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茵来到厨房,看着筐里的鸡鸭鱼肉好不头疼。
虞圆圆那些人真的是完全没把这里当尼姑庵啊。
先前答应给大伙儿加鸡蛋,是看有些扎裤尼实在太羸弱,再不补点营养,担心她们撑不下去。
“盼儿。”她喊来徐盼儿商量,“这些东西你觉得怎么处理好?”
“提去山下找村民换吧!”徐盼儿想了想道,“我听梅花说,这些都是那些香客送的,他们想体验佛门圣地喝酒吃肉的刺激感。就是不知山下的村民是否知晓……”
徐茵木着脸点点头:虞圆圆还算要点脸,没有堂而皇之地派尼姑下山采购大鱼大肉。
“那这些先不管,我想办法找人换。”她打算夜深人静时把这些收进系统仓库,然后换点米面粮油出来,“今晚我们吃顿稠粥,再一人添个荷包蛋。”
“鸡蛋能吃吗?”徐盼儿犹豫道,“会不会对佛祖不敬?”
“不会。”徐茵说,“以后咱们初一十五两天纯素斋,平时每人每天可以吃一颗鸡蛋。”
后世很多寺庙都允许吃鸡蛋、喝牛奶,这也不算破戒。
当晚,留下的女尼们,每人一碗熬的稠稠的白米粥、一小碟咸菜、一颗煎得金灿灿的荷包蛋。
扎裤尼们吃得一脸享受,惟独那几个师姑,自打接待香客以来,不说顿顿鱼肉,但起码是干饭、炒菜,何曾吃过这么寒酸的晚饭?当即就想撂筷子。
徐茵仿佛想起了一件事,放下筷子说道:“我趁烧火的时候,想了几条庵规,你们听听有没有要补充的地方。第一条:遵纪守法、以庵为家;第二条:遵规守戒、一视同仁;第三条:戒贪嗔痴、常抱佛心;第四条……哦,暂时只想到这些,大家也可以进行补充,回头我誊抄到卷轴上挂起来,望大家做任何事之前,都对照庵规,每日三省吾身……”
“……”
几个师姑一听,虽然没有点名,但哪条不是在说她们?
表情讪讪地攥紧筷子,放不是、吃也不是。
徐茵继续说道:“我还草拟了一份作息表,给大家大致讲讲啊。”
徐茵按明慧师太那时候实行的作息制度,稍微做了点调整,比如早起时间,从四点半延到了五点,晚上休息的时间从十点提前到八点半。好多还是半大的孩子呢,睡眠不足长不高、身体也弱。
另外,她减少了禅修、听经、诵佛的时长,添了一个半小时的早锻炼,打算教她们练一套防身术。
庵里没有男人,进城采购也好、下山化缘、做法事也罢,都得女尼去干,得让大家有自保的能力。
晚饭前两个小时的禅修改成了药石。
既然是药师庵,供奉着药师如来,总要懂点中草药知识。
虽然这个时代对中医不太友好,但技多不压身,再说眼下买药难,能自给自足也不错。
“没意见的话,等庵里修缮完毕,咱们就照着这份作息表执行了。”
众人一致点头。
师姑们是无可奈何附和,扎裤尼们却满脸高兴。
以往她们四点不到就得起来,被师姑们使唤着干各种活,现在主持说了,个人事个人干,众生平等,谁都不比谁高贵,洗个脸梳个头还唤人端茶倒水递毛巾伺候?谁惯得她们?又不是封建社会!
听得她们热血澎湃!
今后她们再不用像个丫鬟一样伺候师姑们了,她们只要照按作息表该起床起床、该早课早课,打扫卫生也是按轮值表来,每人轮到的活计也很公平,今天你倒夜香、我扫庭院、她擦门窗,明天可能就是我倒夜香、你擦门窗、她扫庭院了……大家谁也别嫌弃谁,谁也不用觉得自己分到的活轻松或是辛苦,一个月下来,轮到的次数都是一样的,多出的几次,主持包圆了。
这么一来,她们能比以前多睡好一会儿,晚上也不用服侍师姑到很晚,八点半暮鼓敲响,就能回自己寝室休息了。
一想到还能跟着主持学拳脚工夫、草药知识,都想掐自己两把,看是不是在做梦。
当天晚上,赵梅花等扎裤尼们含着轻松的笑容甜甜入梦。
师姑们再不满,只要想在庵里住下去就得遵守,不是没想过抗议,甚至还悄摸摸地聚起来合计过,想像女魔头推翻虞师姑一样推翻她,但一想到女魔头那恐怖的武力值,又不得不偃旗息鼓。
夜深人静,唯有徐茵还醒着。
她晚上还有两件事要做:
先把厨房里不合规的鸡鸭鱼肉收起来,换一批米面粮油出来。
米是麻袋装的,油是坛子装的。
然后换了一套男装,启用【鬼斧神工化妆术】和【万能声优】技能,给自己捣鼓了个商客造型,趁着夜黑风高,足尖轻点,运用轻功下了山、进了城。
她想了解一下当前的时局。
民国九年的海城,好像被一层看不见的幕布隔成了两片——
夜风微醺的黄浦江畔,有靡靡的十里洋场,那里光影迷离、乐音袅袅,仿若纸醉金迷的东方巴黎。充斥着夜夜笙歌的金碧辉煌歌舞厅里,身着旗袍、身段婀娜的妩媚名媛与打扮光鲜的富家子弟在舞池里滑步,间或谈笑风生。
而幽暗狭长的平民巷里,有人因为买不到药正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有人望着露底的米缸在为明日的生计犯愁、有人捻着昏暗的煤油灯盘算着欠下的债、有人撩起袖子擦着汗还在黄浦江畔拉黄鱼车……
世间百态,在同一座城市上演。
徐茵穿行在街巷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以前觉得,每个任务世界不过是作者笔下杜撰的一个故事、一部小说,她在完成任务的时候,并不会过多关注与她关系不大的人或群体,潜意识里把他们当成了NPC。
然而此时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她在努力完成任务、顺利苟过这一生的时候,这些人,同样在努力生存。
在他们的眼中,这是他们唯一的一世,再苦再难都要挣扎求生、不愿放弃的人生。
徐茵杵在十字街头,怔怔地发了会儿呆,直到有个七八岁的孩子站在她面前,声音怯怯地问:“先、先生买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