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萌呢?当然也是想起了曾经自己学习的时候的乐事,她也随着燕处的目光看向远方,但却仿佛看见了一个快乐又善良的南**站在远方向他招手。
燕萌顿了顿,又死劲眨了眨眼睛才把这种幻觉给弄的无影无踪,她略略地牵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有些难为情:“嗯,我并不喜欢看书。”
“嗯,比起看书的集中精神,你更善于涣散它。”燕处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他抬手揉了揉自己怀中女孩的头顶,宠溺地笑道:“不过所幸你对于习武来说还是蛮有天赋的,而且你的吃苦程度也超出了我当时的想象——我当时以为女孩子都不愿意起早与吃苦的,但你不同,不是吗?你更像是一个借着姑娘身体转世重生的男人……的确很像。”
“……噗。”听着燕处的话,思绪渐渐飘远的燕萌就这样被属于兄长‘爱的抚摸’给拉回了思绪,不过她眯眼享受了一番过后,思绪就又飘远了……
她还是看见了似乎在不远处的风雪里对他微笑的那个……善良的男孩儿的身影,似乎比上一次的幻觉还要接近了。
燕萌有些在意,甚至想要离开这里前去探查个清清楚楚。
“燕萌?”
“……哎。”
这时,她被一声柔和而安然的声音拉回到了现实中。燕萌慢慢抬头,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着等待她回复的兄长,愣了愣神。
——糟糕,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燕萌内心开始陷入蒙蔽,她立刻低下了头去,假装害羞、实际上则是在苦思冥想方才的话题……嗯,到哪来着?
——看书,对看书。
燕萌立刻抓住了救命稻草,随后她拿着这个‘钥匙’去打开了其他的记忆,不出片刻,燕萌便找到了对应的东西,她揉了揉脸颊,便用些许的困惑的口气说道:“嗯……的确,当年的母亲在我面前提笔游龙,白纸上行书漂亮的很,而我却只想着午饭的烧鸡和白米饭,还有一直没上去过的老山顶。”
燕萌说的痛快,承认的也痛快,她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道:“索性后来母亲看出了这点,也就不强求了,哎。”
“是,我想着的是周公和我下的那盘棋,我怎么也看不懂,只想着睡过去,就一切都好了。”燕处笑笑,探手轻柔着眼前人柔顺的黑发,清冷的光线顺着碎发间的空隙让自己怀里的姑娘有些朦胧,却也因此应明了燕处漆黑的眼底。
燕处的眼睛在发光。
而燕萌呢?
燕萌的眼神却越发暗淡了下来。
或许时间对于这对兄妹来说,的确有些过于缓慢了,他们两个人抱了很久,似乎要用光这辈子所有的拥抱,才换来这么一个看似永恒的、最温暖的怀抱。
燕处看着远方,突然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所以,说了这么多,你决定回去么?”
燕萌也没什么羞涩的,她点点头,纠结在刚才就已经做过了,到了现在,她可以坚定的告诉自己的哥哥,她要回去了、义无反顾的回去了。
燕处撇嘴,带着写苦涩的笑了起来:“我的小妹妹,你从小到大都是心头肉,怎么就出了一趟门,就要受这么多罪呢?”
“噗呲。”燕萌听后不禁失笑起来,她甚至向后靠近了这个温暖的怀抱,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因为你妹妹迟早要长大成人啊,你舍不得就别离开她,但是有一个叫做燕南山的老头子身边总要有人看着,这个得是他大儿子的责任与义务,不是吗?”
说到这里,两个人之间离别的气氛似乎开始变淡了。
“……是呢。”燕处下颚顶在了燕萌的头顶上,微微笑着,嘟哝着哼起了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的童谣,燕萌也听着,困意便穿透了刺骨的寒风,进入了她的脑海深处。
“回不去了,不是么?”燕萌嘟哝道。“我们回不去了,当时的时光我以为我会永远地留在燕城,但是这一切都回不去了,历史总要前进,该来的命运兜兜转转都会来到,不是吗?”
“那你的命运是什么呢,萌萌。”燕处闻言,很自然地反问道。
“谁都会走向终结。”燕萌笑眯眯地转过身去,也算是离开了燕处的怀抱,她伸手捏了捏自己这位兄长的脸颊,笑嘻嘻地说道:“而我,我想控制我的命运一帆风水,波澜不惊,或许用单调平顺的生活可以换取这种安宁,那么为什么不这么做呢?毕竟如此划算,我等着你们回来,回不来的话,我们辞世后再见就好了,你要等着我,不可以喝了那碗孟婆汤,知道吗?”
燕处被捏的有些疼,但是他听见了燕萌的这番话语后反而有些感觉无所适从,他愣愣地点了点头,就放任这个姑娘离开了自己。
那么一瞬间,冷风灌了进来。
燕处站在原地看着燕萌蹦蹦哒哒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这就是最后的一次相见——他只感觉到寒冷与遥远,还有无穷无尽的孤独。
兄妹分开时,夜已深。
那天晚上,燕萌做了一个梦,她梦见了自己第一次与燕处相遇的场景,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那日的阳光的温度也能不忘寸点——他的哥哥燕处第一次遇见燕萌时,燕萌记得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小小的、婴儿肥的脸上带着迷茫与稚嫩。
燕萌记得,那个时候的燕处是刚刚从竹林抚琴归来(当然,是一次失败的抚琴练习),便遇见了刚刚踏出家园的燕萌,这个小小的姑娘正在花丛里走着,天真烂漫,又纯真懵懂。
燕萌记得很清楚,那是她第一次自己去观察这个未知而又陌生的世界。
她记得看见燕处的时候他笑了,那是燕萌见过的最温柔,也最宠溺的微笑,没有任何的虚伪,只有纯粹的爱——亲人的爱,无私的爱。
燕萌那个时候刚刚从被背叛的死亡中自拔而出,她需要这种笑容,也需要这种笑容之下的关系来包围那正惴惴不安的自己:而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哥哥,燕处。
她还记得那个年岁也并不大的男孩温柔地将琴背在身后,走上前来看着自己,不多时便蹲在地上,向着地上的自己探出了他那有着修长手指的手掌。
燕萌永远都忘不了那双漂亮而修长的手掌是多么的好看,她情不自禁地握了上去,那种温度……燕萌记忆犹新,她也舍不得忘记。
“我叫燕处,是燕南山的儿子,你呢?”
这便是燕处同燕萌说的第一句话了,梦里燕萌看见还是小孩子的自己抬起了头,迎着阳光就看清了这位笑容灿烂的少年的面容:乳白色的肤色,娇小却精致的脸庞,嵌着乌黑带着水汽的双瞳,粉红娇小的双唇瓣正微微的嘟起,那是十足十的稚嫩少年模样,那也是燕处的小时候。
不得不说,燕处小时候的确是叫燕萌一瞥惊鸿的。
而那个尚还是小孩子的自己呢?正用自己那双乌瞳在阳光下看着眼前面善的小男孩,目光也是闪烁了几下后,才伸出了自己白嫩的手臂,张开她小小的手掌,放在了燕处的手心。
“燕萌,是你的妹妹,初次见面呀,请多指教,亲爱的哥哥。”
梦做到这里,似乎像是有什么约定一般,燕萌缓缓地醒了过来,她睁开双眼,看见的是被微光映名的异域。
燕萌此刻正凝视着头顶的大帐,似乎还在那场梦的余温中眷恋着,不愿醒来,似乎还要睡过去继续温习那段记忆,但是又似乎有了约定,不要再去睡着,不要再去回忆那温暖的记忆。
似乎想一个分水岭,又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告别,燕萌不能在去回忆了,她只剩下干巴巴的、最后那么一点点的残存记忆还在作祟。
她尽可能的抓住了那些记忆。
——燕萌还记得自己小时候,那个叫做燕处的少年将自己抱在他并不健壮却坚实的臂弯之中,回到了那片小小的翠林里,在那里有一个他自己建造的竹楼小亭。
这个尚还能被称为温润的少年就在那里的木桌前带着燕萌写写画画,虽然大多都是无用的东西,不过燕处也是拿了笔墨纸砚,带着还年幼的燕萌一起细细的磨着墨,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燕萌还记得,那阵子的阳光是温暖而透彻的,它透过纸窗洒进屋内台上,映着专注于磨墨的燕处身上,透出一股宁静的淡然。
一股不属于武将的宁静淡然,似乎家族遗传的基因正在这个时候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证明着文人的基因。而燕萌就坐在旁边,细细的看着男孩儿燕处提笔醮墨,在白净的宣纸上胡乱地泼着墨,虽然杂乱无章,但却慢慢的都是一个孩子强装严肃的认真与执拗。
燕南山的笔迹是张扬的,而乾西楼则是内敛的,他们二人一张一弛正巧配上了良缘,结果到了燕处与燕萌这里,笔迹就完全成了神魔乱舞。
这还真令人有些堪忧,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