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施耐德看来,这位已经三十出头的莫扎特先生有点糟糕,他完全不具有中年成熟男人的沉稳和内敛,甚至不懂得一点点谦虚,说话也很不礼貌,这种时候,他居然发出“呵呵”声?他是要干什么?
德国老头的脾气一直都是很爆的,他直接就开口了:“莫扎特先生,你笑什么?”
莫扎特也不掩饰,他本来就是来搞事的,更何况他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于是他道:“你觉得这位……这位威廉同学,他弹得很好?”
施耐德眼神不善的盯着他,没吭声。
“我反正没听过柯蒂斯音乐学院的名字,不过听白说你们这学院很有名,是世界级的音乐圣地,”莫扎特继续冷笑:“如果世界级的音乐圣地就只有这点水平的话,那我表示很失望。”
他停顿了一下,发现威廉同学正盯着自己,就对威廉露出尽量友好的笑容来,然后很认真的告诉威廉同学:“这位同学,《巴赫》不是这么弹的。”
白君文张了张嘴,没吭声。
他确实拜托莫扎特刺激一下施耐德,但是这种刺激,本质上应该是“惺惺相惜”,伟大的莫扎特先生有足够的才华和乐理知识来打动施耐德,只要莫扎特的表现足以震撼施耐德,那么他去参加《中国好音乐》就足以引起施耐德的好奇心,施耐德是那种极其爱才的长者,比如当初,他明明被白君文的《巴赫》打击得几乎失去了奋斗目标,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动用特权强行让白君文半途插队入校,还由此引发了当年广为流传的入学测试。
然而莫扎特似乎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或者说,莫扎特大概就像是那种刚刚入职的新手员工,过于想在老板面前好好表现,所以有些用力过猛了……他居然开始直接正面挑衅施耐德了。
施耐德果然很愤怒,他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公牛一样盯着莫扎特,喷着鼻息说道:“《巴赫》应该怎么弹,轮得到你说话?”
德国老头甚至还下意识的拉了个帮手,他指着白君文:“这是白的原创作品,他都觉得威廉有进步,你有什么资格说《巴赫》不是这么弹的?”
白君文略有几分尴尬,虽然他昨天已经跟莫扎特说清楚了前因后果,可这种事情毕竟算是剽窃,如今在莫扎特这个知根知底的人面前被施耐德这么说,他只能闭着嘴装聋作哑。
莫扎特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似得,在德国老头面前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相反,他似乎完全进入了挑衅者的角色,听完施耐德的话之后,莫扎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然后又板起面孔说道:“我听过白的弹奏,白并没有问题,但是这位威廉同学,确实有问题。”
施耐德冷笑起来,看上去就想要跟莫扎特开战,一如当初在入学测试上与霍华德副院长开战一般——说起吵架,哦不不不,说起学术辩论,德国老头可是高手,他跟霍华德吵了几十年,经验不要太丰富。
白君文赶紧拉住了施耐德,道:“老师,您不要激动……我本来就想让这位莫扎特先生给您展示一些音乐方面的东西,您不妨先听听看?”
“哼!哼!哼!”施耐德气得连哼三声,然后决定给自己这辈子最得意的弟子一个面子:“行,让他弹,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厉害!哦,对了,白,你得先给我交个底,这位莫扎特先生究竟是什么人?是你的朋友吗?”
“呃……对,是我的朋友……”白君文一边思索一边编故事:“其实我们认识不久,是我回国之后偶尔遇见的……莫扎特先生是音乐方面的天才,他的创作能力和演奏能力把我深深地折服了,所以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对,就是这样。”
施耐德的表情严肃起来,怒气也被冲淡了许多,他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有多出色,又有多骄傲,能让白君文说出“被深深地折服了”,那么这位莫扎特先生就算看起来再讨厌,也绝对是有东西的。
莫扎特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从手指下流出叮叮咚咚的清脆音符来,这并不是什么完整的曲子,只是他在试音,试了一阵之后他就抬头对白君文赞叹道:“真是一架好琴啊……比你酒店里的那架钢琴好多了……或者说,比我这辈子弹过的所有钢琴都要好。”
施耐德只觉得这个人真的怪里怪气的,这话说得……难道是在卖惨?还说什么一辈子没弹过这么好的钢琴,呵呵,骗鬼呢!
他却不知道,莫扎特是真的有感而发,莫扎特所处的时代,虽然也有钢琴,但是受限于制作工艺和科技水平,与现在是完全不能比的,他昨天在酒店里弹那架很普通的钢琴都觉得特别爽,以至于弹了大半天没停,今天来到柯蒂斯学院,在施耐德这种大佬的专用琴房里弹起这种特别定制版的钢琴,那种感觉……啧啧……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可以先弹一天一夜再说。
还好莫扎特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再次正襟危坐,对施耐德笑了笑:“老家伙,你给我听好了。”
施耐德没来得及发脾气,因为一串极度流畅极度舒适的音符随着莫扎特的话音已经在琴房里响了起来。
施耐德整个人都仿佛被震了一下,顿时就呆住了。
琴房里,原本还在各行其是的学生们在这一刻同时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看上去,就仿佛这一串音乐有着魔法,给所有人都施了个定身术。
白君文在这一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眯上眼,感受着莫扎特弹奏出的音乐,内心充满了深刻的感动。
是的……就是这个味儿……就应该是这样……必然是这样……必须是这样……因为,他是莫扎特啊!
跨越了一个世界,跨越了两百多年的历史,他听到了来自历史上的传说级别音乐家的现场演奏,果然有着传说级别的伟大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