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原地便只剩下了赤魔一人,正在与宸星尚还温热的尸体融合……
而九夜呢?他则前往了穹隆的主墓室,他要找到阿善,然后看看这个阿善——柯喀的大儿子,能否活着离开这里:九夜希望这个答案会是肯定的。
他沉沉地叹息了一声,想起了来之前他与柯喀的聊天。关于柯喀的这两个孩子的生死,柯喀显然有自己的决定:
“我应该说,托你的福,一切顺利。”九夜的神色有些说不出来的无奈,但却又有一丝丝淡淡的恨意。“这一天总会到来,你却要借我之手去处理一些家事,这样好么?”
一场注定要有自己亲自选择的死亡,一个挚友与主人所托福的杀戮,他并不想去亲手实施这个——甚至说可能会让柯喀同时失去两个孩子——这应该是一个悲剧么?
“你是最好的。”柯喀-图卡,这个穿着一袭白衣男人温和的笑着。“这也是为了九夜你着想,你去完成任务,让下一任图卡的王接替我,并带领图卡的人民走向更好的未来,这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个人并不是很喜欢图卡的传承方式,但毕竟事已至此,我不会拒绝。”九夜看着远处的星辰,他们都知道此次旅途的凶险,他停顿了片刻,又淡然的开口说道。“只不过您想让您的孩子们怎么去拥抱死亡呢?或许先让他们无知地拥抱死亡更容易些,这样至少还能让他们在遗憾中死去,而不是绝望。”
“……”
柯喀闭上了双眼,那一瞬间,九夜甚至产生了仿佛这一连串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样的错觉,仿佛柯喀只是一个看客,而他:九夜,才是整件事情的中心,他正站在暴风眼的中央。
而后良久,沉默的闭眼假寐的柯喀终于睁开了双眼,他偏头看向了一旁守着的九夜,缓缓地问道:“如果我不呢?”
“……什么?”
“如果我说,不呢?”花柯喀偏头看向了身旁这位儿时的挚友,突然笑了起来,随后?便是利落的拒绝。“别给他们太多的幻想,图卡的人应该有一个明明白白的死亡,即便这个死亡的镰刀是出自于家族之内,他们也必须接受事实。”
“……”九夜一瞬间握紧了拳头,他此刻已经明白了柯喀的杀心已至,而他在此刻已经成为了一柄锋利的刀,只需要完成柯喀的心愿就足够了。
王命难违。
想到这里,九夜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想起了柯喀的最后一句话。
他想起了那插在宸星胸口上的那一柄短刀,也想起了宸星死前的模样——是那般的迷茫与不知所措,她一定是想要告诉柯喀她爱他的,但是她至死也没有说出来。
这难道就是柯喀最喜欢的女儿么?
他抬头,已经能看见主墓室的光芒了,九夜思索一番,并没有直接进入,而是闪身进了一旁的一个不起眼的岔路口,等待着赤魔的路过。
他想起了最后柯喀对他交代的话语:
“死亡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别让他们太疼,好吗?”
九夜蠕动了几次嘴唇,他当时并没有直接答应柯喀,但是如今他却点了点头,缓缓地、又带着悲哀地自言自语道:“好,我知道了。”
九夜凝视着面前的这具尸体,赤魔仍然没能快速地控制住宸星的身躯——那是图卡最后的固执,她不会那么快就完成这个转化的——而他九夜也算是不辱使命,让宸星痛快地死去,而不是在这囚笼之中永生煎熬。
所以九夜抱起了面前的姑娘,她虽然被黑气所缠绕,但是却在其中露出了安宁的笑容:也许她是看见了吧?看见了属于图卡他们自己的归处。
也许她死的安宁,这就足够了。
“……”
赤魔呢?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却因为载体的死亡让她暂时无法控制地去发出声音,所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夜将她抱起,并将她埋葬在一个浅坑之中:九夜知道赤魔是不会放弃宸星的躯体的,等她完成了转化,她至少能在宸星肉体腐烂之前发出一些声音来。
赤魔想要得到一些属于‘人’的东西已经太久太久了,她渴望得到一些属于‘人’的东西,即便那个代价是她要先忍受一些事情,比如现在……被埋葬。
那样赤魔很不愉快,可是她想要,她必须忍受。
九夜将最后一捧土撒了下去,彻彻底底地将宸星和赤魔一起虚掩在了泥土之下,赤魔的转化虽然需要时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九夜拥有了很多的时间。
所以他转身确定了一下方向,便快速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所以……”
另一方面,而正当九夜埋葬了宸星的时候,在主墓室内的阿善神情凝重,如是问道:“你怎么能确定只能有一个人到达这里?我父亲很喜欢我姐姐,而九夜也并没有理由去杀害我姐姐来……完成别的目标。”
“因为我知道你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我看见宸星——这个骄傲的公主来到这穹隆之内的时候就知道,就算你的父亲不是很看重你的性格,但是宸星,他已经失去了他最喜欢的女儿了。”
封渡说到这里,却又顿了顿,随后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又说到:“不过说真的,谁又能确定宸星就是你父亲最喜欢的孩子呢?谁又能证明你不是你父亲最喜欢的孩子?”
“我父亲从来都不曾对我有过任何的承认。”阿善骤然握紧了拳头,似乎并不喜欢封渡的这番言语——但更多的却是辛酸,他一直想要去成为宸星那样的人,可是一直只是一个‘乖巧的令人在意’的孩子。
他身上到底有没有图卡的血脉?他到底是不是图卡的一员?有些时候,这些本该是最确定的事情,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阿善也会陷入无止境的自我否定之中去了。
可是如今呢?如今站在这里,站在这穹隆之里,他最好的导师与最好的挚友却在这里告诉他,宸星——这个自己父亲最喜欢的孩子,也是自己前半生的奋斗目标,却并不是父亲最爱的孩子,很可能只是一个谎言。
这让阿善如何接受呢?他只有去否定,借此来肯定自己的存在没有任何的偏差,可是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没什么可怀疑的,因为只可能不需片刻,这件事情就能成为真实的过去了。
“不过阿善啊,谎言?真实?你为什么要在乎那些?你只是将某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作为奋斗的目标,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它是否有路可达,也没有考虑过这种虚幻的目的是否值得你去撞得头破血流。”
封渡笑着拍了拍阿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时候一些事实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你的抗拒只是源于你自己内心深处的固执,有时候你把他们放下,成功也许一直就在你眼前,只不过你选择了江视线看向了其它的地方。”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也知道我要得到什么,成功就在眼前,就算我们没有找到赤魔——可我知道他就在这里,我要找到他……。”阿善痴痴地说道,他看向了远方,握紧了拳头。
可封渡却并不这么认为,当阿善的话音落地时,他显然还是准备去反驳这个想法的——这并不是一个绝佳的想法,很容易在阿善成为图卡之王后变成另一番可怕的形态,但是……封渡的眼神突然一凛,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阿善,你在听么?”
“我在,怎么了?”
“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听见刚才的声音了么?”
封渡扭头头看向了不远处的某个角落,那里传来了一丝哀嚎的声音,可是若有若无,在这种时候,封渡不敢确定他自己的耳朵,所以他选择了将方才的话题暂且放下。先去解决这个问题。
而这个时候,燕萌一行已经在封渡的指引下解除了主墓室内因为阿善的好奇心而引发的机关,并肩坐在一旁等着最后的人前往这里,所以他们面前都是安全的,故这一声哀嚎的确显得有些额外的刺耳。
“……我想请问一个问题,这个声音是不是代表着我们马上要狗带了??”燕萌在一旁一直听着封渡与阿善的对白,她并没有插话: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与她有关的,虽然她地的确确地参与了这个过程,但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她想要找的事雪莲,是冰心石,在这个过程中,燕萌喜欢探险和她的好奇心则把她带进了图卡家的继承事件中来,除此之外,还有对于家庭,对于燕南山的爱,才让她真正地参与进这个穹隆中来。
可是就算如此,那个哀嚎声也有些太吓人了,她咽了一口口水,谨慎地问道:“是不是方才的那个在黑暗中给了你一下的厉鬼过来了?你有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我现在假装自己是基督徒去泼她一脸圣水是不是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