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城下的辽兵们都看傻了眼,尤其是那城头上还在不断滴血的首级上,扭曲着的面孔仍在诉说着无言的恐惧。这个千夫长和他的卫队,虽然平日里趾高气扬、旁若无人,却都有一份真功夫傍身,等闲人们根本无法收拾他们。现在倒好,他们大摇大摆地进了敌军城池,而后就被人家拆吧拆吧给剁了,这城中到底有何方神圣呢?
辽军前哨的小头目不敢怠慢,连忙将这情况上报。很快这辽军先锋部队的主将萧朗就来到了代州城下,亲自探看。
萧朗立即命人将那桑珪的内弟拽来,恶狠狠地说道:“你不是说你这个姐夫已经打定主意投降了吗?怎么现在却毫无动静,也不出来迎接咱们!你这姐夫是不是反悔了?!你可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要不然你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桑珪的内弟连连稽首,恨不能摇着尾巴表忠心,就听他大声说道:“怎么会,怎么可能?!我姐夫可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哪里会反悔呢?!大家正盼着大辽来此,给俺们带来荣华富贵呢!眼下这反常的情况,是不是那后周军队抢先到达了代州城,并派出了大队人马对我姐夫严加监视,这才出现了如今的情况!”
萧朗轻轻颔首,这家伙说得倒也有些个道理,说不定真是如此。萧朗于是叫来一个百夫长,让他押着这桑珪的内弟率军往城里冲去、探听下城中的虚实。这个百夫长小心翼翼地冲进城来,却没有受到任何攻击。他心中大乐,继续用这俘虏的身子来护住自己,督促着手下人赶紧上前抢占要地。
眼看着辽军就要顺利占下南门的要害之处,桑珪的这个内弟大吼一声,突然撞向了旁边的城墙。辽军一路上只防备他挣脱开绳索逃走,根本没想到这家伙居然选择了自杀,措手不及之下,让这家伙成功就义。
埋伏在暗处的桑珪几乎是怒吼着冲了上来,用一柄大斧子将这百夫长劈成了两大截!埋伏在附近的弓弩手们也纷纷出手,密集的弓箭愣是让弓马娴熟的辽军士兵也来不及躲闪,一片片倒在了城墙下!
不多时,桑珪和董遵诲一道站在了北门处的城楼里,就听桑珪大声喊道:“我桑珪在此,你们辽军谁敢前来受死?”
萧朗听到了桑珪那猖獗的喊声,心中怒火大盛,他环顾左右,见大家都有些个退缩、不敢上前,心中更是愤怒。
就见萧朗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对面的桑珪能有多少兵马,不过是装神弄鬼、糊弄咱们而已!大家可都是我大辽的勇士,身后可是我大辽的御营人马,如果让御营里的各位大人知道了大家临阵退缩的消息,那我就得去效死营里与众位的家人会面了!……”
在萧朗的威逼利诱下,辽军又恢复了一点儿士气,扛着盾牌就往上冲。虽然桑珪和董遵诲将城中所有的弓箭手都布置在这里,可辽军毕竟人多,很快就打破了周军弓箭手的封锁,占据了多半个城门。
这种情况下,董遵诲自然不会与辽军硬抗,迅速率领部队后撤,与辽军打起巷战来。大家利用己方熟悉道路的优势,用大街小巷来分割敌军的规模,在局部形成了以多打少的优势局面,逮住辽军就是一顿猛揍。
萧朗只损失了四五百人,就察觉到了这巷战的危害,而且他也诧异地发现,整个代州城内几乎没有百姓居住,许多百姓的家中都上了封条、搬得一干二净。
萧朗微微一笑,便知道了桑珪等人的打算,想要用这些手段来拖延我进军的步伐、掩护百姓们撤离,你们还太嫩!萧朗冷笑着吩咐:“留出五百人,在城中监视敌军动向,剩下的所有士兵,都随我绕城南下,不必入城!”
萧朗此时还有三千多人,就算留出五百人在此监视,也能调用一军人马的兵力(两千五百人)。而董遵诲和桑珪的联军,也不过是两千余人而已。而且萧朗的身后更有辽军的主力部队,如果拖延的时间长了,等辽军的主力一到,大家就更不是对手。敌强我弱,硬拼是傻蛋,可所有人还是冲了上去,勇敢地拦在了辽军的战马前。
这次轮到辽军来发挥他们弓马娴熟的优势,对代州的守军和董遵诲所部进行了花样射击,不断地割收着士兵们的性命。而且辽军分成多个部分,灵活向前攻击前进,遇到了阻拦立即留下一部与其对峙,剩下的部队绕道过去继续追击。这样一来,桑珪安排的敢死队全都没事先预期的效果。有些个头脑一热就参加敢死队的队员,更是幡然悔悟,将这军中的情况向萧朗和盘托出。
萧朗听说代州百姓拖家带口、带着所有的财物南撤,心中很是着急。你们跑个什么劲啊,俺们不就是要你们一点儿金银财宝、顺便睡睡你们的妻女嘛!你们真是小气!
萧朗于是果断领军展开追击,后周军留下的小股断后部队在他们的面前一击即溃。眼看着辽军越来越近,桑珪对董遵诲行礼说道:“董将军,你曾向我许诺过代州的未来,说百姓们肯定能安居乐业、孩子们也能够安享生活。如今是我老桑为这梦想拼命的时候了,希望你说话算是,我们代州守军所有人都在天上看着你!”
桑珪已经知晓了董遵诲开国伯的身份,知道这样的大人物最重承诺。所以他宁愿用自己的死亡来给自己的家人加上一道保险,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大家的安康。
董遵诲含泪继续南下,他不敢低头,唯恐让眼角处积攒的泪水滑落。董遵诲只有昂起头来,用那外表上的高傲来掩饰自己内心的难过。
在几次击退辽军的追击之后,董遵诲所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这是萧朗苦心设立的战局,他立即率领所有的部队压了过来,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泛起了大量的烟尘,显然有大部队来此。从南方来的大部队,很明显就是后周的接应部队,萧朗只能摇摇头率军撤退。
还没等这烟尘散去,张逸等人就解下了战马马尾上绑着的树枝,将重伤员们放在了马背之上,在董遵诲的指挥下有序撤离。看着远处不敢追击的萧朗所部,董遵诲不由得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