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你干什么!是恕儿啊!”空间内,应龙着急的吼道,眼瞳眯成了一条线,整个空间的温度下降到了极为可怕的程度,极寒的水汽化成烟雾弥漫开来。
而在应龙头上的姜离只是稍稍正了正坐姿,一手搭在龙角上,竟硬生生钳制住了应龙的动作,“他绝对可以”
“滚开!他现在和小明那时候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你放我出去!”应龙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想要抬头,却怎样都没法将头移动半分。
“恕儿和小明不一样,他是…”
“放你**的屁,小明快疯的那时候我们就应该出手!”随着应龙剧烈地挣扎,整个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一副随时就会崩塌的样子。
“应龙,你听着,恕儿不可能一辈子被我们看着!你我都清楚,无初他也知道!”
“滚开!”虽然已经用尽了全力,应龙始终无法挣脱姜离的束缚。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用出来只会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更何况如今他们身边多了一些本是多余的牵挂。
此时着急的可不止姜离和应龙。凡是到姜离应龙这一层次的人,天地间已经和自身有了某种联系,即使不是太大的动荡也可以感知得到。
玄天之外、碧海之渊、横林巨壑、黑山大泽,世界各个角落的强者将‘目光’聚集在此,这份超出以往任何一次真人暴走的大规模能量震荡,已经到了令他们不得不关注的地步。
甚至有一部分心急如应龙的,已经强行从修行或者休眠中醒来,急速往这边赶来。
随着能量的攀升,以王恕四人为中心,上方形成了一个水涡形状的扭曲空间。如果此时有第一批偷渡民在的话,一定会惊讶于里头散发出来的,熟悉又混沌的气息。
贯通九个界层的通道正在开启。
仙、魔、元、魂、器、兽、灵、星八个界层的气息只是出现了一瞬,随即便开始疯狂蚕食汇聚而来的力量,并试图扩大通道以更加肆意地吸收。
“走,我的族人们,回家了…”夔音此时右腿、左手和双角不知所踪,似是被硬生生扯下一般,恐怖的创口流着鲜红的血。而他对自己的伤势置若罔闻,单脚站立在地,激动地看着虚空中正在开启的通道,流着泪说道。
这一刻,他等得太久了…辛苦布局,终于得偿所愿。
夔牛族的族人们一脸疑惑地互相看来看去,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回事。下一刻,地面开始泛起石浪,推着族人向一处汇集而去。那是一处八方星的祭坛,不知什么时候矗立在了那里。
“夔音老弟,这就走了么?”此时王芯又恢复了先前的沧桑感,孔仲叔再次附体,语气略带伤感道。
夔音用尽最后的力气,颓然坐下,看着不远处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上垒砌的祭坛,和里头依旧茫然无措的族人们,道,“唉…我就不走啦…在【那边】他们会自己找到出路,也总该自己活一次。倒是…”说着,夔音不解地看向王恕,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呼吸的功夫,祭坛升至了通道口,待所有夔牛族人消失在通道口后,祭坛轰然崩塌。散落的瓦砾铺天盖地地倾倒下来,就要将众人活埋。
‘王芯’不耐烦地一挥手,掉落的碎石不论大小,坠落速度变得无比缓慢。
看着半空的通道,说道,“也只有在这时候可以活动活动了,老在天上呆着无聊得紧。臭小子,还真是得谢谢你啊”
朝王恕戏虐地看了一眼,‘王芯’周身亮起银白色的光,看似很慢,却又在眨眼间飘至通道前,在暴戾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小声地咏唱着什么。
能量的汇集缓慢起来,到了后半段,原本已经流失去其他界层的能量少部分回流到了人界,各种能量组成的七彩光带布满了整片天空,恍如梦境。
数个呼吸后,霞光隐去,通道也已消失不见,整个空间恢复了平静。
星月映衬下,身披一身银甲的‘王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王恕。良久,说道“几位志存高远的有为青年,可是明白了自己究竟是什么?你们的存在只会是灾难”‘王芯’说道。
仿佛为了应验孔仲叔,远近各处火光迸现,打斗不断,每一处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强大异常。
王恕、应循、陆浩然三人茫然四顾,刚从临近暴走的状态下恢复,还没来得及查看自身的情况,便感受到四面八方那一个个可怕的存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体内的元气并没有如期望般地增加多少,反而因为混乱暴走的天地之力一股脑进来,把原本精粹的能量变得浑浊不堪。
如果可以,王恕很想停止当下的分析,让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大脑习惯性地飞速运转,加上风使打探过来的信息,将一切串联成线后,残酷的真相摆在他眼前。
与王恕结合各地风使得出的“复数真人一齐暴走会平摊掉各自的负担而不致疯狂”推论全然相反。多位真人聚集在一块的例子不是没有,而是风使在狂暴的能量中根本带不出信息…
更加可怕的是,依据刚才一会功夫所透露出的情报,王恕所在界层如今很危险…
一者:当暴走的真人聚集在一块,庞大的天地间能量暴走,以致于界门大开,给了外界入侵的机会。此刻各处的巨响应是在那短时间内被各界层的有心人士遣送过来的“使者”吧。
规模以上的真人导致的能量震荡,使得外界具备了入侵人界的条件。
再者:看刚才的情况,人界的能量应是比另一端浓郁很多,因此才会外流出去。
怀璧其罪,也就成了外界入侵的动机。
不久,一个左手带血,眼瞳同应循一样的龙人悄然出现在一旁。又一眨眼的功夫,来了十几个气息无比强大的存在。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有战斗过的痕迹,显然,这些人并非“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
“越来越厉害了”龙人瞥了王恕一眼,转头‘王芯’说道。
“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试探”另一侧,一位红发蓝眼、身材矮小却背着一把比他还高的黑色巨剑的男孩说道。
“俺倒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试探,比这批再厉害些的,数量再多些,怕是俺招架不住”站在他旁边的一位巨汗说道。右肩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冒着丝丝白烟,许是被人临死反扑所致。
“这次开门的时间久了些,数量太多,又跑了几个杂鱼,将来怕是祸害。而且…鱼儿没有上钩。”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又极为好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碍事,本来也没指望她会失去理智地冒险强闯”‘王芯’笑笑,似是对王恕一行起了兴趣,道,“姬无初想必没有跟你说过这个吧?小子,如果你还是执意要用【坤地】外的身份当上我这界王的位子,给那些【一无所有】的【真人】看看。老夫也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若是几位愿意和老夫打个赌,今日我便不杀你,还有那边的应龙族小子,怎么样?”
“喂!”“仲叔!”“老爷子!”在场的其余几人焦急道,若是再让王恕活下去,再和应循引一次能量暴乱,可不敢保证下次来的会是什么。
“成交!”“说”
……
待王恕一行人走后,那位巨汉耷拉着不解道,“欸,你说这老爷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让这小子跑了,又暴走一回咋办?”
“我更在意的是,以往真人暴走非死即残,他们三个竟然活下来了,到底是因为老爷子也在里头,亦或是因为陆浩然第一个暴走的【坤地】,还是…”那位背负巨剑的男孩说道。
“哎,老头一向不按常理出牌,我更担心的是那个赌约啊,这么些年,老头子哪次打赌赢过了?”巨汉挠挠头,无比担心。
“欸!?你们这么一说...”
……
另一侧,没有走多远的王恕陆浩然一行坐在一尊牛头人像下,看着地面上风使带来的巨汉与男孩对话的画面,气氛沉闷。
陆浩然看着碎了又被孔仲叔复原的【凝尘剑】,一语不发;应循闭着眼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冥想;小虎坐在东方鸢柔的腿上舔着爪子洗着脸;王恕看着现场诡异的气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按照孔仲叔描述,三位以上的普通【真人】暴走即可迫使界门打开;修为如果到夔音那个程度,又是真人的话,两个人即可打开界门;更夸张的情况,二次化形的应循,若功力精进至【真人极限】,仅一人暴走,即可使得界门完全被打开,甚至需要数十位强者一起出手才可能将通道关闭。
至于何谓【真人极限】应循正要追问,孔仲叔已经‘走’了,留下错愕的王芯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好在似乎王芯也不是第一次了,很快恢复状态,一眨眼功夫就跑了。
“王兄,真要和家师打那个赌吗?”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陆浩然,朝王恕询问到。
赌约很简短:王恕一行须在三年内,杀掉孔仲叔。
如果未能赢得这场赌局,那么:
其一,陆浩然须至天华国担任太子。
其二,应循则必须拜入孔仲叔门下,代替陆浩然成为界王候选 。
同时在王恕眉心位置藏下了一个红点,三年后若孔仲叔还活着,这个红点就会爆炸。
“当然赌啦~白捡一条命,为啥不赌?而且本来就是要杀了他,就是这时间短了点而已。不过有压力才有动力嘛。”王恕迅速恢复成‘常态’回答道。
“说起来,要是输了,我以后就是界王候选了…”应循平静地说道,缓缓睁开了眼睛。
“对哦…要是输了,在下就是太子了…似乎…也不坏?”陆浩然讪讪应道。
“喂喂喂…你们两个,信不信我现在就自杀,别忘了,焚心咒施法者死了,从者也要一起走。到时候孔仲叔可什么‘胜利品’都没有了哦~”
“恕哥哥你放心,有我们的燃血长生诀,你没那么容易死哒~我们一族还有好~多起死回生的法术,所以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好啦~”东方鸢柔俏皮地说道。
“嗯~丫头对我真是没得说~”摸了摸东方鸢柔的头,王恕笑笑道。
“而且…家师也不会让你死,你死了,他就不能逼我去当什么天华国君了。”陆浩然补充道,一脸苦涩。
“陆兄真是机智。要不我索性对你师父说,‘喂,老头,赶紧自杀,不然我就死给你看~’,看他会怎么样?哈哈”说着说着王恕自己都笑了。
与其说是赌约,倒不如说是陆浩然和应循用自己的一生自由换了王恕三年的时间。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呢?”应循躺在玄青怀中,睁着大眼睛问道。
“按照死鬼师父说的,所有实力到达或接近神级的,会扰乱人界的正常运作,作为危险因素,一旦被发现,会接受天劫。只有一人除外”说着,王恕举起食指,看向陆浩然。
“界王”
“本界界王”王恕笑笑,看向陆浩然,继续道,“那么为什么老头子要借我老姐的躯壳呢?他不是界王嘛?这个界层不认他这个界王了,又是为什么呢?”
“界王另有其人!”应循眯起了小眼睛。有部分王恕在应循入伙后已经提过,不过每每提及仍不能完全接受。
“难道家师已经没有了界王的资格?他…飞升去仙界,然后又回了这边?”陆浩然分析道,似是在回忆孔仲叔平时有无异常之举。
“都可能,只要集齐八颗界王珠,获得挑战界王的资格,届时‘界王’必定要以真身应战,答案自然就会揭晓。嘿嘿,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说着,王恕凑过去,盯着陆浩然的眼睛说道。
目前他手里只有姬无初临终交付的巽风珠、刚到手的艮山珠、救丫头时发现的离火珠、龙叔的坎水珠。还剩四颗姬无初早已探查过,两颗难度不大,关键是乾天珠和坤地珠,一个在天华国君姬渊启手里,一个在孔仲叔手中。
机会着实渺茫…
应循看着王恕的样子,不禁回想起那个组队洞窟的夜晚,那时候,月亮也如今夜这般明亮而透彻,把一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及至融入暗影中,越发看不真切。
同那天一样,王恕的眼睛里,还是有许多藏不住又躲不掉的东西,透露的信息,让人没有办法拒绝。
然而,世事总有意外发生。
“多谢王兄诚意邀约。只是陆某尚有些许私事未了,恐怕不能和几位相伴而行了。”陆浩然平淡地拒绝道。
“这样啊…”王恕露出遗憾的表情,刚要继续说,不料被一个粗犷的声音打断。
“哈哈哈,臭小子,看来姬无初的巧舌如簧你还没有学到家。也不怪你,浩然小子已应老夫之请,怕是你晚了一步”夔音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断掉的手和腿用石头幻化而成,除了质地外,倒是与一般无二。
看到夔音,王恕不禁脸一黑,指着夔牛说道,“喂,陆兄,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啊,不是所有牛都是老实巴交的啊,你忘记他怎么阴我们的了嘛?”
“所有计策都是你出的,老夫不过是按照你说的做而已。”夔音哼了一声,说道。
“我呸!~你知道孔老爷子必定出手,只要我老姐承受不住,总有暴走的可能。到时便能将族人成功送走。计划如此详尽,临了才暴露出来,想必老头子那边你也打过招呼了吧?万一有意外,你就联合暗地里潜伏的高手把我们一窝端。
哦,不对,或许,他们的目的根本不在我们这种小人物~是我家那两位大人吧?这样就讲得通为什么事先会埋伏那么多高手了,你们早就设计想要引我们暴走是不是?你早就知道界门会打开!
但是意外出现了,两位老人家真放任界门大开而不出来救我,逼得那些高手不得不出手,是不是?”王恕不停地说道,一股脑把憋在内心的猜想说了出来。
这次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从布局到掌控完完全全被人掐着命脉,仿佛自己是台上的一个演员,不论怎么努力地演出,也不过只是看客眼中多余的消遣罢了。
“我不过是想让族人回去罢了,恰巧孔仲叔也有打开界门的计划。至于你怎么想,关我什么事?跟他斗,简直自不量力。这些年来不知多少像你这样的人说着【存在意义】口号去挑战他。实力高于老夫的或许有,高于颜渊、魏屈的着实不曾见过。多数在修行的途中爆体而亡或者失控暴走。不明白吗?不论是二次化形的外界人士,还是本身纯纯正正的本界纯种的原住民,都没有办法在这个世界存活,早晚会湮没在时代的潮流当中。兴许千年以后就真的再也没有【真人】了”说着说着,夔音看向陆浩然。
陆浩然尴尬地一笑,接话道,“拥有初代界王血缘的【真人】可以通过特有的功法习得坤地的权限。在下有幸成为其中之一,可惜我已暴走过一次,又多次违背家师意愿,怕是不会再让我去当界王了吧?这般…也好。”
说完,陆浩然拿出一张羊皮纸,递给王恕,道“两位,这是【真人】习得坤地的功法要义。如今于我已如同废纸一般,虽有血缘限制,倒不妨给两位借鉴一番,说不定能找到帮助【真人】修习又不致失心的方法。况且,倘若三年内未能击败家师,应兄也是此功法的继承人。”
王恕接过功法,看都没看一眼,便递给了玄青,躺在青玄怀里的应循说道,“这么说来…这次的赌约着实疑点不少。我族从鲜与外族有联系,在下应没有界王血缘才是…如何习得了这功法?当得了界王?”
“哼,谁跟你说界王必须是坤地了?”一旁的夔音说道,“这些外界来的,或者老颜老魏这些个有外族血缘的都不是纯正的原属民,这个界层不认。不会暴走的【真人】,除了坤地还能有谁?当年…”
“闲聊就到这了吧,老夔,该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空传来,是匆匆赶到的泷,展开了一双蝙蝠翅膀,停在半空,黑袍下的脸看不真切,“那边情况有点糟糕,颜晴她…”
听到泷的话,夔音、陆浩然、杨初平立马站了起来,“小子,一些事情还没来得急跟你说,我这边有更要紧的事情,有机会再说吧…贤侄,我们走。”
“各位,保重!”陆浩然也起身,同夔音一道匆匆离开了。
“保重!”一直默不作声的杨初平起身看了眼王恕,说道。
“浩然兄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不一样了”看着陆浩然远去的背影,王恕说道。
“你也一样…”应循回应道,“下一步…怎么走?”
“天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