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小小一把丢开老修士,险险躲过突如其来的雷电。
“谁,背后伤人?”姬小小怒不可遏,抬眼四处张望。
在西边,三名修士急速而来。
“这人是?”
姬小小的眼定在三人当中一个身着月牙白衣裳的男人身上,男人相貌看似年近三十,仙风道骨下是满满的阳刚之气,瞅着不恶而严,极是器宇轩昂、气概不凡。一双不怒自威的深邃眸子无悲无喜,令人捉摸不透,猜想不出其真实情绪。
“昊天宗的掌门亲自出手,真是够看得起我的。”
姬小小深吸一口凉气,平复了一时的惊慌失措,左手不自觉抚上了右手食指的戒指——储物戒的宝贝是时候粉墨登场了。
月然单手一挥,无形的气流稳稳接住了下坠的老修士。
“多谢月然掌门出手相救。”
月然他们一来,老修士如有神助,苍白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老修士摇摇晃晃飞上天空,朝着月然三人毕恭毕敬拱手一礼。
月然拍了拍老修士的肩膀,道,“你辛苦了。”
“除魔卫道,本是我辈职责所在,谈何辛苦。”
老修士所说之话,毫无违心之意,真真正正本着一颗天地仁心斩妖除魔,舍生取义,救民水火。
月然叹了一口气,自叹不如老修士心思澄明透彻。
烈云看着老修士,难得点了点头,由衷佩服老修士的赤子之心。
空空大师双手合十,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
“大师,有礼了。”老修士躬身道。
正道人士因为月然等三位强者的加入,士气高涨,斗志昂然,傻呆呆杵在原地不动振臂高呼,欢祝正道的胜利。
姬小小收敛气息,不着痕迹运转灵力。突然间,姬小小身影一晃而过,三四个呼吸间的时间,七八名正道人士人头落地。
月然对伤了他的神乐之女颇是上心,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姬小小的鬼祟举动,大喝一声,让那些正道人士加强防备。
行军作战,排兵布阵,有无将领至关重要。
月然他们的到来,给那群乌合之众打上一剂强心剂,不再似先前那般遇事慌张,手脚无措,任由姬小小逐个击破。此时他们紧紧团结在一起,人多力量大,心思又一致对外,姬小小见偷袭的优势烟消云散,立即停下手来,紧紧握着武器严正以待。
“魔教妖女就是魔教妖女,为人狡诈多端,行事卑鄙无耻,两军交战,竟然背后伤人,偷袭取巧。”烈云是个暴脾气的,眼睁睁看着正道之人死于眼前,心中怒火可想而知。
姬小小猛然挥了一下长剑,剑刃上的浓稠鲜血甩飞溅出。
“我背后伤人,我偷袭取巧,我卑鄙无耻,你们正道之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昊天掌门月然,火天谷长老烈云尊者,心怀宫空空大师,你们正道之人数以万计围攻我一个小女子,又谈何行事光明磊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天下的大道理,可不是你们正道这些的伪君子的一言堂。”
姬小小昂首挺立,仿佛是一尊屹立于天地间的巨人石像,无人可击败她,无人可令她卑躬屈膝。
宁可为战死鬼,绝不当亡国奴。
月然眼眸微眯,嗤笑道,“魔教之人哪能与我正道弟子相提并论,你伤天害理,作恶多端,实在天理难容。”
魔教之人哪能与我正道弟子相提并论?
听这话,魔教之人活该比正道弟子低贱卑微了?
姬小小啐了一声,“月然,你特么臭不要脸的老家伙,你又算哪根葱,哪来的资格对我魔教弟子指手画脚,评头论足,说三道四。哼,看你长得人模人样,衣冠楚楚,内里也不过是一个指使弟子来阴魂山盗取我派至宝魂通幽冥水的斯文败类罢了。”
哪怕阴魂山是魔教一派的中流砥柱,但是正道之人偷取魔教宝物,也是令人不齿的。
月然明白其中弯弯道道,高声道,“妖女,休要胡言乱语。”
若要人不知,除非当事人魂飞魄散于茫茫天地。
月然冷静地冲了出去,一招一式,杀意无限。
姬小小是合体修士,月然的修为早已达至炼神,两者的修为境界可谓是天渊之别。姬小小起初还能勉强阻挡一二,而后月然越发勇猛,下手更是凶狠毒辣,姬小小不慎吃了月然一掌。
捂着胸口,退到一边,姬小小满眼愤恨。
“月然,这辈子,我们定不死不休。”
姬小小神色从容淡定,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手中抓着从储物戒里拿出的一枚记录石。记录石被抛至高空,一道清晰而宽大的影像,方圆一百里之内的低阶修士皆可一睹为快。
影像一点点推进,出现了这部戏的第一主角——赵宇。
“宇儿。”月然失声惊呼道。
姬小小勾了勾唇角,好戏上场喽!
影像里的赵宇不着寸缕,四肢被铁链极大可能的拉开,口中呢喃着“不要不要,快点快点”,令人耳红心跳的羞人话语。
龟安老人的身影缓缓插入影像里,他神色激动,佝偻的身躯微微颤抖,一手拿着皮鞭,一手拿着燃着的蜡烛。
“小贱奴,当初神音少山主在风神戈壁舍命相救你们师兄弟,而你们却为了活命,自私自利把神音少山主置于危险之地。来,给主人说说,你们当时为何不顾道义,忘恩负义?”
赵宇扭动结实的身体,公狗腰摇摇晃晃亮瞎人眼。
“不要……,主人,小贱奴……要。”
龟安老人随手抽了一鞭子赵宇,怒声道,“说。”
赵宇委屈地瘪瘪嘴,道,“那时神音为救我们中了尸气昏迷不醒,而尸鬼偏偏群起而攻之,我们不得已才如此为之,更何况神音是魔教妖女,牺牲魔教妖女换来三个替天行道的正道弟子,想来不是一笔亏本的买卖。牺牲一个恶人,救下三个侠士,侠士再救万民,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龟安老人哦了一声,接下来的事儿水到渠成。
……
忘恩负义,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这就是正道弟子啊?”姬小小失望地摇了摇头。
月然气得涨红一张老脸,气急败坏毁了记录石。
“毁了这枚记录石是没用的,我可是提早刻录了成千上万枚。”姬小小捏着下巴,笑道,“你说说,如果我把这些记录石散落于千家万户之内,你昊天宗的数千年来的名声怕是不保了。”
月然双手紧握成全,一身高阶修士的威压,压得周围的正道弟子喘不过气来,一个个大汗淋漓,心生惊惧。
“月掌门。”空空大师轻轻点了点月然的额心。
佛法无边,普度众生。
月然从心魔恶障里回神,心惊胆战向空空大师行礼道谢。
若不是空空大师及时出手,月然是要堕仙成魔了。
“妖女,我月然定要你付出代价。”
月然心定决心,不惜一切,斩杀姬小小。
之前空空大师站在一旁,神色悲悯淡然,仿佛置身事外,世间的纷纷扰扰,杀戮血姓,皆与他毫无关系。此时此刻,空空大师重重地叹了口气,露出了佛家的金刚怒目。
自古魔佛相生相克,姬小小对成名已久的空空大师甚是忌惮。
姬小小见空空大师拿出紫金钵和九锡禅杖,往后退了几步。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一味的退守毫无意义,反而会在紧要光头,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要打破劣势的局面,唯有反守为攻,置生死于度外,大举进攻。
姬小小迅速将明月辉、赵宇的记录石丢出,一帧帧羞耻画面,成功令众人心神一顿。姬小小抓住机会,转身急逃。
单是月然一人,姬小小都疲于应对了,遑论以一人之力对阵心怀宫的空空大师和天火谷的烈云尊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一次我忍了。”
打不过就跑,姬小小的想法极其简单。
姬小小出招奇,逃得快,却是低估了月然、烈云、空空三人。他们三人都是正道的精英,修为高深,心性更是常人难以企及。如果姬小小是第一次用记录石招数,很有可能逃出生天。但姬小小事先用过一次,招数不新鲜了,更兼之月然三人早就有所准备和设防,他们仅仅是神魂失据一会儿,便马不停蹄全速追赶击杀于她。
“妖女,留下命来。”
烈云化成一道火光,一下子挡在了姬小小的前头。
姬小小扭头向后看去,空空大师和月然阻断了她的后路。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姬小小是逃不了了。
姬小小勾了勾唇角,既然逃不了,那就打一场!
“妖女,我的徒儿如何了?”
为了赵宇他们,月然强忍着不动手。
“你不是已经把赵宇和明月辉逐出师门了,他们现在可是我阴魂山的东西,不是你昊天宗的弟子。”
姬小小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是你,是你使用妖法控制了他们的心神,不然他们哪会做出那等那大逆不道之事。”
精心培养的弟子就这么没了,月然那个心痛啊,谁人能懂啊!
姬小小拂去黏在脸上的秀发,淡淡说道,“什么那等那大逆不道之事,长生草,黑明珠,魂通幽冥水来之不易,皆是明月辉他们历经千辛万苦抢到,他们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
在姬小小看来,宝贝的归属,谁抢到就是谁的。
月然皱了皱眉头,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姬小小堪堪躲过月然的攻击,恼怒之下,拿出了最后的记录石。
“这可记录了你女儿月灵灵事儿,绝对比明月辉和赵宇来得刺激精彩。把道让开,不然大家玉石俱焚。”
月然足下顿了顿,手中的雷电团子噼里啪啦作响。
“把记录石给我,我可以给你一个全尸。”
“人都死了,全不全尸有什么所谓。我再说一遍,把道让开。”
两人僵持不下,烈云却是动手了。
他身躯化为火焰缠上姬小小,目的不是重伤姬小小或者取姬小小的狗命,而是姬小小手中的那枚记录石。
姬小小一时不慎,记录石被烈云夺去了。
烈云把记录石交给月然,月然微微一愣,紧接着道了声谢。
月然大力一捏,记录石碎成了齑粉。
“妖女,我这次看你还能使出什么鬼蜮伎俩。”
姬小小之前的打压,造就了月然凶狠的反扑。
“你不会以为关于你女儿的激情影像,我就存了这一枚记录石吧?呵呵呵……,月然,你好歹也是一派掌门,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的道理,你难道不知?”
姬小小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大把的记录石,趁着月然他们不备,全力将它们散播到世界各地。
以姬小小为中心,无数道白光飞向四面八方。
月然看得是瞠目结舌,急速跳动的心脏险些从嘴里蹦出来。
“呼呼呼……。”
月然喘着粗气,受自身情绪的牵引,雷电四处乱窜。
“妖女,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补救是来不及了,月然只能杀了罪魁祸首泄恨。
“有种你就来啊,姑奶奶等着你。”
姬小小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儿。
月然气得浑身瑟瑟发抖,缭绕周身的雷电又闪亮几分。
口舌之争,百无一用,是胜是失,唯有手底下见真章。
月然和烈云不分先后出手,只见月然朝天举手,乌云密布蔚蓝晴天,声势浩大的雷电穿梭其中,轰隆一声,亮如白昼。而烈云单手一转,一道火龙,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姬小小欲转身逃过火龙的攻击,头上居然凭空出现一个紫金钵,紫金钵照出的金光圈住了姬小小。
“老秃驴。”
姬小小恶狠狠瞪着空空大师,这时,火龙到了。
……
阴魂山,神乐、司空的寝宫。
“师傅,您为什么要伤弟子?”
悠然伤心欲绝,眼睛自然而然的红彤彤,泪汪汪。
司空理了理衣裳,心硬心冷在他身上得到极致的表现。
“悠然,我阴魂山不需要不听话的狗。”司空慢悠悠说道。
悠然顿了顿,显然是料想不到司空的恶言恶语是如此伤人心。
“师傅,弟子听不懂您的话。”
司空负手而立,眉眼冷清,身姿挺拔,容色绝尘。
“有人扮猪吃老虎,骗过所有人的眼睛,最终成为了人生赢家。我并不讨厌那些人,他们能赢,是他们自己的本事。输家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怪只怪他们有眼无珠,脑子无用。”
悠然脸色微变,却极其沉得住气,不动声色静待机会。
头顶蓝天,澄澈透明,宛若碧珠,时而有几朵白云缓缓飘过。
司空微微颔首,深邃的眸子望不见底。
“悠然,把神音交出来,我饶你这一次。”
司空说得笃定无疑,悠然也无需再装了。
“师傅,你是怎么发现的?”
悠然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随意擦去嘴角的血迹。
司空闻言,道,“你身上传来的香味,是我亲自给神音调制的香料特有的味道,别人是模仿不来。”
悠然抬起手,仔仔细细嗅了嗅。
“哦,还真有。”悠然邪魅地舔了舔唇角,“师妹出逃四年,我日日夜夜唯有枕其遗留下的衣物方可安睡,谁知……。”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出逃四年?”司空暗暗想到。
当了不知多少年的师徒了,司空的一些表情所表示的心思,悠然一猜一个准。
“师傅,如你所料那般,师妹并不在我这里。”
对此,悠然也是深表遗憾。
司空神色不变,五指成爪,将悠然捏在手中。
“是真是假,待为师搜魂后,一切都将知晓。”
搜魂确实是活得消息密文的便利手段,但凡事有利有弊,搜魂身具简便性的同时,它的破坏性也不可忽视。一旦被施法者中了搜魂的招,神智全无,痴傻一生,重则性命垂危。
悠然大惊失色,目眦欲裂,司空今日所作所为,一而再再而三打破了他对他的基本认识。
司空对魔教之人冷漠,对正道人士除之而后快,唯独对亲近之人,颇有几分好脸色,忍耐之心大有提高。
悠然抓住了司空这个弱点,才敢与司空对着干。即便他不慎失败,也不至于死在司空手下,活着便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师傅,徒儿没有欺骗您,师妹确实于四年前逃出了。”
对于一个天之骄子,变得痴傻蠢笨这点,无疑是狠狠戳中了他的弱点。大丈夫能屈能伸,悠然诚心认错。
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司空老谋深算啊!
“你背叛了我。”
司空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悠然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悠然的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皱着眉头说道,“师傅,徒儿是您捡回来的,您对徒儿如有再生之恩,徒儿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可徒儿是一个人,您只是徒儿的师傅,却是师妹的父亲。您对师妹关怀备至,对徒儿却是……。”
悠然哽咽,低声啜泣,解释到此中断。
“所以,你嫉妒神音,便绑架了她?”司空大发慈悲,帮悠然完善了他的解释。
悠然咬着唇,哀伤说道,“师傅,徒儿的心胸没这等逼仄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