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高坐高位,唇边依然含笑,可眼神冷得浸了冰霜一样,众人纷纷低头,缩得如同一只只鹌鹑,大气也不敢出。
裴琇却像感觉不到殿内的僵冷气氛一样,依然兴致勃勃的欣赏歌舞,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随着节拍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下子,任谁都看出来了,裴相在故意下女皇陛下的脸面,可谁也不敢说一个字。
沈文卿眸光闪了闪,倒了满满一杯酒,高高举起酒杯,对着凤瑾朗声说道,“文卿斗胆,敬陛下一杯,愿陛下年年岁岁安康福泽。愿大周岁岁年年国泰民安!”
无名向前一步,高举酒杯,高声道,“愿陛下年年岁岁安康福泽,愿大周岁岁年年国泰民安!”
齐大人也举杯站了起来,紧接着宋明也站了起来。有两位一品尚书领头,其他官员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最后站起来的官员过了一半,中立派和女皇派都站了起来,剩下的都是裴党一派,甚至于裴党内部。品阶比较低的那些人,也犹犹豫豫的想要站起来,被兵部尚书李屹狠狠瞪了一眼,又退了回去。
凤瑾唇边绽放出一缕春风般的笑容,深深的看了齐大人一眼,齐大人收到她的眼色。立即道,“老臣谨以此酒,恭祝陛下与大周,愿陛下年年岁岁安康福泽,愿大周岁岁年年国泰民安!”
其他人也众口齐声道,“愿陛下年年岁岁安康福泽。愿大周岁岁年年国泰民安!”
凤瑾优雅起身,高举酒杯,高声道,“朕也谨以此酒,愿诸位爱卿福泽深厚,阖家安康,愿我大周国泰民安,国富民强,愿大周的每一位子民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谢陛下!”
官员们纷纷喝尽杯中酒,而凤瑾就这么无视裴琇,当他不存在,含笑喝了酒。
裴琇脸色铁青得骇人,他以为他僵持着不动,故意下女皇的脸,女皇就失了脸面,可没想到女皇居然干脆当他不存在,而沈文卿和齐大人就更可恨了,居然故意绕过了他,领头给女皇敬酒。
一直到宫宴结束,凤瑾都没理会过裴琇,直接无视他,也没理会过裴琇一党。
当然,后来裴党的下等官员扛不住了。向前来给凤瑾敬酒,凤瑾也含笑喝了,给足了他们脸面。
这些官员虽然属于裴党,但宫宴这种重要场合,他们也不敢明晃晃的不给女皇陛下脸面。
宫宴结束时,官员们携带家眷一一离开。裴琇走在最前,连告辞都没说就离开了,齐澈落在最后,无视齐大人不停暗示的眼神,就是磨磨蹭蹭不肯走。
“是不是有话跟朕说?”
凤瑾微微笑道,今夜喝了不少酒,她脸颊绯红,如染了一层薄薄的云霞,妩媚得很,一双水盈盈的眼睛,染了一层浅浅的迷离之色,更显得风情万种。妖娆动人,就那样望着你的时候,能叫人一颗心醉了似的。
“陛下那时候把我丢去军营,不是为了唐清河吧?”
凤瑾摇了摇头,“不是。”
齐澈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他躲躲闪闪的望了凤瑾一眼。“那陛下是为了我吗?”
“当然,为了你为了齐--”
齐家二字还没说出口,齐澈就急促的打断凤瑾的话,“陛下的心意,我知道了,我会尽心尽力报效陛下的!”
凤瑾总觉得这话有些地方不对劲,可喝了不少酒,脑子有些晕的她,也没想通哪里不对劲,她轻轻‘哦’了一声,笑盈盈的望着齐澈。
齐澈脸色微红,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灯火的映照,他目光灼灼的望了凤瑾一眼,转身快步离开。
凤瑾诧异的看向齐大人,齐大人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向凤瑾告辞离开。
重华殿里空荡荡的,杯盘狼藉。酒意上头,凤瑾感觉头有些晕,慢慢站起身,无名连忙过来扶着她,凤瑾冲他笑了笑,“朕没事,朕还没有醉。”
“陛下酒量不好,就别喝那么多。”
无名语气有些不悦,凤瑾笑盈盈的望着他,“生气了?”
无名刚要回答,一个暗青色身影走了进来。
凤瑾看了来人一眼,面露困惑。“裴卿还没走?”
“微臣有些事情,想跟陛下商量一下。”
凤瑾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淡淡道,“不能改天?”
“不能!”
凤瑾有些无奈,幽幽叹息一声,“那你说吧。”
裴琇看了边上的沈文卿。和扶着凤瑾的无名一眼,“这是机密要事,请陛下遣退其他人!”
“他们俩是朕最信得过的人,什么都可以听。”
“陛下信得过他们,微臣却信不过。”
“裴卿既然不想说,那便罢了。”
凤瑾不耐烦的说道。扶着无名的手就要离开,裴琇在她身后冷冷道,“虎符的事,陛下也不想听吗?”
凤瑾身影顿住,慢慢转身,半醉的眼直勾勾望着裴琇。这双眼因为醉意上头,褪去了往日的幽深寒凉,水光盈盈,醉意迷离,像是长了钩子似的勾挠着人的心,魅惑得很,裴琇脑中忽然闪过一双同样的眼睛,同样的迷离魅惑,水雾蕴蕴,不同的是,那双眼又透着几分天真娇憨,无忧无虑。
裴琇无比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为何会在他的脑子里出现?
凤瑾直勾勾的望着他,“你说虎符?你有虎符的消息?”
“是!”
裴琇幽深的目光掠过无名和沈文卿,“就看陛下想不想听了!”
凤瑾勾唇一笑,“你在糊弄朕呢!你若是有了虎符的消息,早就去找了,还会来告诉朕?天底下,最不希望朕拿到虎符的人就是你了!”
“因为微臣也不确定消息真假,想请陛下帮忙确认一下,若是消息是真的,微臣会去找虎符的,绝对不会把虎符让给陛下。”
裴琇淡淡道,语气沉着。
凤瑾沉思片刻。看了无名和沈文卿一眼,“你们先退下吧!”
无名和沈文卿相视一看,无名皱眉道,“陛下,属下要保护陛下,不能离开陛下半步!”
有外人在。无名依然称呼凤瑾为陛下。
“退下吧!朕能自保!”
无名浓眉拧紧,凤瑾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无名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说了句‘属下就在外面,陛下有事的话。尽管叫属下’。
“你放心,本相不会对陛下做什么。”
无名冷冷的看了裴琇一眼,神色间满是怀疑。
等到无名和沈文卿都退下后,凤瑾微微拧着一双长眉,“你可以说了!”
“微臣近日收到一个消息,虎符还在宫里!”
“在宫里?”
“对!微臣想请陛下仔细回忆一下。从先帝生病,到他驾崩的那半年时间里,他有没有对陛下说过关于虎符的事情,或者暗示过什么。”
凤锦留给凤瑾的记忆里,关于先帝的记忆空荡荡的,别说虎符了,就连先帝驾崩的记忆都是空的,说来也真是怪,凤锦不在意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说,连亲生父亲的死也不在乎,到底什么原因?
凤瑾摇了摇头,“没有!”
裴琇皱了皱眉。“陛下再仔细想想,微臣查了这么多年,也觉得虎符一定还在宫中!当初先帝驾崩,微臣住在宫外,连先帝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也不知他说过什么。陛下那时候天天与太后一同伺候先帝,说不定先帝无意间说过什么。”
凤瑾不能对裴琇说,她压根没有先帝的记忆,只能装模作样的去想。
想着想着,酒意上头,今晚喝的酒是梨花白,喝的时候清甜爽口,可梨花白的最大特点是后劲十足,凤瑾渐渐的觉得头脑晕沉得厉害。
为保持清醒,她用力摇了摇头,可脑子晕得更厉害了,视线也愈发的模糊不清。
“陛下想到了吗?”
凤瑾没有回答,裴琇诧异的朝她走来,却看见女皇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