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婕嗤笑着拍了拍周王子的肩膀。
周王子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船,刚扔到地上,便成了一艘巨大的船,周王子将郁婕拉上船。
郁婕无耻道:“我的家产也不要了,送你了。”
反正那家产也不是她的,舍弃起来也没什么不舍。
再说了,她本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现在不过是从拥有回到一无所有罢了。
她这人纵使小气吝啬却又豁达大方,所以丝毫不在乎自己一无所有。
她始终都是斤斤计较又不屑一顾,冷漠无情又重情重义这样充满矛盾的人。
人本就是这样的生物,时代不论怎么改变,都始终充满矛盾。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
周王子道:“你同他说这么多有什么用。”
郁婕笑眯眯的同她走了。
那一天,京城的很多人都看见了这一幕,天空上有一朵巨大的云飘过,云的形状就像一艘船一样。
那一天过后,听闻贺兰家的嫡女贺兰婕婕莫名消失,听说她是被天上神仙接走的。
没有人信,如果贺兰婕婕这种人都能被神仙收了,那贺兰家其他的姑娘跟一个个仙女似的,怎么没被带走。
私下都传,贺兰婕婕是被长孙阙给杀了,只是一直没能找到贺兰婕婕尸首,加上长孙阙是长孙家的孩子,自然是作罢,才会拿着这样哄孩子的话说。
这些事是真是假,谁也每个定论,但有一点儿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长孙阙在贺兰婕婕离开后,还是一如既往沉迷在脂粉堆里,整日同优伶寻欢作乐,仿佛有没有贺兰婕婕这个人一点儿也不重要。
即便有些少女喜欢他,心里却也怨他太过凉薄。
女人就是这样。
他对她好,她们想不透,这么丑的一个人,长孙阙怎么会瞎了眼的对她好。
如果他对她不好,她们又觉得长孙阙太过凉薄,不是能够托付终身的人。
弄得长孙阙怎么做都不对。
然而长孙阙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仍旧是寻欢作乐的畅快。
郁婕离开他的时候,他才二十有三,然而直到他三十岁,他不仅没有孩子,也没有妻子,他那曾堆满后院的女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的父母——长孙家主和他的夫人,不止一次的想要给他说亲,他却不答应。
他是这么说的:“我长得好看,所以我娶的女人要么比我还好看,要么就丑到极致,一般的我不要。”
但是去哪儿找他要的?比他还美的很难找,丑到极致的更难找,毕竟没有人能比贺兰婕婕还丑。
一来二去,他父母也懒得管他。
家族大了,能为每个人费心的时候就少了。
他也不在乎,酒是越喝越多,每日都醉醺醺的。
这样的情况直到在他三十岁那年才有所改变。
他刚过而立之年,便遇上了罕见的大雪,雪深得能淹没人的膝盖。
京中人一边儿担心自家租地明年的收成,一边儿又躲在家中烤着火炉,不是他们不愿意为这大雪做些什么,而是要做什么,也得等到来年。
当今皇帝深明大义,在岁前就免了朝会,这一票票大臣在家也待的安逸,尽管有急事也要入宫,也比从前冒着大雪入宫来的强。
然而就这么一个大雪天。
一个身穿单衣的孩子却从正门跑了进来,一路东闯西顾,身后的长孙府侍卫都不是他的对手,硬生生的从前院追到后院都没能追到他。
这场声势浩大的追逐,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就连昨夜喝醉了的长孙阙都出来了。
那孩子一看见长孙阙就不闹了,而是躲在他身后。
长孙阙因为宿醉而头疼,看见他躲在自己身后,一边揉着额角,一边道:“你是哪家孩子?出来吧,我叫他们不撵你。”
孩子趾高气昂道:“你当然不能撵我,我是你家的孩子。”
长孙阙晕乎乎的看着左右道:“我家的?你们认认,这是哪位少爷?”
长孙家太大了,他近年来很少与外面交际,是以不知道这孩子是谁。
众侍卫纷纷摇头。
长孙阙皱着眉,道:“小孩子不要说谎,你到底是谁家的。”
小孩子笑眯眯道:“你家的啊,爹,你肯定不认得我,但是娘说,我只要说出一件事,你就会认我。”
“你娘?呵。”他连连摆手道,“不认识,我认识的女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如果个个生了孩子都说是我的,这长孙家早就养不下了。”
话是这么个理,但他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过粗鄙了,简直是听不下去。
小孩子却丝毫不介意,像是早有心理准备,他围绕着长孙阙走了两圈儿,感叹道:“果然和娘说的一样,长得好看却粗鄙不堪,不应该啊,照你这样的家世和命格来看,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是出了什么错。”
他前面说的话已经让长孙阙信了大半,而最后那两句神神叨叨的更是让他全信了。
长孙阙无暇去看这院子里聚集的众多人的表情,他只是牵着这孩子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他很少来这里。
如果不是时值春岁,他也不会回来除岁,更不会遇大雪封路,从而留了两三个月,也听了父母念的两三个月的经。
他莫名觉得烦躁,走路的步伐就加快了一些,越走越快的他猛然间才发现那小男孩竟跟上了自己的速度。
小男孩见他的脸色有些奇怪,却笑眯眯道:“爹,你不用怕,我不会害你的,何况那么多人看见我出现了,即便我要害你也该找一个没人的地方是不是?”
长孙阙细细一想,正是这么个道理。
便同他进了屋。
长孙阙在从前是很受宠的,所以他的房子离前院是很近的,如此才那么快就到了房间。
进了房间,扑面而来的热浪烧化了身上的寒意。
孩子赞叹道:“可真热。”
长孙阙却只感到他手中的小手是冰凉一片。
孩子此刻偏头笑着,颇有些古灵精怪的意味,他道:“你一定觉得我不是人。”
长孙阙点了点头。
孩子叹道:“可我是人,不仅是人,我娘曾经还是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