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大雨瓢泼,如幕布一般,遮天蔽日的倾斜而下。冷夏和战北烈站在黑压压望之不尽的包围中,杀气越来越重,几乎凝成了实质笼罩在上空,连落在两人头顶的雨水,都似要蒸腾而起……
对面的刀疤脸,退后两步站在了大军中央,抖着鞭子一脸警惕:“本官奉劝你们,莫要做无谓的挣扎,我御林军万人在此,你们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旁边的男子跟着退了回去,处在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位置。
他轻笑着,语声痛快:“卫皇,烈王,不若你们束手就擒,好歹咱们也打过几次交道,我向太后娘娘求求情,说不得还能饶……”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不约而同,双双暴起!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似两只煞气凛凛的苍狼,俯冲入了万人大队中……
瞬间,血花飞溅!
绚烂的血花落到水洼中,化为淡淡的粉色一瞬便被冲刷干净,随即……
砰!砰!砰……
最前方一排御林军,足有十几人割麦子一般倒了下去,溅起一片雨水,无一不是脖颈处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击致命!
飞速后退,背脊相靠!
动作一致,默契万分!
小小的城镇中,一片寂静无声,只有大雨“哗啦哗啦”响在耳侧。
方才说话的男子,一段话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虽然早就料到,以这两个人必定不会束手就擒,却也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大开杀戒,只眨眼的功夫,连反应都来不及,万名御林军,就已经死了十几个。
这十几个对于大军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但是士气的影响,却是不可估量。
瞧瞧现在的御林军吧……
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挺尸的袍泽,腿肚子打着抖已经完全的软了,看向战北烈和冷夏的目光中,含着满满的惊惧。
只见那女子微微一笑,大雨蒙蒙中美的惊人,说出的话,却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谁想……成为下一个?”
不由自主的,御林军齐齐退后一步。
冷夏耸耸肩,在人群中准确的找到了那个男子,戏谑吐出:“洛琴?”
那人,便是花千身边的四个小厮之一,那个温文尔雅的,也是唯一活着的……
奸细!
洛琴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大喊道:“杀!杀了他们!”
看着一众胆怯的御林军,他高声厉喝:“若是他们跑了,回去你们也活不成,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杀!给我杀!你们有一万人,还杀不死两个人吗?快杀!”
是了,他们有一万人!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那两个!
这么想着,御林军重新振作,嘴里嘶吼着“杀杀杀!”,提着刀剑就冲了上去,心中却是一遍遍的默念着,咱们有一万人,咱们有一万人!
……
这心中的默念,在小半个时辰后,变成了咱们有九千五……
一个时辰后,咱们有九千人……
御林军快要哭了,这简直就是两尊杀神啊!
只见小小的城镇中,地上的雨水已经被鲜血洗刷成了猩红的颜色,合着无数的残肢断臂汩汩流淌,而九千人的包围厮杀中,那一黑一白的男女,仿佛人间凶器……
但凡出手,必然索命!
浓重的杀气透体而出,战北烈和冷夏厮杀着,收割着一条一条的鲜活生命,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身的冰冷肃杀,令人凛然却步!
然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其实体力已经在渐渐透支了。
连续一个时辰的激烈打斗,即便这些御林军单个看来,在他们的眼中不过蝼蚁,但是上万的蝼蚁呢?
哪怕一万只蚊子,一只吸上一口血,那也够受的!
蝗虫一般的御林军源源不断的涌上,又源源不断的倒下,然而最前方的一拨方方倒下,后面又再补上一拨,两匹马早在开始就已经被杀了,两人尝试着杀出一个豁口,不待离开再次堵截上了众多的御林军,即便他们早已经肝胆俱裂,也绝不会放过两人,哪怕是死,也要将他们留下!
就如洛琴所说的,冲上去有可能死,但是一旦让他们逃了,那么回去的下场,就只有死!
洛琴和刀疤脸哆嗦着腿肚子,越退越往后,耳边听着声声惨叫,鼻端闻着阵阵腥气,远远看着那两个堪称变态的人物,唾沫吞了又吞。
直到了此刻,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
大秦战神,西卫女皇,永远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谁能想的到,以两人对抗一万,竟然折损了他们足有千人之多?
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人的中间,还护着个十岁的丁点武功都不会的孩子……
对!
孩子!
洛琴眼眸一亮,那脸上的欣喜说是绝处逢生也不为过,高呼道:“杀那个孩子!杀了那个孩子!”
他自然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小皇帝公孙铭,可是御林军是不知道的,这么一听,立马将攻击尽数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杀了他!”
“去死吧!”
数把长剑,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朝着公孙铭的周身要害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冷夏抱起他纤腰一拧,避过众多差之毫厘的锋锐剑尖,就在这时,小腹处骤然传来一阵疼痛!
这股剧痛从小腹开始,沿袭着四肢百骸飞速游走,一瞬抽光了她所有的气力。
同一时间,寒光缭绕间,长剑再次袭来!
眼看着剑尖就要插入后心,冷夏缓缓的向一侧倒去……
战北烈睚眦欲裂,一双鹰眸充了血,凄厉大喝:“媳妇!”
噗!
长剑入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御林军觑准了这个时机,一剑插进了他的肩膀!
这股肩膀上传来的痛,却远远没有心尖上如被碾压过一般的疼痛,来的明显,他一脚踹开身前的御林军,鲜血喷洒了满头满脸,左肩上一把长剑穿骨而过,他不管不顾,眼睛赤红赤红,其内含着狰狞的杀气,整个人仿佛疯了一般,不要命的朝着冷夏飞掠而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忽然,战北烈顿住身形,缓缓的闭上了眼,一滴泪珠顺着颤抖的眼睫滚落而下。
没事,她没事……
电光火石间,远处一个人影骤然冲过去,替冷夏挡住了那把致命的长剑。
是林青!
战北烈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时的大秦战神,左肩头只露出了一个剑柄,剑身从背后穿过,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下,脸上满满的血渍,双目中还残存着方才的猩红颜色,这样的狰狞,这样的杀气,直让周围的御林军们吓破了胆,齐齐后退。
砰!
一具尸体从高空砸下,正是方才被他一脚踹飞的御林军,那一脚中含着冲天的痛与怒,竟是直接把人给踹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御林军再退。
战北烈一步步向着冷夏走去,逶迤了一地的鲜血,直到看见林青怀里的冷夏,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未有任何的大碍,才松了一口气,转向同样后心插了把剑的林青,郑重道:“谢谢!”
噗……
林青一张嘴,喷出大口的血雾,捂着胸口点头:“只要……姑娘……没事……”
话没说完,他脑后一痛,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战北烈一把捞住他媳妇,林青被某个打昏了他的无良神医给拖走,带到一边儿止血拔剑去了。
某战神微微低头,看了看他怀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晕倒的媳妇,再看看他肩头上露出的剑柄,最后看看某青衣男子头也不回的背影,十分无语。
这里还有两个伤员啊喂!
终于,身后顶了天的怨念缭绕,引起了慕大神医的注意。
他顿住步子,一寸一寸的转过脖子,呆呆的望了望战北烈怀里的冷夏,掏出个药瓶丢了过去。
俩字一蹦:“劳累,胎气,无碍。”
战北烈接住药瓶,他虽然没有冷夏和愣子的默契,不过这六个字组合一番,也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只是连番的激斗劳累过度,以至于动了胎气,但是没有大碍。
随后,就见慕二缓缓的转动眼珠,落在了他的左肩,一抹嫌弃划过,仿佛在唾弃这男人的小题大做,呆呆吐出:“小伤。”
好吧,战北烈承认,这穿骨的伤看上去狰狞可怖,其实还真的没啥大事,尤其是他内力深厚,身体的底子极好,直接拔出来止血就能再次冲上去大杀四方。
不过……
他妈的!
你丫算个什么大夫!
望着再次回过头,拖着林青就朝城门走的慕大神医,大秦战神忽然就觉得,他和母狮子的待遇,还算是不错的!
忽然,怀里的人儿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
战北烈激动:“媳妇!”
冷大杀手刚睁开眼,就翻了个白眼,小腹处的疼痛自动消失了,估计方才是闺女跟她抗议。
她微笑,点点头,一眼瞧见战北烈肩头的伤,凤眸内顿时杀气涌现,这情绪酝酿着,还不待发作,忽然嘴巴里被塞进了一颗药丸,正是慕二给的那一瓶。
冷夏吞了,就见战北烈想了想,再倒出一颗塞了下去。
冷夏再吞,就见战北烈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整瓶药都倒了出来,糖豆一样给她喂了。
两人一个喂药,一个吃药,皆没注意到,远处的慕大神医,眼中一抹肉疼划过。
片刻后,冷夏从战北烈怀里站了起来,玉手缓缓的抚摸上他肩头的剑柄,满心满眼的心疼,冷冷道:“忍住!”
话落,一把拔了出来!
鲜血喷洒中,一个药瓶再次被丢过来,她一把接住,倒出里面的药丸给战北烈喂了下去,忽然,冷夏眨巴了眨巴眼,这药瓶中竟然就只有一颗?
凤眸阴丝丝的飘过去……
慕大神医呆呆望天,眼眸中闪过丝丝的小奸诈,未免他精心研制的药再次被糟蹋了,方才已经偷偷将里面的药都藏了起来。
冷夏从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给战北烈包扎好,终于反应了过来,方才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时才算想明白了。
第一,御林军呢?
第二,慕二和林青怎么在这?
她沿着小镇的城门前街道扫过一周,两个问题尽数被解答。
第一,御林军正呆立在他们三丈远之外,望着战北烈的目光里尽是惊恐,腿肚子哆嗦着,不知是要冲上来趁着他们重伤继续厮杀,还是撤退。
第二,不只慕二和林青,花千、拓跋戎、钟羽、弑天、甚至连公孙柳都来了,这时候正站在城门口笑眯眯的望着她。
“舅舅!”公孙铭一声欢呼,撒开腿就冲向花千。
花姑娘将纤细的腰肢扭成个麻花,靠在拓跋戎的肩头,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装模作样抹去眼角貌似是泪水,其实是雨水的液体,“喂,好姐妹,你要感动死奴家么?”
他从未想过,冷夏和战北烈,会回去将公孙铭带出来!
冷夏轻笑一声,遥遥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明明她吩咐弑天,去城外和众人汇合,向着大秦撤离不要回头的……
其实这个答案早已经明确,镌刻在了心里,冷夏却难得的矫情了一次,唔,还蛮想听一听。
一双褐色的眸子,如酒浓郁、如钻炫目,拓跋戎扛起弯刀,大笑:“打架,怎么能少了老子!”
帕子一挥,在大雨中瞬间变的湿嗒嗒,花姑娘眨巴着眸子抛媚眼:“这么多的美男,奴家就回来看看喽!”
钟羽立正站好,扯着大嗓门喊的震天响:“烈王府的暗卫,不做那逃跑的事!”
弑天们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互相对视了几眼,笑呵呵:“姑娘在哪,咱们就在哪!”
公孙柳微微一笑,极美的脸上尽是高华隽雅,耸耸肩道:“在下被感染了!”
就连给刚给林青止完了血的慕二,也拖着病号站了起来,呆呆望着他们蹦出一个字:“杀!”
在冷夏微微湿润的凤眸中,战北烈仰天一阵狂笑,在“哗啦哗啦”的雨声中如暴风席卷,他转向了对面一众吓破了胆的御林军,鹰眸内含着俾睨天下的狂妄霸道,高喝一声,豪情万丈!
“杀!”
话落,拉着他媳妇当先冲了上去!
后面紧跟着拓跋戎,公孙柳,钟羽,弑天众人,甚至连一向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都青衣一闪,跟了上去。
一点功夫都没有的花姑娘,拉着公孙铭躲到城门一侧,一边照顾着依然昏迷的林青,一边咬着帕子望向战北烈,两颗大大的红心飘出来,“好有男子气概!”
面对着剩下接近九千的御林军,战北烈和冷夏,选择带着朋友同伴杀过去!
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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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即便城门处已经没有了官兵,即便现在立刻就能打马离开,他们不撤退!
一万御林军又如何,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依然能灭掉一千,如今他们不是孤军奋斗,朋友来了,同伴来了,冒着生命的危险,从下一个城镇回返了来,为的,就是和他们并肩作战!
朋友二字,终于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既是朋友,天涯共闯!
那么,就干他娘的!
将要被干的御林军们,明明是对面这些人的二十倍之多,然而听着这一声声的“杀!”,望着对面那彪悍勇猛的冲过来的人,再也提不起分毫的斗志,他们的手脚尽数瘫软着,从脚底板一直酸麻到后脑勺,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把那两尊大神放出城,不就好了?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无尽的恐惧,没有人不胆寒,没有人不心惊胆战!
忽然,人群中一声高喝传出来:“杀啊!跟他们拼了!不杀了他们回去也是死!杀了他们,受死吧!”
生命的威胁中,御林军再次冲了上去,若是不杀了他们,回去只怕会比在这里死的更加凄惨,可是如果拼了,也许还真的能以数量优势,将他们的人耗死!
鲜血漫天泼洒,一声声的惨叫呼号中,没有人注意到后方有两个人,转过身撒腿就跑,便是刀疤脸和方才大喊的洛琴。
此时的刀疤脸跑的屁滚尿流,只想一鞭子把自己给抽死,只恨自己太过贪婪,想从那两尊煞神那里讹上些银子,这会儿,连小命都难保。
而跑的踉踉跄跄的洛琴,更是战战兢兢魂飞魄散,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将要迎接他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无间地狱!
……
一个多时辰后,这小小的城镇街道上,已经尽数染成了红色,浓郁的血腥气仿佛挥之不散。
他们四百余人,将一万御林军,尽数歼灭!
战北烈和冷夏傲然立于一地血泊之中,眸子中一片冰冷,两人没有分毫的留手,没有分毫的仁慈。
战北烈不会忘了,若是没有林青,母狮子方才差一点就魂归黄泉!
冷夏也不会忘了,战北烈背后那屈辱的一鞭,肩头那穿过骨头的一剑!
更不会忘了,如今的林青依然昏迷不醒,后心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将整件衣袍都染的猩红!
面对伤害过亲人朋友的敌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心慈手软!
忽然,天空中一个人影被抛了过来,“砰!”的一声,滚落在地上,然后迅速爬起来,颤抖着爬到了花千的脚下,不住的磕头:“主子,洛琴是故意的!我没有背叛你,我假意投靠花媚那个贱人,是为了暗地里帮主子……”
花千惊呼一声,奇道:“原来如此?”
“主子,你相信我,相信我!”洛琴又向前爬了几步,抓着他的衣摆,“我一直都是忠心的,是为了主子投靠那个贱人,我都是为了主子啊!”
“那奴家还真是错怪你了,快起来快起来!”花姑娘将他扶起来,瞧着洛琴哆哆嗦嗦中一脸的惨白,拿着帕子给他擦汗,笑道:“瞧瞧这大雨淋的,都湿透了!”
洛琴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谢……谢谢主子……”
忽然,花千转过头,狐疑的问慕二:“我不是问你要剧毒么?怎么他还没事?”
话音方落,砰!
洛琴浑身痉挛着,猛的倒了下去,嘴角流出汹涌的鲜血。
花姑娘惊了一下,“嗷”一声把帕子给丢掉,紧张兮兮:“这么毒?奴家捏了好久,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慕大神医的眼中,闪过一丝傲娇的情绪,转了转眼珠,不搭理。
花姑娘仔细研究他的神色,差不多确定是不会死的了,拍了拍噗通噗通跳的小心肝。
片刻,才转向了洛琴,咬着唇一脚踹在他身上,恨恨吐出:“你那时还只有五岁吧,我在路边捡到了你们四个,带回府来供你四人吃穿,十几年来,名为主仆实则更像亲人,我不愿你们牵扯到这些纠纷中来,甚至都没告诉过你们任何我的计划,我花千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一丝半点!然而你是怎么对我的,怎么对他们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你害死了一个,亲手杀了两个,我命大活了下来,你却再次带人来追,这等时候还有脸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
花姑娘深吸一口气,瞧着旁边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恢复了那不着调的模样,扭腰摆臀转过身子,不再看地上不断抽搐、离死不远了的叛徒,“哎呦喂,你的演技是精湛,奴家的也不差!”
花姑娘的眼中,背对着洛琴,一滴眼泪悄然滑下。
洛琴的嘴角不断的涌出大片的鲜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然而最终依旧没有说出,头一歪,死了。
冷夏拍了拍花千的肩,对于这个奸细,当初他并未说太多,她却是知道花千心底的恨意和悲哀,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的背叛,更是令得另外三人惨死。
今日,一切的一切,终于随着这一滴眼泪,尽数消散……
不论洛琴想说的是什么,忏悔还是憎恨,已经不重要了。
花姑娘将脑袋歪在冷夏的肩头,难得醋意深深如大秦战神,都只是咬了咬牙就转眼装作没看见了,他眨巴眨巴眼,咬唇:“奴家好惨!”
冷夏听着这味道,感觉不大对,于是不搭话。
花姑娘的眼尾悄悄瞄来,绞着手指笑眯眯:“不如……不如……嗷!”
难得忍让了一次的大秦战神,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这翠绿的娘娘腔给飞走了。
众人失笑,不用说也知道他“不如……”的后面,跟着的是什么。
把你那天上有地下无粉雕玉琢似仙童的可爱小少年借给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婀娜多姿仙女下凡的奴家带两天呗?
这坑爹的货,活该!
忽然,冷夏在众人中扫啊扫,眸子一眨:“十七呢?”
众人齐齐望天,这不称职的爹妈,俩人竟然连孩子都忘了!
花姑娘爬起来,扭着麻花腰一路拐着“S”形,“回来太危险,俊美小少年年纪太小,咱们让那三个可爱少年先带回去了。”
怪不得也没看见狂风三人。
冷夏和战北烈放了心,看着不断飞过来媚眼不屈不挠的花姑娘,大秦战神再次一脚飞出,某个翠绿娘娘腔,又打着旋儿的飞走了。
瞧着这群人的相处方式,远远走来的公孙柳,眼中一丝羡慕划过,指着远处刀疤脸的尸体,笑道:“我直接杀了,咱们走吧?”
冷夏点点头,这里是呆不下去了,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立刻传回夷城,今日他们的一番作为,虽然痛快的很,不过麻烦也惹了不小,已经暴露了行踪,后面的路将会更难走,尤其是四百多人的大部队一齐行动。
光是城门处的排查,都过不了!
拓跋戎想了想,道:“不能走官道了,我知道一条比较远的路,也极为偏僻,一路尽是山林,直接通往咱们来到南韩的那座丛林,不过路上虽然不会有追兵,花媚在官道上截不住咱们,必定会想到在南韩的边境那座丛林里堵截。”
思忖片刻,战北烈应道:“就走那里!”
两权相害取其轻,只在那林子里堵截,便是只有一次交锋,若是走官道则会一路危机重重。
众人说说笑笑间,做出了决定,一个个飞上马匹。
“驾!”
马儿飞奔,轰轰马蹄带起路面一地鲜红的泥泞,他们鲜衣怒马痛快奔驰,大雨依旧“哗啦哗啦”的下着,却冲不散众人间萦绕着的浓浓情意。
忽然……
后面骤然响起了一声,带着颤音的娇媚惊呼。
“你们……你们忘了奴家啊!”
※※※
的确如冷夏所料,他们的一番动静,飞速的传回了夷城,更是插上了翅膀,传遍了整个天下。
西卫女皇和大秦烈王,在夷城中隐匿了多日都没有人知道,更是将南韩公认的“卖国贼”花千救下,带走了小皇帝和皇长子,在毗邻京都的城镇中,以四百多人将一万追捕的御林军,尽数消灭!
天下哗然!
而同时,花媚成为了天下人眼中的笑柄。
南韩太后怒火中烧,再次派出心腹手下,带着大军全国搜捕,更是在每一个城镇中设下了严密的关卡,若是想要进城出城,不经历几次三番脱层皮一样的检查,坚决不可能。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那群人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见丝毫的踪迹。
而此时,消失了的众人,正在偏僻而茂密的林子里穿行着。
这几日大雨已经停了,不过地面依旧泥泞,葱葱郁郁的林子里水汽蒙蒙,灿烂的阳光射进来,耀出一片明明媚媚。
拓跋戎抬头看了看天色,指向西北方,道:“再有个几日,就到了来时的那片林子,出了林子就是大秦的边境,咱们走的是南韩最东面的丛林,算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花姑娘咬唇点头,的确是一个大圈子!
这一路上,走了足足有一个半月,这条林子里连人烟都没有,每日里吃的是林子里捕来的猎物,喝的是泉水,这样的日子,偶尔过个几日那叫惬意悠哉,可若是整整四五十天,绝对是想死了!
她朝前面瞄了瞄,恨恨的鼓着腮帮子,就连林青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冷夏的肚子都开始明显了!
见到这诡异的目光,大秦战神跟着看过去,立马一脸的傲娇。
他摸了摸媳妇微微凸起的肚子,笑眯眯得瑟不已:“老子的闺女,五个月了啊!”
大秦战神将脑袋凑上去,贴着那软绵绵的肚子,两排锃亮的牙齿闪闪发光,直让冷夏大翻白眼,众人大叹没出息。
唔,五个月了……
四个月的时候,丫也是这么个得瑟德行!
战北烈翻了翻眼睛,直接将这些定义为羡慕嫉妒恨,懒的搭理,忽然,鹰眸一厉,他缓缓的直起了身子。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前方有一小片树枝堆,树枝高高的拢起,一看就是有人搭起的柴堆,准备生火用的。
走在最前的池虎,跑上两步捡起最上面的一枝,看了看皱眉道:“干的!”
前几日方下过雨,若是早就搭在这里的树枝,必定是潮湿的,可是如今是干的,那么就说明,这是有人刚刚堆在这里的,最起码,这个时间不会超过大雨停后的这几日。
这林子的偏僻大家都心里有数,更加之有不少的猛兽存在,一个半月来,竟是一个人都没遇见过,说是杳无人烟,也不为过。
他们是为了躲避搜查,那么这个堆积柴堆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吼……”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野兽的嘶吼传了来,这吼声极为震怒,似乎整个林子都摇晃了几下,听起来似乎是老虎。
冷夏一皱眉,道:“去看看。”
他们已经猜到,若非是老虎经受到了攻击,必定不会发出这样的嘶吼,只是这攻击,究竟是另一种野兽,还是人,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循着声音,一路拨开茂密的枝叶草丛,小心谨慎的在林中穿梭着……
“吼……”
再一声吼叫,不过这次的嘶吼,听起来却是凄厉了几分,空气中飘来了血腥的气味,那老虎,应该受了伤。这一路来,都没有听到另一种野兽的声音,一是那野兽不会发出声音,另一种便是……
和老虎缠斗的,是人!
这个答案,在看到了远处的画面之后,终于得到了证实,而这个人,还是冷夏他们的老熟人,媚娘!
她一身夜行衣,正施展轻功倒吊在树枝上,手持匕首和一只黄褐色的斑纹虎搏斗着,老虎的身上已经有了多处伤痕,尤以腹部的一个血洞最为明显,腥臭的血正汩汩的朝外涌着,血呈黑褐色,想来那匕首上,应该涂有剧毒。
媚娘和老虎,同时瞧见了这边突然出现的人。
她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抓痕,应该是被老虎伤到,一惊之下,施展轻功就要离开,那老虎朝着几人看了一眼,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媚娘的身上,猛扑过去阻止了她的离去。
冷夏抱起手臂,冷眼瞧着,淡淡道:“那杀死荣郡王的小妾,应该就是她了!”
媚娘如何会在这里,只一瞬的思索后,她便猜到了前因后果。
荣郡王死在床笫之上,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只要一查,便能查到这个案发当时和荣郡王在一个房间,后来却突然失踪掉的女人,稍一思索,便能想到,凶手必然是这个女人。
而花媚为了洗清嫌疑,荣郡王一党为了报仇,必定都在追杀她。
想必现在各个城镇的关卡中,除了他们等人的画像外,媚娘的画像也有一份,他们为了躲避搜查,躲到这深山老林来,绕着圈子走,那么她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花姑娘笑眯眯的瞧着,看到媚娘再被老虎抓伤了一下,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拨弄了一下长睫毛,妖媚的脸上满满的幸灾乐祸:“哎呦喂,惹什么不好,偏偏惹上这丛林之王,命中带衰啊!”
战北烈剑眉一挑,摩挲着下巴:“这女人必定紧张的很,就算杀了老虎,也要提放着咱们,这会儿正想着一会儿往哪逃呢……”
几人优哉游哉的看着戏,一边还凉飕飕的议论两句,直把媚娘恨的俏脸铁青。
她再加快了几分动作,招招狠辣,忽然觑准一个机会,寒光一闪,匕首正正插进了老虎的眼睛里!
“吼……”
凄厉的嘶吼声,震耳欲聋,然而这吼声还没断,老虎被媚娘紧逼不舍,再次在肚皮上狠狠的戳了一下,浑身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中,几次三番想要爬起来,每次都是无果,已然油尽灯枯了。
媚娘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几人,警惕的朝着后方一步步退去。
花姑娘瞪眼:“就这么让她走了?”
柳眉一皱,冷夏看向那已经垂死的老虎,自花媚朝着那里退后开始,一双虎目中染上了几分焦急,原本已经放弃的四肢,再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她低声呢喃着:“那边有什么呢……”
按理说,方才花媚要离开的时候,老虎都已经停下不动了,可是一看她朝着那个方向走,立马又扑了过去,尤其是这一会儿,也是因为那个方向……
忽然!
“吼……”
老虎仰天发出一声嘶吼,仿佛要榨出这生命最后一瞬的力气,回光返照一般猛的扑向了媚娘。
巨大的阴影再次袭来,鼻端闻着那刺鼻的腥风,媚娘厌恶的冷嗤一声:“不自量力!”
就在她霍然飞起,要送老虎上西天之时……
咻!
一道破风声在耳侧响起,不待她一惊动作,“砰!”的一声,整个人被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眼眶突出着,嘴角鲜血横流,纤细的脖颈上,深深的插着一枚袖箭。
而那只老虎,也在扑到一半的时候,再也没有了力气,轰然跌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直到死,都望着媚娘身后的那个方向……
这会儿,除了冷夏,众人也发现了问题,狐疑道:“那里有什么?值得这老虎命都不要了?”
冷夏神秘一笑,弯着唇角走过去,直走了有百米远,才在密密的草丛中,看见了她预料中的东西,一只小老虎。
“哎呀!”花姑娘一惊一乍,西子捧心:“奴家还没见过黑色的老虎,好可爱啊……不过,这老虎是黑色的,和那只颜色不一样啊?”
这只老虎,只比幼猫大上那么一点,和十七方出生的时候,差不多大,通体如夜色般漆黑,毛茸茸的极为可爱,蜷缩在草丛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想要爬起来,“噗”的跌倒在草丛上。
“这是黑蓝虎,又称黑虎,是一种变异的品种……”弯了弯唇角,冷夏一边解释着,一边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瞧着。
黑虎在前世,一向是一个传说,和白色的老虎一般,都是物种变异的结果,众人只知道有,却极少有人见过,她却在亚马逊丛林里,真真切切的见到过一回,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
冷夏瞪着它,它也在瞪着冷夏。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
半响,小黑虎张开还没有牙的嘴巴,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搭理了。
早在看到老虎死前那焦急的眼神,冷夏就猜到,这里也许会有一只幼崽,然而真的看见了,心中依旧震撼不已,谁说动物没有感情?为了自己的孩子宁死也不让媚娘接近一步,这样的母爱,同样也当了母亲的冷夏,为之喝彩!
“就是老虎,都这么爱它的孩子……”公孙铭低着头,一脸艳羡的靠在了花千的身上,满满的失落。
花姑娘叹气,摸了摸他的脑袋,竟是接不上话。
就连一个畜生,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宁可牺牲生命,而花媚……
冷夏抱起小黑虎,那么小小的一只,想是刚出生没几天,它软绵绵的蜷缩在她的手掌里,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哈欠,再次闭上了,想来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护它已经送了命……
想了想,她抱着小黑虎,朝着一脸呆呆的某人走去。
然后,微笑,塞给了他!
慕大神医眨巴了眨巴眸子,浅淡的眼珠缓缓下移,瞧着被塞进自己怀里的小黑虎,一瞬间,脑中已经浮现出了众多的情景……
老虎吃的一脸脏兮兮……
老虎抖着满是土的毛……
老虎拉的屎又脏又臭……
哦不!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愣子,燃烧了他的小宇宙,脸上风云变幻,尽是惊恐!
抬手,正要塞回给冷夏。
某个无良的女人,已经笑眯眯的退后一步,打了个响指道:“走吧,赶路!”
身有终极洁癖的慕大神医,悄悄的瞄了瞄那呼呼大睡的小黑虎,小小的鼓着腮帮子,怨念缭绕的飘了上去。
呆呆的眸子里,清楚的传达出了一个哀怨的信息……
他是神医,不是兽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