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指了指天道:“你知道的,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
她猛然明白过来。
世界里,剧情所安排的就是一个人的命运。
她逆天。
逃婚郁纪,却在两年后嫁给郁纪,该生炮灰太子妃时便生了婕儿。
她为了让婕儿摆脱成为炮灰太子妃以及牵连郁府的命运,硬生生的打算让婕儿成为一个废人,只为留婕儿一命。
郁纪在中有六个妾室,但她独占欲甚强,为了防止郁纪有这个胆子去娶别的女人,她已经再三警告。
郁纪爱着她,十分听她的话,除她之外,没有娶任何一个女人。
她苦笑道:“我改变的东西太多了,还请国师指点。”
国师道:“有些事不能改,一旦改变,天道会以更残酷的方式降临在你身上。”
“还请国师明示。”她步步紧逼,非要国师说个一二三出来。
国师道:“命中注定,郁纪多妻多子,妻儿越多,命越好。”
“然后命悬一线?”她想着一家子最后的结局,就免不了像个泼妇一样无理取闹。
国师静默一息,继续道:“如果他不再娶,未必活得过现在。”
国师顿了顿,又道:“他醒后,会顺应天道。”
天道!什么天道?那“天道”里面,他不爱她,爱的是他的小妾。
为什么要让她来做选择?来选择他活着,然后变成一个不爱她的人,还是等他变一个植物人?
为什么要让她来选?这是什么道理?
她不懂。
她只懂,不论是哪种情况,她都会失去他,区别只在于是现在,还是之后。
她沉默的看着国师,不知如何抉择。
如果选择救郁纪,那么,他不再属于她。
如果选择放弃郁纪,那么,她还是失去他。
太难选了。
国师将一颗药丸放在她手上,淡淡道:“一切你自己做主。”
说罢,他走出门去。
她蹲在一旁,看着床榻上的他,颤巍巍的拔出头上簪子,簪子尖端在他胸膛处移动,她手下略微用力,刺破了他皮肤,一颗血珠冒出。
末了,她还是松开手,任凭簪子滑落。
她。
下不了手。
反而是掰开郁纪下巴,将丹药喂进去。
郁纪。
如果,为了你能活下来,我必须放弃你对我的感情,也是可以的。
尽管,我一度以为,若是由我选择,我只会杀了你,让你永远以爱我的姿态死去,可我到底舍不得。
我想你活着,郁纪,永久的活着。
我从没想过害你。
对不起。
我明明很爱你的,可是,却不得不亲手选择放弃你。
我曾想过,要不要杀了你,再杀了自己,和你同生共死,但是放下不了婕儿,婕儿不能没父没母,她才三岁。
大概,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若是你来选,你也会这么选,对不对?
生死与共固然好,可是,我们还活着,这就是最好的了。
她呆呆的坐在地上,陪伴着他,到天亮。
一天又一天,足足七天,他才醒来,醒来的他看见她,只道:“你辛苦了,回去睡吧。”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却如坠冰窟,人还是那个人,灵魂还是那个灵魂,只是,那个灵魂上和她有关的一切感情都被抹去。
曾经的他看着她,眼睛里的喜欢挡也挡不住。
现在的他看着她,眼神里却没有半点儿喜欢。
她获得过他最为深沉的爱,享受过他最妥帖的照顾。
和他一起生活的年岁,让她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她能够轻易的分辨出来。
可现在,他对她没感情了。
她本应该大哭一场的,却没有流一滴眼泪。
就好像,她在看见他变化的那个刹那就长大了,就明白了,眼泪对着不爱自己的人流,只会更廉价。
她同他回家,承担主母之责,就如同现在她看的那轮明月一样,冷冷清清,不喜不怒,当了一个合格的大夫人。
一年年,见他娶进一房又一房。
一年年,见妾室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子嗣,他的,跟她没关的子嗣。
一天天,见那些子嗣长大,在她面前晃荡。
她的心,由一开始的憎恨厌恶,到后来的波澜不生。
只是,她再也不会笑了,她好运的在前半生遇见了天下所有的好事,活该后面没有半点儿如意。
从此,她在雕栏玉砌中,享荣华富贵。
只是,再也享不了他的爱,前半辈子欢喜,到底成了幻梦一场,当不了真。
从此,织梭女工打发光景,不会夜不成寐,担心他身体,因为有的是人担心他,也不会将自己细密的心思织成春恨,留着待他归,博郎君一笑。
从他吃了丹药起,到他死去的时候,他活了多少天,她就一个人生活了多久。
她明明有别的选择,却硬生生将自己逼的无路可退。
只为能护住他的孩子。
娇生惯养的她吃了许多苦糟了许多罪,却再也没人心疼她,甚至还在她的痛处亲手插刀,一刀又一刀。
他活了有多久,她就难过了多久,那些难过融在一起,便成了苦。
她是真的苦。
是他对不住她。
但是,也没多少苦的吧……
毕竟是她自己选的。
若说完全的不介意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当初喂他丹药时,她就知道了这结果。
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从此一人重门深居,不再主动靠近他半步。
不听不闻不看,不去想,他与谁与归。
然后,时光兜兜转转,他从尚书做到了宰相,又在宰相之位熬死了先皇,等到太子登基为帝,又遭遇白明月陷害,被如今的皇帝公孙辛投入天牢,最后咬舌自尽。
一切就如同她知道的——《腹黑成双对》里的剧情,无法更改的剧情。
他的死,有她的推波助澜。
他临死之前,她去天牢见过他一面,语气平淡的为他分析,然后劝他去死,因为他自杀而死,对谁都好。
当年,是她选择放弃感情救他一命。
现在,是她选择让他去死。
她救了他一命,也杀了他一次。
说到底,不过是善始善终。
说到底,不过是她累了。
她不想和他纠缠,不想残留于这个世上,她以死为生的活了几十年,是真累了。
她神情淡漠的领着他的尸体回郁府。
她不用家这个词,因为,当他娶进一房又一房小妾时,郁府就已经不是她当年的家了。
她面见已为皇后的女儿,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一一告知,却不想再去知道后事。
又为他主持葬礼,送走了他。
最终,将白绫挂在横梁上,一脚踏空,自缢身亡。
飘飘荡荡的她穿着白衣,一如那年他求亲时满树飘落的梨花花瓣,孤零零的,又白又可怜。
梨花,离花,注定了得分离。
这寓意不好,她当年却未发现。
你瞧,他们遇见的一切,都在暗暗提示,他们的好不会长久的,她却像瞎了一样,视而不见。
活该后来那么苦。
那年,梨花树下,他温和笑道:“我会对你好的。”
可他不过是个低劣的骗子,只骗了她一时,没能骗一世。
他对她好了一时,却对她不好了一世。
她与他曾经相依相偎,哪知道后来成了一双劳燕,只能各自飞。
她只后悔一件事,没能告诉当年还爱她的他——她见过最美的风景就是他的笑。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