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字

毕窈回自己的院子的路上,当真是觉得今天一天实在是累,毕母的心思太密也太细,本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这件事修缮两人的母女之情,不曾想对方竟柴盐不进,压根不吃这一套,还反过来告诫她,但好歹是没有再追究江瑜这件事了。事了也没留自己吃一顿饭,由此可见,毕母对于毕窈当真是…冷淡。

毕窈走进院子,看见地上好几处的土都被翻过,想到江瑜那么瘦,想来应该废了些劲。但现在她已经不想再去想这件事了,她只想好好休息休息。路过厅中的餐桌,她发现桌上的饭菜还没有动过,这个天气,菜都已经凉了,那小子没吃吗?毕窈不禁想到。

“翠兮”

“小君,您回来了。还没吃过吧,我现在去把菜热热。”翠兮说着要将菜端下。

“江瑜没吃吗?”毕窈皱着眉问道。

“小公子确实没吃,本来奴看着快过了膳食的时间,想劝小公子把饭吃了,但是他也不说话,洗漱过后就回房间了。”翠兮回道,“另外,”翠兮似有些为难“午膳小公子吃得也不怎么好,吃过后便吐了出来。”

毕窈有些无奈,这都是什么事呢。

她转身向江瑜房间走去,敲了半天也没人应,心中不禁一慌,运气将门破开便看见江瑜躺着床上,紧闭着双眼,整个人蜷在被子里,脸上泛红,探手摸了摸,滚烫。连忙转头向翠兮说“去接些水来,他发烧了。”说罢将江瑜立起,自己也盘坐上床,将自身灵力调节流向江瑜。

江瑜昏迷着,只感觉自己好冷,突然间,一股热气流进自己的身体,在四周流转着,一下子就好受了许多。毕窈输送了半天灵力看他脸色缓解了些,便收力,只感觉自己要虚脱了。下床吩咐翠兮晚上看着江瑜些,防止他反复,看她给江瑜给他喂了些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头倒下睡了。

江瑜睁了睁眼,昨天睡之前就感觉自己头晕脑胀,后来更是浑身发冷,本想着自己之前也这般难受过,没放在心上,想着忍一忍便能熬过了,没想到越来越难受,就在自己以为要受不了时,突然有一股热流在自己身上流窜,一下子舒服了许多。他缓缓起身,想着洗漱完去后山打水,翠兮从门外进来便看见这孩子已经起身,忙走过去将江瑜按回床上,说“小公子不用这么早起身的,昨日发烧定然还不舒服吧,待一会奴请来郎中给您诊断一下,看看您是否好全了。”江瑜躺在床上,一脸呆愣茫然。翠兮接着道“昨日小君回来饭都没来得及吃,发现你发烧了更是着急着给你运气舒缓,待到半夜了才回房休息。对您是真的关心上心呢!”

关心?上心?毕窈对自己?江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到了笑话,这个人能这样对自己?

“小公子今日就不要去打水了,现下还是先将身体养好吧!”翠兮笑着说,将食盒里的青菜粥端出来想要喂江瑜。

江瑜错开头,自己接过碗勺,愣愣地看着粥中的青菜和香菇丁,抬起头向外望去。

“小公子是在找小君吗?她早些时候用过早膳便去学阁了。若有什么事不妨等小君回来。”翠兮道。

江瑜垂下头喝着粥,揣测着毕窈的意图,却又想不透。

毕窈听着讲堂上姓张的仙师讲课,只觉得自己没睡好的脑子转不过来,只能强制集中注意力,一面做着笔记,一面又想着江瑜,只觉得头大如斗,整个人恨不得睡死过去。好容易等到了午间小憩的时间,连忙趴下休息,边上的祁盼盼叫了她两声不得回应,不禁感叹道师姐不愧是师姐,肯定晚上努力了,自己也要加把劲!

等到下午的课程也结束了,毕窈回到小院,看见江瑜已经下床了,便走了过去,问道“你现下身体好些了吗?”

郎中诊断后他便下床了,之后便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不停整理着自己慌乱的情绪,却始终难以平静下来,直到看见毕窈归来的身影,这种焦虑达到了高潮,他觉得自己在害怕,却好像又在期盼,可弄不清自己害怕些什么又期盼着什么。直到她问他好些了吗,自己的思绪仿佛才回笼,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说自己好些了,还是问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好到让他摸不着头脑……

毕窈也没指望他真的能够回答自己,径直将手搭在他的背后,将他推去饭桌旁,江瑜感受到背后推着自己的手,身体忍不住僵住,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直到被推到饭桌前坐下,半天才反应过来。毕窈没有理会江瑜心中的纠结与尴尬,看着今晚的菜色不错,蟹粉狮子头上有着晶莹的浇头,毕窈夹了一个到江瑜碗里,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一个,就开始吃了起来。江瑜低垂着头,偷偷观察着毕窈的一举一动,见她开始吃了起来,自己也拿起筷子慢慢吃了起来,真的很好吃。

毕窈吃到七八分饱时就停下了筷子,擦了擦嘴角,等江瑜用完饭,开口道“你现在也有这么大年纪了,我想了很久,决定教你识字。”说完看着江瑜的反应,发现他真的没什么表情,接着道“你若是也愿意学,便回我一句,再不济也点点头,若是不愿意学,我以后也不会再提。”这也是毕窈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了,从开始打算一刀解决他,到有了恻隐之心决定换个法子徐徐图之,虽然会废多些功夫,但是她真的很难对这样一个孩子动手,也许是这具身体里有着和江瑜血缘上的呼应,亦或许是她想给原来的毕窈找一个亲人,尽管江瑜后期发展的很变态,但是现在还是有机会将他塑造成一个君子,就算无法成为君子,她也有信心培养他正确的三观,如果真的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她也会在他成长之前将其扼杀在牢笼。现在她想教他习字,再教他世间万物中的不易与苦痛、善恶,让他有仁的想法,从根本上杜绝他灭世的想法。他若是不愿意学,她也不勉强他,只不过从此以后她会看管着他,不让他有变强的机会,隔绝他与外界所有的接触,不过养着他一生,一个凡人的一生,又能够有多长呢!虽然残忍了些,但也不会伤害他的性命。

毕窈注视着江瑜。

入春后,一切都涣散着生机,她忍不住去想园中种子何时才会长大,不知春雨过后能否发芽。

江瑜听到她说的话,忍不住心潮起伏,他不知道她是在捉弄他还是真的想要教他习字,他自然是想要习字的,以前他经过毕家学阁时,偶然捡到不知道谁丢下的书,里面的人都有,他忍不住翻开,却什么也看不懂,后来书的主人来了,那是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小郎君,但是又和他很不一样,穿的要比他干净多了,身上也没有像他身上那样奇怪的味道,腰间还挂着好几块玉佩,那样的生活,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那都不属于他,那个小郎君见书被他碰过就嫌脏不要了,走前还踹了他一脚,但他却不觉得疼,反正他都习惯了,只不过这次他还赚了,赚了一本书,他在后来几天把那本书当成宝藏一样,却仍旧被看守他的仆人抢走了,那个仆人说他不配读书,嘲笑他不自量力,自己真的不配吗?自己真的低人一等,是谁都可以来踹一脚的阿猫阿狗吗?现在,她告诉自己,可以教自己习字,这像一个梦,一个他不敢做的梦,但现在又确实是真的,她真的问自己要不要习字。

毕窈半晌都得不到回应,心微微沉了下去,正打算放弃时,突然感觉到江瑜紧紧攥着自己腰间的衣角,他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白,“学”江瑜直直望向毕窈,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能说出这个字。

毕窈错愕的看向他攥着她衣服的手,江瑜见她震惊的表情,顿时间觉得自己被她耍了,果然又是这样吗?压下心底翻滚的苦涩,正准备松开的手,却一下被毕窈抓住,毕窈唇瓣勾了一下,看着他变换多彩的脸色,觉得一阵好笑,这小子以为自己是在哄骗他吗?真是…

“我既然说要教你,那必然是很严格的,你可不要想着半途而废!”毕窈笑道。

江瑜猛得抬起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好了,现在回去洗洗睡吧,明天晚上开始教你,我得先准备一下如何教你。”毕窈拍了拍他的头,说完便转身回房洗漱去了,努力不让自己去注意江瑜微微翘起的嘴角。

回到房间洗漱后,毕窈着里衣躺在床上,思索着教江瑜习字的事,理了理思绪,突然感觉一阵困意,翻了个身,决定不再去想那么多,自己有能力也有信心,不怕教不好江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