成了废人也没关系,他养得起!只是再不敢高攀名剑山庄,请姑爷救大小姐一命吧!”那人跪在地上,向慕容玉连磕了几个头。
慕容玉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你先等等,我去看看。我该怎么联系你。”
“姑爷,您若是想见属下,只需要在窗台摆一盆山茶花,自会有人联系你的。姑爷,令尊为人极为谨慎,若无重要事情,姑爷还是不要轻易联系我们。属下希望,下次见面,是商谈如何救出小姐。”
慕容玉缓了缓心神,回去了,想起方才那人说的,便转身去了玲珑阁。玲珑阁内看守严密,慕容玉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才进去了。因为是深夜,侍女们都睡下了。
慕容玉藏在房梁上,细心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见环境布置的还算不错,慕容玉稍稍放心了些,看样子,那人是在说谎,若爹真的那般对待云儿,怎么会让云儿住在这么好的地方。
忽然慕容玉闻到了一股什么味道。
睡梦里的侍女们似乎也闻到了,一个侍女坐了起来,“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怎么又拉了?”
另一个侍女翻了个身子,咕哝道:“你管她呢,明早再收拾,天天喂那么多补品,吃得多,拉的也多啊。”
“你说的对,困死了,明早再收拾。”那个侍女也倒下了。
慕容玉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他见那两个侍女睡着了,悄悄跳了下来,朝着那股异味走去。
忽然,慕容玉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竟是真的!漂亮的大床上,一个身形消瘦肚子高耸的女人躺在哪里,异味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此时的她,正茫然的睁着眼睛看向上方,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整个人都是麻木的。
慕容玉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就是纳兰云,那个张扬明媚,笑起来眼睛如一弯新月的女孩。她像朵骄傲的太阳花一般,灿烂夺目。可短短一个月,她竟变成了这幅样子!这一切,真的是爹做的吗?
慕容玉胆怯了,转身飞快的离开了这里。
慕容玉有些失魂落魄,行动间也没有了往日的灵敏,更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踪迹。
“谁?谁在那里?”巡查的守卫们发现了这边有情况,立刻叫道。
慕容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到了假山后躲着,然后一只猫喵的叫了几声,从草丛里蹿了出来,侍卫们松了口气,“原来是只猫啊。白天的时候,华山派掌门千金不是说她的猫丢了吗?会不会就是这个?”
守卫们抱着那只猫走了。
假山后,慕容玉松了口气,“你为什么要帮我?”
程诺看着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吧!”
程诺带着慕容玉径直去了慕容夫人生前住的院子里。“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慕容玉问道。
“因为这里说话安全。或许是你爹觉得愧对姨母,又或许是其他原因,这里是名剑山庄唯一没有被人监听的地方。”程诺说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慕容玉再次问道。
“因为今天傍晚,你爹要求我爹做一件事,给纳兰云破腹取子。”程诺说道。
“什么!”慕容玉不敢信心自己的耳朵。
“你爹说纳兰云腹中的胎儿已快九个月了,可以平安活下来了。再加上武林大会在即,武林大会结束之后,他就要对魔教宣战了。他要拿纳兰云的人头来祭旗!”程诺说道,“本来纳兰云如何,我们并不关心,只是,我爹的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而不是害人的。我爹拒绝了。只是我觉得,你爹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做什么?”慕容玉看着程诺,“我可不相信,你有那么伟大?会无私的帮助我。”
“我可以帮你救出纳兰云,你我合作,救出纳兰云而不惊动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同样的,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我要带我爹娘她们离开这里,放心,一旦离开,我们会立刻远离中土,此生再不会回到中原。”程诺说道,“你们的江湖大业,我们没有丝毫兴趣。我们一家人只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这样做,我能有什么好处?”慕容玉不屑的笑道。
“没什么好处,只是我觉得,你应该会答应我的要求。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屈居人下的,即使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也一样。”程诺说道。“我相信,以表弟你的本事,假以时日,想必不会比你爹差。你只需要一点时间罢了。可惜啊,你爹未必会给你这个时间。真的,时间不等人,我们无所谓,可纳兰云未必有那么多时间。剖腹取子,只要是个大夫都能做的。”
慕容玉低着头,“你容我想一想。”
“我可以等你,可你爹未必会等你!”程诺说道。“你若改变主意,就来找我。”
“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好半天,慕容玉才抬起头来说道。
程诺笑了,“你有证据吗?”
慕容玉低头不语。
回去后,慕容玉躺在床上,不能成眠,他想了很多,脑子里飞快闪过很多画面,小时候一家三口外出游玩的场景,渐渐长大后,父亲教导自己习武,母亲在旁边含笑注视,自己和青儿青梅竹马嬉闹玩笑,爹失踪后,娘一夜急白了头发,自己闯荡江湖时的畅快惬意,和云儿相识相恋的过程,别人的赞誉和注视,那一切多么美好,可是现在呢?
第二天早上,慕容玉还是没能做决定,一夜未睡,他精神不大好,难免有些走神。慕容怀和武当掌门寒暄了半天,武当掌门夸了慕容玉几句,慕容怀难免自谦了几句。偏慕容玉站在一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慕容怀皱眉,武当掌门忙拿话岔开。
可慕容怀到底心有不满,武当掌门告辞后,慕容怀斥道:“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怎的一大早就失魂落魄的。你看你这个样子,哪点像我!你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
“我娘是怎么教我的,爹你难道不知道吗?若爹真的不知道,不如亲自去问问我娘啊!”不知怎么回事,慕容玉竟然抬头反驳了。
“啪!”的一声,慕容怀当着其他人的面打了慕容玉一巴掌,“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看都不看慕容玉一眼,带着人走了。
慕容玉一个人站在长廊上,目光阴沉。好半天,才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心中做了决定。
“你想好了?”程诺扬眉问道。
“当然。”慕容玉目光坚定。
“好,我知道了。”程诺说完,转身走了。
慕容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忽然冷冷的笑了。
书房内,慕容怀正在看书,忽然剑十七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庄主!”
“何事?”
“属下在庄外发现了魔教的踪影!”剑十七说道。
“魔教?”慕容怀冷冷笑了,“来的正好!密切注视少庄主的动静,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在你们的眼皮底下。”
“是,庄主!”剑十七领命而去。
慕容怀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桌上的一个笔架,“玉儿,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慕容玉将一盆山茶花放在了窗台上,还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去演武场练了会剑法,回去后沐浴。一个侍女进去伺候了。
侍女一边帮慕容玉擦着背,一边轻声在慕容玉耳边说道:“姑爷,您可是想好了?”
“你们打算怎么救出纳兰云?”慕容玉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属下想在武林大会那天,制造一点混乱,比如放一把火,然后趁乱救出小姐。”侍女说道。
“可惜你家小姐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爹打算在武林大会之前,剖腹取子,拿云儿的头祭旗。”
侍女听了这话,瞬间瞪大了双眼,却不敢发出声音。“那怎么办?”
“如今武林人士齐齐聚在名剑山庄,你们教主就没打算一网打尽?”慕容玉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办法,你们回去好好商量商量,再给我答复。最好快一点,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姑爷,您这样,就不怕万劫不复吗?”
“呵呵,万劫不复?我早已经万劫不复了。在纳兰云接近我的那一天!如今这样,不正是你们教主乐意看到的吗?大家都是明白人,就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慕容玉说道。
“您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你们教主自然明白!”慕容玉说道。
“属下明白了。”侍女悄声说道。
第二日,慕容玉和程诺在长廊上偶遇,二人擦肩而过之后,慕容玉袖中多了包东西。
慕容玉面不改色,和往常一样,去习武场练得一身大汗,然后回屋泡澡沐浴。之后便在卧室内修炼内功心法。
“庄主,属下看的很清楚。萧逸给了少庄主一包药粉,而少庄主则将那包药粉给了那个侍女。那个侍女从少庄主身边离开后,被管家调去给前院客人送东西去了。剑十四、剑十五一直暗中盯着她,但是没有发现她是什么时候将那包药粉送出去的。”剑十七说道。
“魔教建教百余年,若连这点本事没有,如何存活!”慕容怀冷笑道,“严密监视魔教的动静,安插的那几个钉子也该发挥作用了。”
“是,属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