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斯迪一直到施哲西的宴会举行当天,才回到祖父的庄园。其时,美莉夫人己把艾家宁静、有秩序的家庭生活搞得人仰马翻了。
她掌管全屋的事务,仆人在她的指挥下忙得团团转。
每间房间都重新整理,地板重新打蜡,家具移动位置。而且她坚持照料珍妮,珍妮的每件新衣都经过仔细检查。而且珍妮也不能老是看书了,她必须学习管理一个大家庭,她还必须佩戴更多的珠宝,头发梳得更优美,更高贵。
艾富兰则整日关在书房里埋头于帐簿中,雷纳被他母亲的出现和挑剔也弄得心情不佳,很少到大房子来了。
珍妮觉得益发无助,但是也有些解脱的感觉,因她不必再去费心打发这段等待的日子。等到摩斯迪终于决定露面时,珍妮反而觉得这名字听到太多次,每次都是不以为然的语气,如果再听到她会疯了。她觉得她的心中只剩一团冰霜,混合了愤怒和失望的冰霜。这时小女佣喘着气兴奋地冲进来。
“他回来了!维特少爷终于回来了!”小女孩警觉到自己的失态改口说,“珍妮小姐,他马上就会过来看你了。他现在和老爷在书房里。要我帮你换衣服吗?”
珍妮忍不住厉声反驳道:“不必了!我穿的衣服还不好吗?今天已经换了很多次衣服,我早就累死了。”
女仆离开后,珍妮开始在房内不安地踱着。她瞥了镜中的自己一眼,美莉姑婆建议她穿的这件新衣服很时髦、很适合她。不过这并不重要,她恨恨地想着,因为他从不注意她的穿着。他,以前唯一的目标似乎就是把她的衣服从背后扯开。
她的保姆莱玫夫人也兴奋地走进来,但也无助于平复珍妮紧张的心情。到最后,反而倒是她必须安抚兴奋的莱玫,并向她一再保证她一点也不紧张,甚至非常镇静。当她知道美玲夫人今早去看她儿子,要下午才回来时,倒是松了一口气。
“真可惜!她看不到维特少爷回来了,”莱玫说道。
“我知道,她一定会非常生气。”
珍妮坐下来拿起刺绣,并非真想找点事做,只是想使她的保姆安静下来。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根本不害怕,也不激动,但是当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时,她连忙站起来,脸上乍红又白。
“你别走,”她几乎有些恳求地说,“我们两人小情侣,或不认识的陌生人,你不必避开。”
“但他是你的未婚夫啊!老爷说你一定希望和他单独相处。”莱玫有些惊诧他说,摩斯迪一出现在门口,她就急忙告退了。
现在她已无路可逃,必须面对他了,只希望她的脸不要泄漏了心中的畏缩。
“听说我们要结婚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虽然他的语气出奇温和,但珍妮不会上当……他仔细凝视她的五官时,那双眯着的眼睛露出嘲弄而邪恶的神情。他抵在门口,态度悠闲自在,但她立即发现他的嘴唇因抑制怒气而紧绷发白,两道黑眉紧紧攒着,一副极其不悦的样子。
“我带来一件礼物,一件礼服。”他粗鲁地把一个袋子丢在椅上,“虽然看来你已经不需要了,不过,你高兴的话,今晚可以穿上。”
他的态度多么从容有礼啊,但是他其实很气愤,几乎控制不住那股怒气。她看着他这种样子,眼睛亮如蓝宝石,鼻孔冒火,她很清楚这代表什么意思……哦,他是在盛怒中啊!但他竭力在控制自己,珍妮知道他不敢碰她。
她大胆地回视他,轻蔑地望着他的眼睛。
“谢谢你!原谅我如此惊奇,我不习惯你这种体贴的行为。”
“我祖父似乎也这样认为……他以为我对你很残忍。
也许我该学着对你说一些甜言蜜语,女人喜欢这一套!”他不怀好意地笑着,“珍妮,你怎么突然害臊不说话了?这不象你,我没有对你‘献殷勤’,所以你失望了?”
她还来不及思索,摩斯迪已大踏步走过来,把她拥人怀中。他把脸凑近她的脸颊,珍妮本能地闭上眼睛。是为了抗拒他的怒意,还是期待他的吻呢?她也不知道,她只意识到他强而有力的臂弯散发出催眠的力量,使她软弱无力。他还没有行动,但她可以感觉出他炽热的目光在她脸颊、唇上、肩上和胸部逡巡着。他在等什么?他为何这样抓着她不停地看?珍妮鼓起全身力量恨恨地叫着:“放开我!让我走!”她的手抵住他的胸把他推开。
但他的手抓得更紧,用力地抱住她,使她几乎无法呼吸:“亲爱的,你还不能适应我的拥抱吗?这是你欢迎丈夫的方式吗?听说你一直焦急的等着我回来,为何不表现出来呢?”
她的眼睛终于睁开来,狠狠地瞪着他:“闭嘴!我恨你!”
摩斯迪嘲讽地大笑起来:“哦,对,我怎么忘记这一点了?我还以为你改变了主意,为了爱我而嫁给我呢!珍妮,你肯定你对我没有爱情?回吻我吧,我相信婚后你会更热情地回报我!”
她开始努力挣扎,但他已弯下腰,手指伸人她发中,狂烈猛力地长吻她;把那些仔细盘绕好的发卷松开,发夹掉落在地上。她真想忘记他的吻:他的嘴似乎想完全占有她,用力摩挲着她的唇,用力撬开她的嘴,强迫她有所回应。他的手臂紧绕着她的脸,当她头向后仰承受他狂烈的热吻时,她突然意识到他的身体散发出的气息和吸引力。
为什么总是这样呢?她不得不羞辱地承认自己的软弱,和被他所激起的快感。
热吻结束时,珍妮几乎有些昏眩了。她猛地离开他的”怀抱,象参加长途赛跑似的喘息不已。她必须用两手扶着椅背才能挺直身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站在对面的斯迪似乎无动于衷,他眯着眼睛在打量她。于是那股和慵懒立刻消失,只觉得火冒三丈。她的头发垂散至腰际,双颊胀红,原本温柔朦胧的绿眼,一变而为风雨欲来的暗沉。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哽咽:“你想证明什么?证明你比我强壮?你真叫人恶心!”
他的拇指钩住腰带,这也是她最厌恶的姿势,然后他斜睨着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我记得很清楚,我并非一直惹你讨厌。事实上是你急于发觉如果你还是个受惊的小处女就不能享受到的乐趣!只是我不懂为何你想要嫁给我?你真的这么追求社会地位和名分?想想你因此将错过的新经验吧,珍妮一一个能再度令你兴奋的新欢!不能再去探险!难道你不烦吗?你其实非常热情,虽然你古板得不愿承认;但是宝贝,要使你兴奋其实很容易。难道你不记得你多快就使贺凯尔代替了我,还有你那英俊的法国上尉?算了吧,我知道除了我以外你可以作更好的选择,而我也无意安定下来。我是叫人害怕的亡命之徒、可怜的杂种,不是吗?你怎么会改变主意呢?”
这些话真象甩了她一巴掌,他讽刺、嘲弄的话语使珍妮几乎气疯了。但他依旧似笑非笑地瞅着她,静待她的反应。
“你还敢说这种话?”她必须用尽力气才能控制高亢的声音,“你竟敢说我是,哦,天老爷!你是什么伪君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神秘地赶去墨西哥城做什么?还有那个叫黛莲的女人?”她越说越气,看到他唇边的笑容隐去愈发得意,“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愚蠢!我告诉你祖父我愿意嫁给你是另有用意的,还记得我发誓要报复吗?我要让你后悔你所干的好事。你以为我会原谅你那些野蛮、粗鲁的行为?不会的,亲爱的摩斯迪,换你来尝尝被迫进入你不喜欢的环境是什么滋味了一一你必须娶我,也必须还我自由!别梦想我会和你同住,再当你的囚犯!我要去各处游玩,和我所爱的人在一起,当然,我会通知你,但你管不了我。你喜欢金屋藏娇尽可以去做,我不在乎。反正我是你的妻子,还要继承你的姓!”她一口气讲完了,仇恨的双眼有如猫眼般瞪视着他。
‘想不到你会变成这种人!”他的声音虽平静淡漠,但珍妮知道他非常生气。他的脸好象一个面具,每块肌肉都绷紧了。
“可是,斯迪,这还不都是你教的!”她故意挑衅地睁大眼睛望着他,看到他的下巴紧缩而有种幸灾乐祸的快感。但她想她可能太过分了,真怕他会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对她笑了笑:“宝贝,你以后再告诉我你和我祖父替我计划的事。不过,也许我们可以先享受这段共处的时光。知道吗?你生气时候最可爱了。”
她原先以为他会怒发冲冠,但他马上又克制住自己。
他的语气冷静,甚至还颇愉快呢!他怎么能迅即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呢!现在别赞美我了,”珍妮挑剔他说,“我们都知道彼此的立场。”
“哦,我不太清楚,”他深思他说,“你是个难缠的女人,但我相信你总会乖乖听话的,也许我的方法不对。不管怎么说,我祖父已下令要我尊重你,要我在你耳边温柔细语,象个准新郎的模样。如果我们即将结婚,我想我们最好珍惜这个缘分善加利用,你以为呢?”
他伸出手轻触她的脸颊,看到她退缩的样子,大笑起来:“宝贝,你好象发烧了呢!今晚的宴会你能参加吧?我七点来接你,你得先打扮好。祖父最讨厌等人,而且我们还要坐一段车。你生气的样子真象个吉普赛女郎,头发垂下,眼睛暗得象不见阳光的森林,”他嘲讽着说,“你看,你甚至能使我这种浪子变得这么有诗意!老实说,你这样子更能激起我的,可惜我们尚未成婚。”’“哼!”珍妮气愤不已地说,“我不想再忍受了!出去吧,我不要听了!”
她背向他,怯懦地奔进卧室,还听到摩斯迪调侃的笑声。珍妮重甩上门,希望能把自己关人寂静中,她用两手掩住耳朵,希望能平息心中的狂跳。过了好久,她的女仆拿着一个盒子走进来,有些责怪地望着她时,珍妮才想起摩斯迪送她的那件礼物。老实说,她真恨不得把那包东西撕碎以泄胸中的怒气。但是在莱玫夫人的瞪视下,她还得找个藉口掩饰自己的健忘。
不过,撕下包装纸,把衣服摊开时,珍妮都不由得惊叫了。她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精致的礼服:布料是绿色的,当光线照在上面时显出翠绿色,而衣服的皱沼里却反映出其他的颜色一一闪亮的光晕,不停地变化。她不懂,一块衣料怎能有这么多不同而细致的色调?
就是莱玫夫人一无表情的脸孔也因赞赏而动容了。她们把这件美丽闪亮的礼服平铺在床上仔细地欣赏赞叹着。
珍妮发现衣服的前襟很低,但是穿上它,会象个公主一样美丽。
这时莱玫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哦!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衣服!珍妮,你一定会使其他女孩嫉妒死了!幸好你订婚了,否则我还得阻挡那些年轻的追求者呢!维特的眼光真好,为你设想得真周到呢!提到摩斯迪的名字,珍妮又从欣喜中回到现实。他为什么要送这件别致的礼服给我呢?他在哪里找到这件昂贵的衣服?嗯,她气愤地想,一定是他偷来的。也许是从黛莲女伯爵那儿偷来的,甚或是从皇后那几偷来的,这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虽然如此,珍妮还是很想穿上它参加晚宴。
绿色的衣服,使她想起猫眼石。对,她暗自决定穿这件衣服,再佩戴艾老爷送她的猫眼石钻饰。“今晚就穿这一件,”珍妮大声说着,目视莱玫夫人小心翼翼地拿起衣裳。
“我去把衣服熨一下。”莱玫说,“你得先休息一会儿,珍妮,舞会很可能是通宵的。”
莱玫离开以后,房间里又只剩下珍妮一人了,她觉得异常烦躁不安。这一次,摩斯迪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艾老爷是用什么方法使他顽固的孙子屈服的?最奇怪的,是摩斯迪竟轻易地屈服了。这实在不象他。尤其他早已表明了讨厌和她结婚。想到他,她就生气!珍妮愤愤躲在床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适应这里的习惯,小睡片刻。
如果她知道,摩斯迪此刻也在想她,他的思绪和她一样愤怒激烈,一定非常惊奇吧!
摩斯迪回房后,本想洗澡,但他发现自己竟然非常想喝酒。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沉思地摸着下巴。他需要刮胡子了,虽然他宁愿这个样子,但他想到要面对祖父,忍受他另一番吩叨,他还是宁愿让步。也许今晚她看到他下巴光溜溜的,也会比较高兴吧!
想到珍妮,他的心情更恶劣。她这个狡猾的骗于抓住一切的机会报复他,他相信她言出必行、他把她从无知的小女孩心态解放出来,教导她享受性生活……而她竟立刻背叛他,转从更多人那儿寻求快乐……而她竟然傻得去绑架她。摩斯迪走向橱柜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三大口。
自从他遇见珍妮以后,一切就都不对劲了。他知道并非她的错。第一,他应该坚决远离她;第二,他不应该把她带回来,其实要摆脱追他的人并不难……他自己也做得到,带着她反而拖慢他的速度。而且他又知道回家以后,祖父一定会发现。反正最糟的是,他根本不该和珍妮有任何瓜葛。
摩斯迪咒骂着,把提着热水桶的小女佣吓一跳。她摇摇头离开时小心地把门关上;真是一团糟!摩斯迪想着。
他带着毕吉姆需要的情报,尽快从墨西哥城赶回来,化装成美国大贩牛商的吉姆今晚也会参加施迪凯的宴会;迪凯是哲西的儿了,也是他童年时代的老友。迪凯是个狂热的华瑞兹支持者,也是华瑞兹党的革命份子。他最近刚从圣法兰西斯科回来,着手安排这次会面。他在离开前曾告诉斯迪,毕吉姆将托付他另一项任务。而现在他该怎么为?
“我祖父象管小孩一样管着我,他甚至替我安排了一桩婚事。”这想法使他火冒三丈。事实上,再辩也没有用了……在这种工作中。象摩斯迪一样的人理应用各种手段达成任务。但是造成这种情况的主因是他犯了一个愚蠢、重大的错误。幸好他已带回他们急需的资料,没有他,他们也能展开行动配合所有的计划。
虽然心中又恼又气,但想到黛莲发现他失踪时娇嗔的模样,斯迪不禁笑起来。当她发现那件在巴黎新制的礼服也同时失踪时,娇嗔就会变成气恼了。那是一个英国贵族送她的礼物。嗯,黛莲现在一定已歇斯底里地狂叫起来。
她真是个泼妇,尤其在床上的时候!她真是贪得无厌啊!
不是噘嘴、乞求、抓人,就是不停地用各种话骂着叫着。
可是,过不久他就发现自己对她的需求怒骂感到厌烦,因此偷取她的新衣服以资报复。也许她以后选男友时会谨慎一点,她丈夫还应感谢他呢!
想到黛莲的丈夫,摩斯凯又皱眉了。这时乔安娜提了那桶热水回来,并且站在旁边准备服侍他洗澡……这是艾家单身厢房中的老习惯。嘶迪想,这种体恤年轻男于正常生理需要的规矩是值得赞赏的,但是其他的规定就不见得了。他的祖父还活在一个封闭自足的旧世界里,不管成人与否,他的孙子还是他的孙子,老爷的话就是法律。这是不可能的!他的祖父应该了解他不能待他如囚犯,象对那些犯错的工人一样囚禁他。
他的黑眉毛不觉纠结在一起,把乔安娜吓了一跳。斯迪开始更衣。把他肮脏的衣服丢给那女孩,她一边捡、一边轻笑着。
斯迪心不在焉地想到逃走,他望了大门一眼,不禁耸耸肩,杰丽密必定还守在门外。高大沉默的杰丽密是他祖父的贴身侍卫,曾经耐心教他射击。杰丽密看守他就是一个证据,证明他祖父并不信任他;事实上艾富兰曾经告诉斯迪:“我的家人如果忘记他的荣誉,做出你这种行为都不值得原谅。”祖父愤怒轻蔑的声音使斯迪觉得自己象个初出茅庐的愚蠢少年。他的脸不禁红起来。
这次见面一开始气氛就很糟,艾富兰毫不留情地批评他,轻蔑和愤怒之色溢於言表。他要让斯迪明白,珍妮不答应婚事或斯迪不同意娶她、善待她的后果都是同样的可怕。
“老实说,她理当嫁给更高尚的人,”艾富兰鄙视他说,“可是因为你毁了她,只好由你来补偿,我相信我一直想灌输你的家庭观念和义务观念一定还在你心中留有蛛丝马迹!”
斯迪不得不勉强答应他会娶她,天知道他的姓是否真能带给她地位和尊敬!唯一重要的,只是以后的日子中,他并不想待在家里陪她。可是祖父好象看出他的心思,即又下了一道命令,要摩斯迪缴械。斯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四处张望着,只见杰丽密站在门口;来福枪的枪托抵在地板上。
他气愤极了,恨不得跳起来抢走他的枪,但是理智使他及时住手,他开始明了了两件事……杰丽密会毫不犹豫地射伤他,他祖父也一样。而且,他喜欢杰丽密,童年时杰丽密仁慈耐性地对待他,他们象父于一样亲近,他不可能抢走杰丽密看守下的手枪。
摩斯迪心中的怒气几乎要爆发,他解下枪袋无言地递给他祖父。
“很好,现在……你发誓除非得到我的许可,绝不再佩带其他的武器。”
他的眼睛冒出愤怒的火焰挑衅地望着他祖父,拒绝承认:“我答应你娶那个女孩,并且尊重她。可是,你要求得太过分了。我又不是个小孩子,连枪都不准我带。”
“告诉你,维特,你的作为就象小孩子,让你在腰上系枪,等于如虎添翼;你乱开枪的行为更象只爱杀人的亡命之徒!你的生命充满许多机会,但你顽固的不愿学习,甚至不愿作个正人君子。而且你粗鲁地对待你诱骗来的纯洁女孩,置我们家的名声于不顾;甚至把她置最不堪、最不名誉的地位上、把她当成你的情妇来炫耀!你这不肖的孩子,你能要求我怎么对待你?”
他祖父劈头一阵痛骂,使斯迪气得脸色发白,但他静站着没有出声。顽强的自尊使他不顾辩解或抗议,而且他一开口必定会泻漏他的身分或“雇主”的身分。那是他祖父永远不会了解的。
“你发誓不再带手枪吧?”艾富兰又说了一遍。
“对不起,我不能说。”
斯迪注意到他祖父的手紧抓着马鞭,突然记起祖父过去定下许多的规矩,他的眼睛望着矗立在门口的杰丽密,小心地控制住他的怒气,尽量柔和耐心他说:“不管你怎么鄙视我,我都没有违抗你、或你的属下的意思。我想你也了解这点,可是我得告诉你……”他的声音有些冷硬了,“如果我要,我随时会下手偷、盗。抢任何我能到手的武器。”
艾富兰眯起的眼睛象片冰雹:“你傲慢又不负责,不管你同意与否,都得照我的话去做!”
斯迪冷笑一声:“祖父,你想怎样?把我扭送警方?还是把我关起来?抑或把我杀了?那样一来,我不就无法当新郎官了吗?”
“闭嘴,你这个不肖的孩子!”艾富兰生气得用马鞭敲椅背,慢而有力他说,“如果你再坚持下去,我会安排一个意外,使你右手残废,永远不能再用枪杀人……”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看到斯迪猛抽一口气,脸色象张白纸一样。
祖父真会做得这么绝吗?摩斯迪仍愤怒地不肯让步。
“你试试看,你最好把我杀了。”斯迪平板他说:“我不会让你动手的,你试试看!”
站在门口的杰丽密看着这对祖孙,心想他们的作风可真象。他希望,艾老爷这次不要真的动怒,艾富兰一旦任性鲁莽起来就糟了。
当然,杰丽密不知道,艾富兰瞪着他孙子的眼睛时。
好象看到她的女儿苏珊瞪着同样的蓝眼睛望着他;那时苏珊和她的情人私奔,艾富兰带着属下跋涉千里才捉到她,激动地要杀掉苏珊的情人。那时的苏珊就和她儿子现在的态度一样,毫不畏惧地望着他说:“如果你杀了凡尼,最好也把我杀掉。”然后她语气转柔他说,“他是我丈夫,我的生命,没有他,我的生命也结束了。”
望着她的眼睛,他心痛地发觉她己不属于他,而且她言出必行。他只有让她走。当她终于带着孩子回来时,他悲哀地看到,她的话果然是真的!她的生命结束了。
现在艾富兰自忖也许他是老了,或者软弱了。这是他唯一的孙子,就象苏珊是他唯一的孩子一样。维特一向很倔强,大胆行动而难以驯服。虽然他在孩提时受过许多鞭打,但他顽劣刚愎的个性到现在仍未尝稍改。是的,维特骄傲的自尊和他的脾气一样,死也不会改。
为了要掩饰自己不寻常的感情波澜,艾富兰拿着马靴猛敲地面,声音铿锵有如爆裂声。他又皱眉说:“如果你不愿意保证,从今以后我只好把你看作这里的囚犯。”他激烈地说:“我们会日夜看着你,以免你弄到另外的枪械;你也不准离开这里,直到我认可为止。”
“哦!在我蜜月期间,你们是否也会派人监视,看我是否履行丈夫的职责了?或者看我是否把害羞的新娘搂进怀里,伤害她可怜,无知的心灵?”
艾富兰虽然气愤不已,仍然迅速地站起身忿然地说:
“在我面前和在其他人面前,你最好收敛点;学习克制你那无礼的态度,也许这样你才会记得我还是一家之主。”他的手臂熟练地举起来,朝他孙子的胸部用力抽了两鞭,血从他薄棉的花纹衬衫里渗出来。
斯迪对这突如其来的惩罚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骄做使他不想逃也毫不畏惧。他紧抿着唇,手臂垂在两侧。双拳紧握,视线也没有离开他祖父的脸。
艾富兰冷然一笑:“我是要提醒你,好好改变你的态度吧!而且,我还要提醒你,无论是私下或公开,你都应该尊敬你的未婚妻,并且体谅她。我不会监视你们的婚姻生活。但我相信除非她心甘情愿;否则你粗俗的态度不会使她轻易屈服的!一个男子汉不应强暴自己的妻子吧,或许你根本没有能力让女人心甘情愿的与你燕好?”
艾富兰的话比他的鞭子更伤人,斯迪仍然静默不语。
他感到全身肌肉绷紧了,到底还要忍受多久?看情形他祖父是不会甘休的:“好吧,既然如此,我发誓婚礼举行前绝不溜走,这总可以吧?”
虽然斯迪又怒又恼,但他开始觉得很可笑。他,一个重视自由与独立甚于一切的男人,却会如此温驯地站在这里听凭一个老人的责罚辱骂:“我为什么要从我美丽的新娘身旁逃走?”他耸耸肩,“她的魅力很吸引人呀、我不可能不想和她上床。”
艾富兰的眼睛眨了一下:“珍妮的确让我吃惊,你的眼光很不错,她不仅美丽,而且讨人喜欢。”艾富兰说。“你换身衣服,去见你的未婚妻吧!”
斯迪行礼准备告辞,他祖父又叫住他:“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把那个女孩带来这里?你行事一向谨慎,不该如此莽撞,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爱上她了吗?”
斯迪没想到有此一问;但仍木然他说:“我没想过。也许吧,这总比不喜欢她而要与她结婚好一点吧!’回到寝室,摩斯迪脱下衣服浸在澡盆中。想到杰丽密站守在门口,使他毫无行动的自由时,兴致就低落了下来;更糟的是,他还必须去见珍妮。为何她总使他发火?
今天下午,他本可享受一下欺负她的乐趣,把她扔到床上,撕下她的衣服,压在她扭动的身体上。如果祖父没有逼他变成如此荒谬的角色,本来是可以如此的。如今想起珍妮蛮横的样了,牙关不禁咬紧。
温柔的乔安娜象往常一样替他擦背,她人而黑亮的眼睛关切地看着他,轻柔的手按摩他胸脯的鞭痕:”啊,少爷,你受伤了,我去请仆人替你……”
斯迪几乎习惯性地执起她的手,用舌头舔她的手掌:
“我不需要其他仆人。”他对她的手指轻语着,她的手指颤抖一下抽开来。她紧张地愉笑着:“少爷!你很快就要结婚啦!”
是吗?他暗自咒骂着,看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他还清楚他的婚事。他觉得自己象掉进了一座陷阱里,会有法子脱身吗?他狡猾他说:“小美人,那距离今天和现在还久得很呢!你的眼睛真美,男人看到了你马上就会忘记所谓的名誉问题。”
她又紧张地笑了、心而且不自觉地贴近了他。斯迪微笑着,思绪却很苦涩。名誉?这两个字竟会出自他的口中!
他祖父说他是缺乏荣誉感的人,没错,名誉不过是老头子用来掩饰弱点的名词而已,男人只要肯承担后果,就可做一切他想做的事。
而且,他可以劝说乔安娜帮他偷武器。无论如何,她是个美丽的尤物;她的胸部很漂亮……他几乎没有多想,就把她宽松的衬衫扯下肩头,抚摸她的胸,她轻喘着气。
“把衣服脱掉,和我一起洗个澡吧?这儿有足够的空间……”
他的舌尖舔着她。她的手指在他的发中缠绕着……
“哦……少爷!”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注意到,澡盆中的水已经冷了,地板也被他们溅起的水花弄湿。
艾富兰的马车虽然宽敞而舒适,但在前往施家庄园几近两小时的车程中,却让人觉得漫长而无聊。因为多半时候摩斯迪都是一副莫测高深、沉默寡言的样子。他两手抱胸。人靠着椅背假寐,似乎疲倦而且厌烦。他说,是因为整天坐车,身心疲累的关系。
“你们年轻人都是这样虚弱.”美莉叫着,“生活太舒适了,在我门那个时代,年轻小伙子会为了请情人跳支舞而跋涉千里,因那时的规矩很严,女孩只有在舞会上才有机会和男士讲讲话.不过,我们都充分利用机会,通宵的跳,从来也不觉得累!”
整段旅程都是美莉的声音在嗡嗡作声,莱玫夫人偶而也会附和凡句,个在斯迪旁边的艾富兰则望着窗外皱眉,以掩饰心中的不悦,穿着新礼服的珍妮美丽眩目,却几乎没开口。
美莉虽然饶舌、但她心中比平常更困惑,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看也不象对刚订婚的情侣。她甚至敢肯定珍妮在两颇上涂了腮红以增加红润,而她的甥孙也不象往常那样自得其乐。她猜想维持是因为没能和未婚妻并坐则生气,当然,她哥哥紧坐在维持身旁也很怪异。还有,富兰的贴身侍仆为何整晚拿枪守着他们?她虽好奇,还是聪明地没有问,继续高谈阔论。
装睡的斯迪也察觉到有人在旁监视。他一踏出房门。
杰丽密和祖父的另一个贴身侍仆安克就尾随于后,寸步不离。当他想到宴会上也要受监视时,就不禁怒火中烧,他要如何解释这种窘况?而且他还要和毕吉姆密谈呢?乔安娜会把她自卫用的小刀送给他,那把刀现在曾在靴里,正贴着他的右腿。缴械,又怎么样?斯迪耸耸肩,又恢复了自信,他的逃狱经验大多了,还曾经从处私刑的狂徒手中逃走,但在现在,却多了他一个从前所没有问题一一珍妮。
他偷偷咪起眼睛打量她,今晚的珍妮美丽而诱人,偷来的新衣比让黛莲来穿还合身,而且他认出母亲的猫眼石钻饰垂在她耳上闪闪发光。她确实很美丽,可惜既挑剔又泼辣:当然他也知道绝大部分是他造成的。整天萦绕在脑中的念头又刺激他。为何要带她千里而回?为何在众多女孩中独有她能够激怒他。使他失去理智?难道他还渴望她吗?她一向能使他显露出最恶劣的本性,而他也使她露出另一面。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时,既迷人又可爱,他看过她绕着凯尔打转,两手抱着雷马克的脖子等着他吻。如果他没有从中插入,她和杜中尉也会有一手。
斯迪不觉皱起了眉头,去他的珍妮!去他的魅力和虚伪!他稍不留神,她就向他祖父馅媚,柔顺地答应要嫁给他以为报复,还大言不惭说要红杏出墙。等着瞧吧。他决定把她留在礼坛前作个被抛弃的新娘。他不该把她带在身边成了习惯,但习惯可改,他的身边也不乏温柔的美女呵!
珍妮今晚出奇地沉静,毫无兴奋得意的样子。斯迪又偷瞄她一眼,她的神态镇静自若,脸颊和唇上的红晕娇媚诱人。他突然忆起方才和她握手时,她的手好冰。甚至他边亲吻她边夸大地赞美她时,她也拒绝上钩,一个不甚美妙的想法窜入斯迪的胸中,他屏息坐直了。老天!她该不会怀孕了吧!所以才急于嫁给他?这也是她从情妇转变为复仇者的原因吗?
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在她身上逡巡了好久好久。不对,她的腰肢依然纤细,她的胸部也没有膨胀。他几乎笑出来,都是他的罪恶感在作祟吧!
马车渐慢下来,前面的灯光就象数以万计的萤火虫般映照在星空中。渐行渐近,珍妮才发现那些萤火虫原来是缀在高墙顶上的蜡油灯笼。雕花的拱门下悬着两盏巨灯,穿着俗丽的侍者分列两旁向宾客致意。华丽的庭园里灯光通明,宛如仙境。簇拥的人群中不时传来卖艺者奏出的悠扬曲调,和吉普赛歌手的哀怨歌曲,在他们右边有道强光从树影间射出,莱玫轻声告诉她那是斗牛场,稍后会有年轻人进去较量以吸引女士们的注意。
他们来到通往正厅的石阶前。艾富兰把手伸向珍妮,她还不及反应,就听到斯迪嘲讽着说:“老爷,你不让我该送我的未婚妻进去吗?我陪着她才能挡走无聊男于的追求啊!”一进大厅,珍妮就发现自己被川流不息的介绍、拥抱淹没了。看到的都是笑脸。听到的都是贺辞。
这里是当地最富有和古老的家族。屋外用灯和音乐烘托气氛,人井里则挤满从外地直来的年轻人。珍妮甚至看到法、奥、比军的制服。她心跳加速,如果杜中尉和雷马克出现就糟了。但她怕什么?需要处处担心的是斯迪,不是她。
他们穿过人堆时,艾富兰和他妹妹紧跟在他们后面,使她松了口气。一路走来,她觉得自己和斯迪活象舞台上的演员,不停地微笑和致意。有时他的年轻朋友向她殷勤赞美时,她总觉得斯迪把她的手臂抓得更紧,不过这真可笑,斯迪是个好演员,他喜欢这种戴而具的生活。
美莉离开她哥哥身旁,轻触着珍妮的手臂:“来吧,宝贝,我带你去认识几位女士,她们都是我的老朋友,急着想要看你呢!”
她领着珍妮往前走,一路叨念着,珍妮往回看,看见艾富兰把手放在斯迪的手臂上,他们是在讨论事情吧?她无暇多想了。美莉对她解释说,老一辈的人都喜欢留在室内用餐,象施哲西的上宾和他的密友都喜欢在华丽的大厅里用膳,然后在在大厅里跳舞,跳的舞也都比较沉闷。
“如果维特有点儿脑筋,就应该带你溜到外面玩。’美莉说,“我不知道那个孩子今晚怎么了?他的行为愈来愈放荡了。也许你可以感化他,我相信你是很具有影响力的。”
“哦,我希望如此。”珍妮喃喃地说。她简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甚至当她和小客厅里那群穿黑衣裙的老女人见面时,她的脑筋还在旋转着,心中充满了疑问。
那天下午她把自己抛到床上希望小睡一会儿,但根本不可能。然后她的侍女里面最多话的那个曼丝端着冷饮进来,她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不停地说着。她看过珍妮小姐的晚礼服了,美丽极了,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她又说维持少爷曾和老爷密谈,据乔安娜说老爷一时动怒,曾用他随身携带的鞭子抽他……不知珍妮小姐知不知道她的未婚夫已被禁止再携带手枪?而且杰丽密和安克负责随时监年他。
“说下去!”珍妮猛地从床上坐起“谁是乔安娜,她怎么知道这么多?她又恨又气地问。
曼丝的眼睛瞪大了,闪着一丝恶作剧的光芒:“珍妮小姐,她也是女仆,你看过的。男人都觉得她很漂亮,事实上她比吉普赛女郎还风骚。她父亲本来是这儿的仆人,杀了人逃进山里,她母亲带她来这里,要老爷收留她。”
到最后,珍妮几乎认为这个乔安娜不仅漂亮还颇有野心。她乐于在单身汉厢房做事,接受年轻男客的赠礼。她认为维特少爷是最英俊而“性感”的人,珍妮不知曼丝说这话是要使她吃醋还是在提醒她。她对斯迪更生气了。他一定借机调戏过乔安娜,显然珍妮对他已没有吸引力……因为她不再是他的玩偶,不能任他摆布玩弄了。
等她的怒气稍微平息,她又开始揣度斯迪和他祖父间激烈争端的缘由,和那两个侍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旁边的理由,他显然真的没带枪。哦,珍妮对那两把枪太熟悉了,从前他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系上他的枪袋,他是个喜欢暴力的人,看他不带武器,实在令人震惊。
也许他真的是被迫娶她?他是那么不愿娶她,使他祖父不得不拿走他的枪,杰丽密监视他以逼其就犯。虽然她应该高兴摩斯迪总算被迫做了件违反自己意愿的事,但奇怪地她却觉得满心不是滋味、他该知道这并作真正的婚姻,只是名义上方便而已。她当然不可能期待斯迪会留在她身边,但是艾老爷是否有别的想法呢?
珍妮的心中满是不解甚至恐惧的感觉。美构夫人带她回去时,她对那些女士的名字一点儿也记不起了。厅中的气氛更热闹了,舞会开始,成对的人开始随着华尔兹音乐翩然起舞。珍妮的眼睛不觉搜索着斯迪,他正站在酒吧旁边,端着酒杯和一个肤黑、略瘦的男孩说话,她依稀记得那个人叫作施迪凯。她还看到雷纳;穿着黑色礼服的他显得特别英俊,他和他们聊着。他们的谈话似乎很热烈,就在美莉姑婆轻轻把珍妮往里推时,斯迪的眼光跳过来落在她脸上。他那深而闪亮的目光似乎切过拥挤的人群,直直地望着她。
他雷纳低语,后者对她笑笑,然后他把空杯子放在桌上朝她走来。他嘲弄地对他姑婆说,她已把他的未婚妻霸占够久了。美莉笑一笑点头同意,于是他的手臂绕住珍妮僵硬抗拒的腰,半强迫地把她带进弥漫着华尔兹音乐的舞池中。
“记着唷,我们可是一对刚订婚的快乐伴侣,你至少该对我扮个笑脸吧!”他的手臂用力把她身子拉近了,还没开始舞动,珍妮己觉得自己难以呼吸了。
“你一定要抱得这么紧吗?”她面带笑容地问,瞥见他的眼睛得意地眨了眨。
“珍妮,你真是个美丽的好演员!我几乎等不及要看你还为我准备了什么意外的惊喜了。”他平静地继续说,“今晚就属你最美了,你刚才去哪儿了?去和男士好让我吃醋吗?”
艾富兰正和一个高大的女人跳着舞,他的眼光膘向他们,对珍妮抬抬下巴。这时,斯迪弯下头来,双唇抵在她的太阳穴上,珍妮气得几乎要大叫。
“省省你这些甜言蜜语和虚情假意吧!”她忍不住愤怒地说:“你尽可对乔安娜那种女人去表演!”
他扬起头来大笑:“吃醋了,宝贝?不必如此,男人难免会逢场作戏,你不也想要找个爱人吗?”
如果不是在众目睽睽的场合,她真想立即远离他的怀抱和他的嘲笑:“我根本不在乎你做什么!”她恨恨地说着,“但你至少不该让我的女仆有闲话可说!”
“你已俨然以我的妻子自居啦!可是,珍妮,我为何要保全你的面于?你既然听到那些闲话,就应该知悉一切了。”他故意夸大他说:“我不只为你的美色所囚,更是我祖父的犯人,他限制了我一切的活动。你看,我们真正是对苦命鸳鸯。”
她很清楚今晚又将泡汤了。他们除了斗嘴还是斗嘴,他们开始互相怨恨,可是却仍假装成一对甜蜜的恋人。音乐为何不停?她几乎无法呼吸,觉得好象己跳了好几小时了。
珍妮决定不再理会他的叫嚣,也不再理会他紧抱住她的事。他不时低头轻吻她的前额、太阳穴,已经惹人侧目了。这就是他的目地,不惹人注目,不气死她,他绝不甘心。
舞曲终于结束。但是斯迪竟然还站在她旁边,虚情假意地说:“你的脸好红,要不要出去走走?外面的空气比较好,还有月光。我们试试摆脱你那位保姆的鹰眼如何?我看到可怜的姑婆在找你了。我也想暂时避开我那凶狠的祖父,怎么样?”
她如想挣脱他的掌握必会惹人注目,但珍妮总觉得很奇怪他为何突然喜欢陪着她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她看到那两个随侍在侧的侍卫混在人群中时,觉得比较安全了。
她知道有二个是艾富兰的保缥……杰丽密。有没有客人注意到呢?但是斯迪如果心里很生气,也不会让她知道。他仍是一贯洒脱嬉笑的态度,帮她介绍晚来的客人。
和迪凯及毕吉姆谈过话后,斯迪才觉得心情好多了。
迪凯非常开心,毕吉姆则训了他一顿。可是斯迪带来的消息,即使毕吉姆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劝服史先生尽快支持华瑞兹总统的确很重要。”毕吉姆私下对斯迪这样说,“不过我们总算成功了。法队撤退的消息也让人振奋。”
“很好,现在该我告诉你你可能还不知道的消息。听说你未来的岳父对外宣称他女儿是去墨西哥访友。他为再选的事即将来此,我猜他是害怕丑闻,对金子的事只字不提。可是,斯迪,我要警告你,你的大名高挂在边境两边的黑名单上,你的脑袋价值两万五。”
斯迪吹了声口哨、毕吉姆又面色阴沉他说:“你最好避一阵风头,度蜜月也是好机会。”
“我已经把这次婚姻的真相告诉过你了,而且,我们的蜜月早已度过了。”
毕吉姆的眉毛一挑:“这么说你还是为我们工作喽?婚姻常使人过分谨慎,达伟就是个例子。”
斯迪扮个苦脸:“我知道!达伟人很好,我很喜欢和他共患难,但他的情形和我不同。”
他抓着珍妮裸露的手臂,感觉到她滑腻的肌肤时,他又想起了这段话。他需要冒险,也需要到处旅行所带来的新经验。如果说他怕什么,也许就是害怕被平庸和琐屑绑住。想到以后只能与一个女人共同生活,他就胆寒,他有太多情妇了,对这种定于一的生活实难满足。
他们从冰凉、覆满树荫的阳台往前走。斯迪的眼睛习惯性地在人群中搜索着,远处有一小群法国人聚在一起,在他们旁边有三个美国人,其中一个有鹰钩鼻、尖光的侧面,斯迫不禁暗自咒骂着,费达明在这里做什么?
“斯迪!你弄痛我了!”
“对不起。”他机械性地低语着;几乎没有停息就抓住她的两手,把她转了个圈。她还来不及反抗,已被拉进阴影中,背抵在一根巨大、爬满蔓藤的圆柱上。
“你怎么啦?为何……”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嘴唇盖在她的唇上,没有让她思索、抗拒的余地。
越过她的肩头,斯迪看到费达明和他的同伙正朝阳台上的桌子走来。三人的西装上衣都有凸出的枪痕。而今晚由于他祖父的美意,他没有带枪。可是如果整晚得躲着费达明,他会受不了,这……必须想个法子。
珍妮的唇由于毫无防备,在他唇下轻轻分开。他把她抱紧了,感到她膨胀的胸脯抵着他的胸。此刻,他完全忘记了费达明。珍妮的眼睛张大了,象深潭一样神秘深邃,“为何你……”
“你再不安静一会儿,我又要吻你了。”他威胁着,她眼中温柔的神采消失了。他吹口气,”珍妮,我们停战吧!
你看,你和我一样清楚目前这种情况极为可笑。如果我们过几天会结婚,我们真的不能象猫狗一样再争下去,这时我们都没有好处。我有事要告诉你。”
“我也不相信能有什么好处,”她冷冷地说,“你要说的事我也看到了。他看我的神情象要剥去我的衣服。”
斯迪看到费达明的同时她也看到了他,但斯迪随即用力拖她的方式几乎让她昏眩。他狂吻她只是要让她安静。
以免被人看到或认出来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中有抹困惑的神情:“哦,宝贝,你的嘴真是不饶人!你是我所见过最固执、最不可理喻的女人。我该怎么对付你?”
“摩斯迪,你该烦心的不是我,而是这儿的人!你要怎么对付他?”
他不在乎地耸耸肩:“我还没有决定。他还没看到我们,所以现在至少我是占优势的。”他继续抚弄她“现在,我知道的只是我想和你作爱。你有一张最性感的嘴,就连生气时也一样可爱。”
她还来不及回嘴,他已吻了下来。他的手臂圈绕她,把她紧紧地拉近了。她模糊地想着,他是多么无耻、疯狂又难以抗拒呀!虽然如此,她的身体似乎违抗她的意志迎向他。
“你知道吗?”他终放抬起头时,她低语道,“那两个人一直朝这儿看。他们会怎么想?”一股怒气又涌上,她更大声地说:“你真是虚伪!何必再跟我玩游戏呢?”
“心肝,你才虚伪呢!你为何不承认,不管我们如何彼此咒骂,我们还是分不开的?他的唇又舔着她,她不禁抖颤着。
“我真是不了解你!”
“我也不了解你,心肝。但是你该知道,我们不可能永远敌对下去,所以我才要求停战。老天,珍妮!他的声音变得急迫不耐,“即使目前情况是我逼迫你屈从的,我也受到惩罚了!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讨论吗?如果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谈,而不彼此对骂,岂不更好?”
珍妮几乎不相信他的话,不相信他真愿和她讲和。不过,听听他的说辞也无妨。她望着他的眼睛,心想他是否要找藉口取消和她的婚事。
她沉默地点点头,希望他至少能放开她。他为什么要公开表现这种热情?话到嘴边她又咽下了。但是他好象了解她的心思似地说,“珍妮!我真的把你吓成这样吗?你一副要作活祭品的样子。”
美莉姑婆尖锐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原来你们在这里啊!害得我到处找,可怜的莱玫夫人也急得不得了!你们以后还有时间谈情说爱嘛!珍妮,这位男士很渴望认识你呢,维特不必酸溜溜地看着我。杜雷瓦上校最近才刚结婚,他说他认识珍妮的父亲,这不是很凑巧吗?”
珍妮感到全身僵硬,两颊通红。斯迪的手警告地捏了她一下,同时说道:“亲爱的姑婆,你的眼睛真厉害,我还以为没人会发现我们呢!先生,我们很荣幸认识你。”
珍妮机械性地伸出手;唇边僵硬地掀动着,只觉得上校的胡子擦上她的手背。他站直身子的时候,她发现面前站着一位魁梧、中等高度的男士,黑棕色的头发,淡褐色的眼睛露出智慧的光芒,他锐利地盯着她,眼中含着一个疑问。
“小姐,很荣幸认识你。你父亲曾向我提及你将有墨西哥之行、只是能在此相遇,实在想不到。”他继续说着,他的声音有个尾音……“我也认识你的伯特姨父,他是个风趣的人,皇上一向很尊重他的意见。我不知道,”他转向斯迪笑着问:“先生!……”
“维特是我哥哥,艾富兰先生的孙子;我相信你们应该认识,”美莉姑婆得意他说。
“哦,是艾先生!我是否可以和你美丽的未婚妻跳一个舞?”如果她不拒绝的话。
“什么话,维特当然不会反对!珍妮必定也很愿意和双方都认识的朋友谈谈。他们两个还有一整晚可以跳呢,人不能太自私,””上校,我姑婆己代我同意了。”斯迪嘲弄地笑着,“去吧,宝贝,去玩玩吧!姑婆,”他向他姑婆鞠一鞠躬,“我能和你跳这支舞吗?”
珍妮吓呆了,脑中一片空白,只党杜雷瓦上校执起她的手,领着她走向天并边的舞池。她现在只能祈祷费达明没有认出她,希望他和他的朋友逛到别处去。
她发现自己暗自希望斯迪能理智谨慎地带他姑婆到室内跳舞。她虽然很气他,却并不希望费达明看到他,她不希望他在毫无自卫能力的情形下受伤或丧命。
杜雷瓦上校的舞跳得很好,脸上又一直保持有礼和善的笑容,但对珍妮而言,这真是她所有过的最不愉快的经验了。”我亲爱的小姐,”上校说,“你不知道我发现你平安快乐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是多么高兴!你父亲为了你;担心得快发疯了。雷上尉回到墨西哥城以后,也整天茶不思饭不想的,还写信给你姨父;你知道我们现在有电报通到巴黎吧?几天前,我接到他的急电,我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你。幸好内人娘家的农场离此不远,我们才能得到你的喜帖,而且抱着找到你的希望来此。”
珍妮觉得自己的脸颊发臼、她的手开始颤抖,然而被杜上校用力地握庄,使她无法动弹:”杜先生,我也不知道一一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一一”“不必再怕了,小姐,”他安抚地说,“我不是故意来惹你不快,我们一直想尽量避免声张出去。没有人知道真相,你父亲早已对外宣称你来墨西哥访友。只有我、雷上尉和贝无帅知道你是被人绑架,主谋是个美国间谍。”
“间谍?”珍妮被他婉转客套的话弄得很迷糊,勉强挣扎着想保持清醒:“您是说间谍吗,先生?我还以为他们是为着黄金而来的大盗,分了钱就逃进山里去了。可我……我是……”
“我了解,我只是怀疑那些被你视为盗匪的歹徒很可能就是华瑞兹的党羽。而那个被你除下伪装的首须,我认得,是个外藉佣兵,一个打游击的枪手。当然,他也可能为钱做这种事。可是我知道他原是负责护送你们去万厄尔巴索的向导,你们离开那儿后他也突然不见了。后来他又以盗匪首领的姿态出现,真让人费解。嗯,他很可能是个间谍,你认为呢?”
听他头头是道他讲了好久,珍妮的脑筋也有个整理思绪的机会。不过,他突然的质问,还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先生,我的看法并不重要。我对政治毫无概念,我只知道我被一个禽兽不如的人掳去作人质,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梦魔。幸好获救了,几个星期来我只想忘掉这一切!”
她的眼睛闪着泪光乞求地望着他,即使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动。他见到她以前,从没料到她是如此迷人。她的美或许已足以解释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许多事,但还不够!
她在这里做什么?她怎会认识艾富兰先生的孙子?听说艾富兰是全墨西哥最富有的人,但他的孙子在一般人印象中还是个谜。他行踪不定,听说在加州有个牧场。他们怎么会突然在一起呢?”
珍妮看到他脸上犹豫的表情,便急急地说:“上校,我知道这是你的责任,但请你原谅我!要我再去追述那些可耻不快的事太痛苦了。我不希望因此破坏今晚的气氛,改天再谈,好不好?”
陷阱!他不知道她是否有意如此,但是上校发现自己已陷入那一泓凄然深绿的眸子中。再坚持这个问题就显得太没教养和太不礼貌了,他决定暂放弃,但是他可改问其他问题;这几有太多矛盾、令人费解的事了。
“好吧,小姐,我也不愿扫你的兴,你以后再告诉我吧!我们都希望那个人受到法律的制裁,而且不能让他再跟华瑞兹党人为所欲为;他们得知道再顽抗下去,永远赢不了。好了,小姐,笑一笑吧,你的未婚夫还以为我把你弄哭了呢!”杜上校露出一个亲切劝慰的笑容,珍妮这才了解他是如何追到他年轻貌美的新娘。当他不拷问你时,的确有种难以抗拒的魅力。
她对他微笑了一下,上校淡褐色的眼睛闪烁着:“这样才乖。小姐,你父亲也为你的婚事高兴吧?我相信他一定觉得很安慰。艾家有纯粹的西班牙血统,和你们正是门当户对。参议员应该会来参加婚礼吧?希望能很快见到他。
如果美国参议员能同情我们的立场,我们就可轻松地解决这场混战。”
珍妮又感到全身发冷,这个男人真是聪明狡猾又厉害啊!她不应该忘记这点……她也很纳闷自己为什么要包庇摩斯迪,为何会不自觉地捏造这些借口。她也气上校的问话方式,一再设下陷阱。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到底在怀疑什么呢?
她支支吾吾地表示已通知父亲了:“不知道他是否能及时赶到,听说邮件的传递很慢,不过,我很快就会回美国了,我的怀乡病越来越严重了。”
“哦?不过这是一定的,我相信你未婚夫也会谅解,也许我可以帮忙用电报通知你父亲:你只要写好电文。我可以帮你拍发过去。你父亲只有你这个独生女,当然应该来送你出嫁。”
珍妮开始相信这个人不简单了。在他温柔优雅的外表下,其实已经起疑了,现在一直想泄她的底,这想法困扰着她,使她抛给他一个最桨然的微笑:“你想得真周到!上校,我怎么没想到可拍电报给他,我现在没有纸笔,等我吃过饭……你瞧我几乎整天不停地吃,很可怕吧?”
她用眼角余波偷瞄他,发现他有些困惑。这时一双大手压在这法国人的肩上,珍妮一抬头便看到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和施迪凯那张耀眼和善的笑脸。
“对不起,上校!借一下你的舞伴!珍妮小姐,我到处找你,你不是答应这个舞要和我跳吗?我无聊死了!”
上校还来不及抗议,迪凯己技巧地把珍妮拥入怀中,一边咕哝地道了声歉,”珍妮也有些惊讶,不知该说什么。
但她察觉到上校仍然深思地看着他们,她相信他还会找机会和她谈,质问她。到时候她该如何应付呢?
“别愁眉苦脸啦!杜雷瓦是个厉害人物,不过维特相信你一定可以巧妙地应付他。我刚刚是把你救出虎口啊!
其实我最喜欢替美丽的女人解围,维特就没这种运气!”
有六个姊妹的施迪凯总是用一种嘲讽的甜蜜的语气对珍妮说话,使她难以抗拒。她对他微微一笑,看到他也对她展露稚气迷人的笑靥:“好!你笑了,这是好的开始。告诉我,珍妮小姐,你信任我吧?请你一定要说是,因为我要请你帮个忙,”他继续笑着,但是语气十分认真,珍妮发现自己被拥得更紧:“我要带你跳到舞他的边缘,然后溜进阴影中。维特已经答应,由我领你去参观舍下最著名的大花园。”
珍妮一时弄不懂他究竟在说什么,她把头向后甩,仰视着他,翠绿色的眼睛闪耀着:”哦,迪凯!我不懂!为何要我信任你?你又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认为……”
“珍妮!”他握紧她的手,“维特说你会反抗,但我希望能说服你。我要带你去和他碰面,他应该也能挣脱那两个看守的人。不过外面还有一个美国人,从你和那个上校开始跳舞后,就一直盯着你。所以我奉命把你从他的监视中救出来。”
玲妮轻轻喘了口气。虽然没有回头,但她也知道他是谁,只是和上校跳舞的时候,几乎忘了这个费达明!“好吧,”斯迪专横的压力又在作崇,她也冷冷他说:“我会和你去的。老实说,你真是交友不慎!摩斯迪以为他在玩捉迷藏啊?先是杰丽密、安克,再来是费达明和杜上校,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哦,珍妮!“迪凯的语气虽然有些斥责的意味,眼睛却仍然顽皮地眨着,“我正高兴有机会和你跳舞,而且和这儿最美丽的女人偷偷溜走,你却象个姊姊一样训我,真扫兴!”
看他悲伤的表情,珍妮不禁笑起未,只好闭上眼睛听凭他有力的臂膀带着她滑到舞台边。
“到了!”迪凯在她耳边轻语着。她撩起了宽大的裙摆,跟在他后面碎步疾走。
黑夜中的花园似乎比平常更加黝暗,树影幢幢,她觉得自己似乎失落在这片黑暗中,非常紧张。渺远的月光从树叶中筛落下来,斜射在他们前面的小径上,珍妮的裙角绊在一根树枝低呼了一声,但是迪凯似乎毫不关心,只是催她快点走,为什么要这么急?她生气地想着;难道又要绑架我,难道摩斯迪要借他朋友的手把我除掉?
但她无暇多想了。他们走过小径后就从浓密的丛林穿过去。珍妮喘着气真希望迫凯停下来让她休息。突然他们来到一块空地,有幢小屋矗立于前,迪凯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冲进去。
屋子里有股霉味,还有一丝极淡的香味传来,使她全身发毛。房间很暗也没光线,但当迪凯把门关上时,一双手臂抱住了她的腰:“不要叫,宝贝,我相信他们现在一定在找我们了。”是斯迪的声音。
她松了口气几乎跌入他怀中,同时也感到几分愤怒。
迪凯急急交代说他“和其他人”马上过来;“我要展露我的机智,也让你们两个聚一聚。”他暖昧的笑声使珍妮更气喷。门开了又关;然后斯迪强把她拉过来坐在一张高背椅上。他的手臂仍然抱着她的腰,无视于她的奋力反抗。
“老天,珍妮!我从来没有见过象你这样冷热无常的女孩。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强暴你啊?”
“摩斯迪,你做的任何事都令人难以忍受!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要你的朋友把我带到这里做什么?你想耍什么恶心的把戏?”
“小声点!我只想私下和你谈谈。你该记得我稍早曾说要和你停战吧?”
“我记得!可是……”
“珍妮!”他严厉的语气使她倏然停住:沉默地咬着唇,“如果有空,我会扮演一个热情的爱人,吻你、抚慰你使你接受我。可是我没时间,你懂吗?你最好乖乖地听我说?我要解释很多事。”
“对!你当然要解释。摩斯迪,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吗?杜上校已经怀疑了,还有……”
“宝贝,你在替我担心吗?我真的很感动。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会……”他突然停住执起她的手,“对不起,珍妮,我原先决定改变态度善待你,可是吵吵又忘了。现在你愿意先听我把话说完吗?”
他真诚的态度使她愣住了,一言不发。月光从肮脏的窗户透进来,似乎己冒出云端。珍妮瞪大了眼睛四望着:
“斯迪,你想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家族教堂,我想他们一定不会找到这里。宝贝,你也看得出来我现在是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嬉笑地说,手却抓得更紧,“费达明知道我在这里,杜雷瓦知道我是谁,还有两个仆人整天盯着我!所以,你瞧,我几乎没有招架之力。”语气中的苦涩味道,竟使她有些恻然。她不习惯听见这个男人颓丧的告白,即使他已经被法军包围也不应如此。他为什么不逃走呢?
“当然,我可以逃走。可是,我已对祖父允诺过在尽完我的义务前绝不逃走,而且我知道他有理。珍妮,如果你同意,我们今晚就结婚。迪凯去找雷纳和神父了,很快就回来。”
珍妮又觉得置身梦中了,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好象被他猛击了一棍。她用力抽出手,起身前冲,他有些不耐烦地叫了一声用力把她拉回来:“不要这么冲动,让我说完!”
“我不要听!”她的声音因屈辱气忿而哽咽住,“我改变主意了,我不要嫁给你!你尽可远走高飞,摩斯迪,你走吧,赶快滚!你不必为我履行任何义务……”
“闭嘴,珍妮!今天下午的你不是很实际吗?现在又怎么啦?他反扣住她手腕冷冷地说,“不要这么歇斯底里,好象我侮辱了你似的。我只是为你的前途着想,他妈的!”
他把她拉近了,又露出他野蛮、无情的本性,“现在静下来听我说。我还不想逃,至少在我确知费达明和杜雷凡的动静之前,我不会走。但是我要先和你结婚,使你的去处有个着落。也许我很没良心、不知羞耻,但我总觉得亏待了你。事实上,我相信你也同意,我们两个冤家不该认识。
不过,这是题外话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意气用事,象你当初和我祖父一起接受这婚事。老天,你哭什么嘛?”
他厌烦的口吻使她立刻扬起头:“我是被你气哭了!我相信没有一个女人受得了这么罗曼蒂克求婚!你突然急着要娶我,以便使我成为一个寡妇!”
“好吧,你如果这样想,你会发现这个念头还是蛮诱人的!”他讽刺地说,“不过,我要先警告你,我可不会自杀。比这更糟的境况我不是没碰过,但……”
“但你没有妻了需要操心,是不是?珍妮极尽讽刺地说,“好,你不必替我担心,即使我为了保全脸面嫁给你,我也不会替你费心的,你放心好了!就是不知道你要我作个囚犯的寡妇,还是通缉犯的妻子!可是别指望我羞愧地躲起来,我说过了,我要回法国,我要……”
教堂的门悄然打开了,她吓了一跳,但斯迪已把她拉着跪下来。
“亲爱的,你既已答应嫁给我,就把这出戏演完吧!
不过,等婚礼一结束,我们就可以分道扬缥了。来吧,不要让神父久等了。”
他们成婚了……简单的仪式在轻声细语中结束。当斯迪亲吻她时,只用嘴冷淡应付地轻触珍妮的唇;她觉得象冰一样冷,好象还在梦境中。一切都这么不真实,这么迅速,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就在一群陌生人包围下结婚了!
甚至带她到圣坛前的也是迪凯的美国朋友:一个全然陌生的外人。珍妮怀疑他也是华瑞兹党人,甚至那神父也是个革命党。他是个瘦弱佝偻的老人,在雷纳的房里躲了一个多月,因为他曾经领导一个小镇的居民反抗墨西哥军队。
在摇曳的烛光照耀下,神父衷老的形体显得有些神秘吓人。可是他的声音竞异常宏亮,他的拉丁文纯正而无土腔。事后珍妮回想起来,总记得在婚礼进行中,斯迪握她的手好温暖,还有他替她套上的那个戒指的冰冷。她没有问他戒指是从哪儿弄来的;那么小,当然不是他的……无论如何,她已结婚了。她已继承上一个她仍然讨厌、不信任的男人的姓。当她抬头接受别人的亲吻时,她几乎觉得松了口气。斯迪仍象以往一样冲动,吻得最久,并宣称这是他勇救美人应享的特权。雷纳的吻则有些哀伤,他并且紧握她的手说他永远是她的朋友,永远乐于帮助她。
雷纳和神父消失在黑暗中时,珍妮觉得自己好象被遗弃了。她觉得他是她最真诚的朋友,她的眼睛巴望着,直到斯迪搂住她的腰。,“我要开始以为你爱上雷纳了!”他嘲讽着说,“不过,将就点吧,别这么伤心。亲爱的,我不会对你作过分的要求。我相信当我的妻子比当我的情妇幸福得多。”
他们开始朝大厅走回去,迪凯和他的美国朋友在他们后面低声交谈。这次,珍妮竟毫无兴致和斯迪抬扛,她有种奇异的感觉,内心异常的空虚!她甚至不在乎会发生什么事,也不在乎斯迪想做什么。
月光下,斯迪的脸好象是用花岗岩雕成的。他的容貌冷峻而高深莫测,但是这次珍妮却不怕了。她只是忖度他要如何向祖父解释,而她又要如何解释自己的合作呢!她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听人摆布?她突然想到,自己已是斯迪的妻子,不能再和他作对了。原来这就是他要仓促结婚的原因啊!可怜的杜雷瓦一定很失望!现在她只需要打电报告诉她父亲已经结婚了。
“你非常沉默!”这句严厉的话似乎很勉强,其实珍妮苍白紧绷的脸竟使他有些心痛。这副样子真能叫人以为她已忘记她是决心要惩罚他才嫁给他的决心,以为她是这件婚事的受害者。他想起就在婚礼后不久,他想惹她生气,她甚至拒绝有所反应。现在的她看起来真象悲剧中的皇后!她到底怎么啦?
她抬起头故意冷漠倦懒他说:“有什么好谈的?我根本无话可说。”
他怒气攻心,真想挡在走道前,摇散她一肩长发,扯下她镇静的态度,听她愤怒叫喊。她怎能这样对他?从开始就被迫接受这种奇怪安排的人是他呀,而现在她却扮演殉难者的角色。多么岂有此理又不可理喻的女人啊!他忆起华吉姆不带感情的声音曾喃喃说过,女人就有办法在男人最需要清楚的思考时,混淆他的判断、占据他的心;就是这句话阻止他采取有利的手段,抹去她脸上冷酷悲剧性的表情。
摩斯迪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把手从珍妮的腰际抽出来,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一张脸深得发黑:“如果你后悔了,最好不要表现出来。”他回过头说,“现在再吵也太迟了。你最好习惯这种关系,以便讨好我的祖父。我有种预感,他现在心情不佳。”
珍妮突然觉得被遗弃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赶上他,愤怒地抓住他的手臂:“你是怎么回事?刚才还关心的问我话,现在又变得这么可怕!你去见艾老爷时不要我保护你啦?我还以为你怕他呢!当然,你已经确定我不会说你坏话,杜雷瓦上校也不会由我身上抓到你的把柄,你很得意是不是?”
他突然大笑起来,把她吓一跳:“你又恢复正常啦?真快!”
斯迪拿起她的手开玩笑地甩着,紧张的表情一变,嘲弄似地笑望着她。她对这种突然的变化惊诧极了,—时找不出合适的话反击,于是被他抢先说:“当然,我会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我要告诉他,你不喜欢婚礼的嘈杂,而且你等不及要和我上床一一”珍妮的脸颊发红,她听到身后有人在窍笑,然后咳了几声:“摩斯迪,你真是个……”她突然停住了,这时他们已经走出阴暗的树荫,前是个宽广阴凉的阳台,有几节阶梯通向较小而隐密的天井。天井里零落散置着几张椅了和桌子,有三个卖唱的人站在橡树下,围着一个女孩弹奏。
这女孩很美丽,穿着红色的大蓬裙,头发上插着象牙发梳,拿着响板和着音乐,浑然忘我地翩然起舞。这时有个男人突然从围观的人群中跳进舞池和她共舞,他的黑色上衣敞开着,,露出里面白得发亮的衬衫,饰有银线的袖子和翻领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珍妮屏息地看着,早已忘了要说的话,跳舞者野性而原始的气息深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舞蹈中只有热情无需言语,那份男女的爱慕,罗曼蒂克的早已在舞中宣泄不尽了。
“她叫康妮,是个吉普赛人,跳舞对他们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了;弹吉他的是她哥哥,和她共舞的可能是她的情人。站在那里的大胡子是她父亲,他们的领队。”迪凯轻轻地对珍妮解释着,他富于表情的声音几乎有些呓语。珍妮无需回头,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睛正紧盯着那个吉普赛女孩。
迪凯又说,既然来了,就不好仓促离去,还是等舞曲结束再说。斯迪也安静下来,但仍抓着珍妮的手。过了一会儿,珍妮感觉到斯迪的手臂搭在她肩上。但是他的动作:
有些心不在焉。她发现他正望着舞者出神,嘴角微掀,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哦,能这样尽情跳舞真好!这个女孩使出浑身解数,嘲笑着挑逗着,既热情又冷酷;她贴近她的舞伴,丰满的胸部擦过他的前襟,然后猛的调转头。就这样玩弄他,把他引向前又推开。她的牙齿白如鲜贝,有时笑着,有时又露出别碰我的姿态;随着音乐的节拍舞曲进入。女孩倾身向着她的爱人,伸出嫩白的手臂绕着他的颈子,然后倏地转开推拒他。他后退数步,混入围观的人群中。女孩继续激烈跳舞,这次她对每一个观看的男人微笑。旋律变慢,如泣如诉,她的身体有如风中的柳条摆动着,似乎把自己献给了每个男士。她用两手解开发梳乱的发髻,甩着一头长而亮丽的头发前后晃动,舞曲倏然停住,她拿起含在嘴中的玫瑰,用力扔出,直飞斯迪的脸。
真是荒唐,珍妮想,到底多少女人曾和他有过一手?
以后还会有更多吧?她不知道该惊诧或是生气。
女孩大踏步走来,甩着的长发象一张网。四周静下来,群众纷纷让路。珍妮真怀疑这个疯女人会做出什么惊人的事情,她本能地向后缩。斯迪的手臂也从她肩上滑落,他已接住那朵玫瑰嘿嘿笑着。她多么熟悉他那嘲弄的表情啊,但这次却是为了另一个人,她感到怒不可遏。
“康妮,你的舞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人也一样美。可是你的丈夫呢?”
女孩眯起的眼睛象一头怒猫,姚光脚站在斯迪面前一副欲扑攫状:“喝!老相好!什么时候开始拘谨起来啦!我的丈夫?她不屑地说:“你很清楚。我之所以嫁他是因我为你痴狂……”然后迸出了一长串方言咒骂着,珍妮听得耳朵发红,迪凯却大笑起来。虽然如此康妮还是冲上前,两手环抱着斯迪的颈了,用力拉下他的头碰触她的唇,而他也非常热烈地回吻她。
珍妮气得几乎难以自持,她双拳紧握直想揍人。迪凯发现了,猛地拉住她的手肘,轻声告诉她维特和康妮自小就认识……他们只是老朋友……
“嗯,对,”她强硬他说,“我也看得出他们是那种朋友。他己吻了她两分钟,你以为我是笨蛋啊?”她那双绿眼象刀刃般刺向迪凯,“你何必保护这种恶棍朋友?让他自己解释吧!你看看他,一副沉醉的样子。”她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才发现有一小撮人沉默地站在斯迪和那女孩旁边,象群复仇天使,其中一个人,是女孩的父亲。
“你的朋友实在很不负责,、对吧?”站在他们身后一直沉默着的美国人开口了。珍妮气在心头,看到他不以为然的表情稍微高兴了些,“那些人好象来意不善?”
迪凯紧抓着珍妮的手臂,想安扶她。他喃喃地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似乎词穷了。
“哼,我倒要看他怎么脱身!”珍妮得意他说,“他们就象一支复仇的军队,来势汹汹!”
她没有得意多久,就听到年纪最长的那个大声吼道:
“康妮!”
他女儿快快地挣脱出斯迪的拥抱。这时,那群人威吓地逼前,珍妮忍不住用手捂嘴以免叫出来。期迪怎么啦?
他没有理智啦?还是被女孩迷昏了头?他怎么还不想办法逃开?
事实上,他却伸开双臂微笑着:“晦,没想到在这里和你碰面。”
“我就知道!”这个人恶意地咆哮着,然后突然狂嚣人笑,“是你这个小流氓!还是爱耍这套把戏。嗯?和你的老朋友行个见面礼吧,你再这样美国化,我就个认得你罗!”
然后这两个人亲热地拥抱着,为康妮弹吉他的哥哥弟弟也挤上来亲势热地和斯迪亲脸颊。只有和康妮跳舞的那个人怏怏地站在后面,最后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斯迪这时才好象突然记起了珍妮的存在,把她拉进来说:“我差点忘了。这是珍妮,我的妻子。”
说得多轻松,嬉皮笑脸地,好象他们结婚多年,已是对老夫妻了。而几分钟前他热吻那个女孩的样子,似乎还是单身汉;好象他和她在前一个小时举行的娇礼,根本不曾发生!好,即使他有意羞辱她,他也会发现自己失败了。
珍妮微微笑着,接受他们喧闹的恭贺。桑杰热情地亲吻她的两颊,他的胡子搔得她很痒。她也没有忽略康妮瞪大的眼睛,只是康妮很快就露出一个开朗嘲讽的微笑掩住她的震惊。
“坏东西,你也有这一天啊,真想不到,不过你很幸运,她很美。”这女孩很快就把她汗水淋漓的脸蛋贴在珍妮脸上,“别介意那个吻,维特和我从小就认识了。”她泰然自若的态度只有在她瞪视斯迪时才露出破绽。
大家疑问丛生。他们何时结婚的?多久了?婚礼不是下星期才要举行吗?当斯迪笑着承认他们今晚成婚时,桑杰大叫一声:“哇,我们该在你进屋之前,先庆祝一番,嗯?”
迪凯耸耸肩,附议说会叫入送饮料来。他热情地凝视康妮,请求和她跳支舞。她笑着同意了。她现在似乎己完全控制住自己,当和她共舞的汤姆热烈地拥吻珍妮致贺时,她也只是笑笑。
珍妮起先很诧异,继而一想,她该让斯迪知道他会的把戏她也会,这男人狂热而带些绝望地拥吻她,珍妮可以感觉到他的体热和微微的颤抖,原来我们俩都在报复啊。
珍妮想。她的心中又燃起对斯迪的恨意,恨他的潇洒,恨他对康妮微笑的样子,他的妻了距他数码被某人紧拥在怀里,他还低着头在康妮耳边低语。
“你这个小畜生!康妮的声音很低,眼睛在冒火,“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根本不是结婚的料,比我更不象。你到底吃错什么药?”
他故意抬高眉毛激怒她:“宝贝,别这么泼辣,也别吃醋。不是你先结婚的吗?”
“呸!”康妮跺着脚,裙据飞扬。她一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率性而为,”你和我一样的明白,我嫁给汤姆那只猪只是想气你,我老早就甩掉他了。我现在可以随我高兴了,而你……”
别再咒骂。这么可爱的嘴巴讲这些脏话,真可惜,至于我的妻子……”斯迪看见珍妮被另一个存心占便宜的陌生人拥吻着,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情形她是决心反击?她毫不保留地回吻着,闭着眼睛,头向后仰…——他突然有种冲动,想把她拉开;再甩她两巴掌。
“理智的家伙,你也会吃醋?”康妮讽刺的语气并没有减轻他的怒意,但斯迪努力笑笑。
“我刚才说到我的妻子,”他静静他说,“这桩婚事是为便利我们双方才产生的。事实上,这全是我祖父的意思,当然对我们也有好处,最重要的就是我不会再踏入婚姻的陷阱。”
“去请她跳舞吧!”康妮悴然地说,“我们等会儿再谈,我真想掐死你,不过我也许可以保留到下一次!”
音乐又响起,就在杰丽密走下台阶怒目而视时,斯迪已经抓着珍妮的手冲进舞池。这支曲子很狂野,很有节奏感。过了一会儿,她发现自己已能和其他人一样随着节拍舞动。也许那股怒气使她更能放纵自己完全溶人音乐中,也许是酒精的刺激使然:总之,珍妮发现尽情扭摆比谈话容易。
“你真象个吉普赛女孩。”斯迪和她跳在一起时,轻轻地对她说。她对他笑笑,但那双绿眼里却有种邪恶、不怀好意的神情。他知道今晚有得瞧了。
“我要让他瞧瞧,对,我要给他点颜色看!”珍妮想着,身体随着摆动,她的脚随着快而狂野的节拍踩踏着。
她没有吃东西,只是不断喝酒,已有些神智不清,但她不在乎。“我要让他知道,我可以使所有的男人为我倾倒。一个被丈夫遗弃的妻子只会让人可怜,一个戴绿帽丈夫却会让人耻笑,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感受!”
舞池边围了越来越多的人;吉他的悸动、舞者的叫声和旁观者的掌声吸引了更多人驻足。珍妮抓到了诀窍,跳得更起劲了。经过康妮身边时,她看到康妮脸上惊诧的神色。现在她的舞伴换成了汤姆,他舞动着手臂,向上扭动着,她的身体挑逗地转着,绿眼半合。
“天啊!你跳得好象天使!”汤姆喃喃低语。他的眼睛更狂更黑、在她身上逡巡着。
她轻笑道:“我当然没有康妮跳得好。”
“你很有天分,你真的没有吉普赛血统吗?唉,你为何要结婚嘛?”
他早已忘记她是贵客,她丰满性感的唇、自然性感的舞动早已令他忘记一切,只知道他是男人而她是女人。她不象康妮有张利嘴,对他颐指气使……她已跳入人群中,她的秀发和媚眼吸引了所有男士的注意。她的身体,她的裸肩随着音乐晃动。她完全陶醉在舞中的神态,还有她的表情,两眼半合,唇角微掀,那是张令男人渴望的脸,慵懒、痴迷、嘲弄而勇敢。围观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想要她,把她占为己有。
“你娶的不是处女!”康妮突然说道,她正和斯迪共舞,但是她的眼光也恋恋不舍地盯着珍妮,“她……和我一样是个荡妇!你准备忍受她这个样子?”
桑杰用肩推开汤姆,把康妮转个圈,使她的裙角飞扬起来,他们两个都笑起来。
‘就连我父亲那个老色鬼也在打她主意。你得赶快阻止她。不知你的朋友会怎么想?”
“说我娶了个真正的女人。你说得没有错,她和你一样,我猜她不打算原谅我们那一吻。”他冷冷地说,“珍妮长于使诈,而且我们正处于冷战状态。”
“那你决定反击了?”
“也许!可是现在我是寡不敌众。”他的眼光飘向怒目戒备的杰丽密。在杰丽密背后,又冒出了美莉姑婆和莱玫夫人,她们都一副鄙夷的脸色。
康妮随着斯迪的视线看去,不禁瞪大了眼:“我想我明白了。你和家人之间的麻烦更大,是不是?如果需要帮助,随时告诉我。”她靠近他,嘲弄地说:“如果你那只母老虎不肯就范,我也许可以给你一点安慰。’:
“闭嘴!”他轻斥着,但他的眼神很愉快,声音象在爱抚。他们两人真象,彼此都很了解。
康妮笑起来:“你赶快去救她吧,她又和汤姆跳了。他是个热情的人,我想她只是在逗他,可是她不会控制男人,如果她会,好家伙,你也不会那样看我了!”
莱玫夫人紧扭双手,呻吟着说:“哦,如果我不是亲眼看到,真不敢相信。珍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原来这样甜蜜、安静,可是看看她跳舞的样子,还有他们看她的神情美莉姑婆的脸胀红了,她两手抱胸闭上眼睛,一副神圣的样子:“我们现在哇哇叫也没有用啦!最好是把她拖开!她出其不意加了一句,“我想她是想让维特吃醋。你们大概还没注意到,他正搂着那个吉普赛女孩跳舞,他小时候不是就常往她家跑吗?”
莱玫夫人这瘦弱弱的寡妇慌乱着。“他朝她走去……竟会发生这种事情,实在太可怕了,如果让艾老爷看到的话……”艾富兰的声音这时在她身后响起,使她几乎晕倒了,甚至美莉姑婆也错愕地跳起:“看起来没有人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忠实的杰丽密才跟我通风报信。”
“唉哟,富兰要来怎么不先通知我们?你今晚的心情不大好,莱玫和我不想惊动你……”
“我知道!”富兰生硬他说,“你们真体贴。那个小畜生,劣性不改,整晚想尽办法气我。先在我的侍卫监视下溜之大吉,然后又涎皮赖脸到处招摇。”
“富兰!”美莉警斥着,“你不要……”
“别担心,我不会闹事,可是等这个宝贝孙子舍得把自己从这种野蛮的庆祝活动拖开后,我会找他谈谈!他的语气严峻,脸色阴郁,听到美莉姑婆的惊呼更是阴沉:“珍妮不知发什么癫了?看看她披头散发的,白花了这么多心血梳她的头发。”
在斯迪的怒视和旁观者鼓掌下的她的确如此。他们现在正面对面的跳着,她慢慢解下她的发夹,放荡地甩着耳旁的发卷,脸上如梦似幻的神情,象个正为情人宽衣的女人,只有那脸上的笑容泄漏了她的秘密,她存心打垮斯迪脸上取乐的表情。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你在丢你自己的脸!”他咬着牙低声地说。站在珍妮身旁和汤姆跳舞的康妮听到了,忍俊不住,但很快又在那对蓝眼瞪视下克制了。
珍妮解下了最后一根发簪,如云的秀发层层散落至腰际;没有一个男人不希望把脸埋入其中。
“哦,就象一团淡颜色的火焰。”汤姆赞叹着,康妮听到狠狠踩了他一脚。
珍妮大笑着,转过头说“我真想把鞋子脱掉……”
“不准,你这个小泼妇!你已经把这些男人的心脏和神经都害惨了,我该揍你一顿!”
珍妮故意撅起嘴,恶意地眨眨眼:“哦,真的吗?斯迪,你怎么这样让人失望?”
舞蹈的动作使她贴近他,她技巧地使身体从他身边轻擦而过,她的手臂慢而性感地上举,把秀发从头项撩过,然后让它落下来。“够了,”他怒喝着,“如果你想引诱我,最好找个隐秘的地方,你太过火了。”
还不及抗议,他已紧扣住她的手腕,痛得她只有咬住下唇以免叫出来。斯迪领着她穿过跳舞的人潮,不时笑着回报那些投注在他们身上的赞美和评判的眼光。他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来,对她低语道:“刚才你表演得很好,为了我们的朋友着想,你最好别再继续下去。”
“我不……”她大叫着,可是他很快打断她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做妻子的第一要务就是服从,可惜你缺少这种美德。现在我们应该去跟其他的客人交际了。”他们挤到阶梯前,珍妮正好接触到艾富兰怪异的眼神,双颊不禁烧红了。她不敢看美莉姑婆或莱玫夫人。
幸好斯迪开口了,他的语气平静,愉快而歉意他说:“如果你们在替我们担心,我得承认这都是我的错。我要珍妮和我一起溜出来在月下散心,”他朝一脸茫然的姑婆鞠了个躬,美莉姑婆,麻烦你和莱玫夫人陪珍妮上楼把头发梳好,我在天井等你们。’珍妮的手腕被他重重捏了二下,她气得想揍他,但他已带着一脸真诚的笑容回望他祖父了:“祖父,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好吗?迪凯告诉我说,可以去他父亲的书房。”
珍妮依稀可听到艾富兰压低了嗓子说:你这个傲慢的小畜生!……”这时她已被两个愤怒的女士架走了,两个人边走边骂。但她决定保持沉默,只是揉着作痛的手腕上去。当他们走到转角时,珍妮偷愉往下看,却不见斯迪和他的祖父。她不禁忖度着,艾老爷听到消息会怎样?
事实上,珍妮被架上楼后,也没有时间去担心艾富兰的反应了。莱玫夫人替她梳头;想要恢复原来的发型;美莉姑婆则在一旁唠叨,教导她的举止行为。珍妮沉默地坐着,时而悲哀地摇头,时而同意地点头。后来,她受不了了;就抗议说全是斯迪的错,是他逼她这样做的。
他当着我的面,和那个吉普赛女孩火辣地接吻,”她眯着眼睛低声地说:“为什么我不能跳给他看,证明我也同样吃香呢?姑婆,如果我的行为不检点,我很抱歉,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无法忍受别人不把我放在眼里!为什么我在这儿遇到的男人都是圣手,而且大部分的人都结婚了!”
她停下来深吸一口气,一直看着她的姑婆,震惊地摇摇头:“我的好珍妮!你只是看到我们生活的表面。你真的以为那些女人的生活都很悲惨啊?当然不是,她们过得很快乐,也受到疼爱和照顾,象你这样年轻的女孩,尤其是刚订过婚的人,更没理由和一个吉普赛娼妇争风吃醋。因为你的地位早已巩固,受人尊敬。男人偶尔逢场作戏,这是普天下男人的通病,可是,好珍妮,你应该学着去接受一些事情,甚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毕竟即将是维特的妻子了,即使这孩子很不驯服,我相信他也会认清自己的责任,慢慢安定下来!”
‘可是姑婆,我不要……’美莉姑婆只是摆摆手,阻止她再说下去::“孩子,你还有很多事需要学习。你想要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去接受。我想,这大概是女人的命运吧!不过,男人是可以驾驭的,象我的女儿莎坦又文静又怯弱,凡事部问爱伯的意见,让他替她作主,却使他爱护她,愿意为她做一切的事情。虽然爱伯以为他在作主,事实上莎胆也达到了她的目的。”
“可是斯迪不同!姑婆,请听我说完,我想我不是真正的淑女,我也不愿意总是装成另一个我。我是个女人,但是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对,我有脑筋,我会想;我永远也装不成一个傻女人,让男人觉得他很伟大,或想保护你。而且……”珍妮猛然刹住,不知自己是否讲太多了,“斯迪也不是普通的男人;他自大狂妄,如果我不站起来他会爬到我头上!事实上,他曾经厚脸皮他说他到现在还没有厌腻我,就是因为我有自己的主张!”
莱玫夫人顾然对这个结论很惶恐,她不同意地拍珍妮的头。这个年轻小姐已经不耐烦地跳起来,她的两颊烧烫着,和她的发型很相配。
“珍妮,我实在不懂你今晚到底怎么了,”美莉姑婆从鼻孔哼出声音,“不过,即使现在和你谈,你也听不进去。
还是下楼去吧,我只要求你规矩一点。让人说闲话总不好,尤其是在婚礼之前。”
珍妮真想大声宣布说,她已经结婚了,不必举行隆重的婚礼。但她知道,如此一来势必掀起另一场风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让斯迪去宣布吧,让他去应付那些愤怒的反应吧!
她们慢慢地走下楼,珍妮紧抓着栏杆,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畏惧。你真可笑,她对自己说,有什么好怕的?艾老爷不会生气的。我相信……就在珍妮走到楼梯口时,她看到杜上校正在等她;他的脸上有种不寻常的冷峻,淡褐色的眼光和灯光辉映着,似乎能穿透人心让人害怕。
珍妮第一次觉得有美莉姑婆作伴,松了一口气。她突然记起斯迪几小时前说的话:“费达明知道我在这里,而杜雷瓦知道我是准。”她怎么忘得了?突然她感到心中猛地一沉对他没来由衷地痛恨起来。他怎能表现得如此漠不关心?他以为只要娶了她、尽了义务;就可溜了,她知道他的朋友会帮助他逃走;但他却留下来惹麻烦。他跳舞,和吉普赛女孩,还很镇静地和他祖父谈判,要她上楼去化妆。他现在到底在哪儿?珍妮发现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杜上校正在等她;他用低沉严肃的声音说他想和她谈谈。
接下来的事有如作梦般,珍妮费了好大的劲才敢相信这是真的。稍早在婚礼中,她也有这种感觉,短短几秒钟的仪式就把她从情妇的身分变成妻子。现在她开始怀疑,这是否只是海市蜃楼,她的想象而已。
她坐在施家华丽的椅子上,两手交叠在膝上,脸色白得象百合,绿眼闪着不寻常的光芒,对杜上校提出的问题只是不断摇头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突然,这个精悍英俊的法国上校变成一个冷面人:“小姐,你必须了解,我们是在战时!我必须忠于职守,不论是友情、同情或怜悯都不能阻扰我们执行任务。你也要记着你所处的地位,如果你拒绝回答,你就是共犯。难道你不知道我有权处置任何帮助叛军的人?”
幸好,艾富兰坚持出席这次约谈。可是当上校来回踱步提出问题时,艾富兰却极少发言。他只是站在火炉边一副取暖的样子;他骨骼突出的脸庞象一个木雕品,毫无表情。虽然是珍妮发言,但她却一直看着艾富兰,她不知道当他听见自己的孙子被控为革命党、美国间谍甚至是佣兵时么有何感受。对艾富兰这样骄做自负的人而言,这约谈不仅是侮辱更是羞耻吧!他一直支持麦西米伦的政府,而现在……珍妮不知道艾富兰对他孙子的行为知道多少。
难道斯迪终于向他祖父坦白了,这就是他能神秘“逃匿”的原因吗?当法国上校要他说出艾维特的下落时,他只挺直了背脊,抿抿嘴唇说:“我的孙子从小喜欢乱跑,他也没告诉过我他在美国的行踪。”
“我了解。先生,我这样问你也是不得己的。我绝不怀疑你对政府的忠诚,艾先生,我也很遗憾必须通知你,你孙子和华瑞兹党有所勾结。”
艾富兰未置一词,珍妮仿佛感到他努力地克制自己,事实上,他的内心比外表愤怒得多。就在上校结束他的威胁利诱之时,艾富兰终于插嘴了,他的声音冷硬而干脆。
“杜上校,请等一会儿,我不希望我的孙媳妇受辱。不管维特从事什么活动,我相信她一定不知情。他绝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即使是他的妻子也一样。”
“妻子?可是我才刚接到婚礼请柬啊,任何人都会承认说她是令孙的未婚妻,但怎么会是妻子呢?”杜上校的脸象火鸡一样红,他的眉毛因发怒而竖起。
“好吧,告诉你,我的孙子方才通知我他已和这位小姐秘密结婚了。不过,我会再举行一次正式的婚礼,以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也堵住那些闲言闲语。上校先生,你要看结婚证书吗?你还有任何疑问吗?”艾富兰讽刺的语调使上校两手向后紧握,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必了,您的一句话,对我这个法国小兵也就够了,”珍妮觉得自己好象在演戏,’不过这场戏似乎只是内扛,无伤大雅。
“既然如此,”艾富兰直挺身,泰然自若地说,“你对珍妮的问话到此为止了?她已经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杜雷瓦上校似乎力图振作,停止踱步瞥了珍妮一眼恐怕没这么简单,”上校转而面向珍妮,掩不住得意说,“珍小姐既己和令孙成婚,就是墨西哥人了,必须受制于此地的法律。艾老爷,我了解你的感受,可是职责所在,我不得不尽责。”他举起一只手,似乎要排斥一切干扰,“我要再问夫人一些问题。有一个替我们工作的美国反游击队。
员叫费达明的,认识我们可爱的珍妮夫人。他确信她就是帮助摩斯迪劫狱,救出华瑞兹叛徒的那个女人。而这个摩斯迪据我们调查就是你的孙子,他在墨西哥时就用艾维特的本名。唉,夫人跟着她丈夫跋涉千山万水帮助很多叛党逃脱。我不是傻瓜,我相信夫人一定知道她在做什么。没有一个女人会盲目地和她丈夫冒险犯难,而不知其然,对不起,夫人,这次请你一定要回答我。你害怕吗?”
“上校,你说得太过火了,”艾富兰的声音有如雷鸣般,“我没想到我们的盟国法国人对女性竟然如此无礼。如果你认为我们知情不报,你尽可逮捕我,然后我会和贝元帅联络,让他知道你的伎俩。”
“我就是依照元帅的指示行事的。事实上,我是他在此地的代表。先生,你该记得,皇上在几个月前曾签署了一道法令,授权我们自行处理所有的嫌疑犯,我们可以随时执行这道命令。相信我,我不会太为难这位小姐。”他突然转向珍妮,使她吓一跳,眼睛瞪大望着他,“夫人,我求你理智地考虑一下。你也算半个法国人,法国是你生长的地方,难道你不知道每天有许多法国人为皇上牺牲吗?每天有许多枪械运到华瑞兹党徒手中,以对抗我们?而象摩斯迪这种没有国家观念的人,不是比旁人更坏?夫人,我该对你晓以大义,还是胁迫你,你才会说实话呢?”
“上校,”珍妮的眼睛闪着怒火,冷冷地驳斥道,“你是在胁迫我?可是我不吃这套。你可以逮捕我,可是你也脱不了干系。我们有大多彼此都认识的朋友了,不是吗?我的父亲,参议员一一你知道华盛顿方面一定很高兴介入的。我们的国务卿先生不会喜欢你来这儿吧?还有我的伯特姨父也是皇上的宠臣,我很抱歉,不过你会发现把我除掉可不象对付村姑那样容易。”
“你是威胁还是恐吓?我的好小姐,你真的以为我会对你这样可爱敏慧的小姐提出控诉?或以为我会忻磨你?
不会的。你更了解我时,就会知道,我并非如此残酷。可是,小姐……”这男人的脸色一变,几乎是慈祥地对她笑着,“我该怎么对付你呢?你很顽固,而且,我没料到你对丈夫的感情这么深厚。其实是我接到你父亲一封急函,说你被绑架了,还有一个年轻的上尉为保护你几乎丧命。这些你都忘了吗?难道你对法国的挚爱和忠诚都消散了”?现在把我们都视为怪物?”
他突来的脸色使珍妮困恼了,然后他耸耸肩,望着微笑的艾富兰:“艾老爷,你愿意帮我说服这位小姐了解现状吗?我知道她对你孙子的行动很清楚。但她执意不说实话,如果传开来,我既失职也很难交代。先生,你是个有地位的人,你该了解我的处境,如果你的孙子坦荡无惧,为何要抛下未婚妻逃走?我恳求你拿出你的爱国心和忠诚来,我知道这不容易……”
“上校,够了!你的说辞是很堂皇,你用我的名誉威胁我,还要我命令珍妮出卖她丈夫?”
“什么?我该怎么做?杜雷瓦上校;你该知道一个妻子不该作证检举她的丈夫……”珍妮显然很震怒,“她迅即站起,手指不安地抚着礼服的皱褶。
“哈,你已经承认确实有所隐瞒,只是你不愿实说?
夫人,你应了解,在战时不宜拘泥于琐碎的成规!”
他的反应好快啊!看起来他决心用这种巧妙的技巧吓阻她,逼她露出马脚。
“我什么也没承认!如果我丈夫是你说的那种人……他并没有告诉我。”
“但你一定早已察觉了,是不是?夫人,你已经表现了你的机智,不要再让我失望了!你是个知书达礼的人,是个大家闺秀,对那个拐骗你胁迫你就范,又在事发后逃之夭夭的人为何要一意庇护呢?亲爱的女士,你的骄做和自尊呢?”
“珍妮,我想他的话是对的。”艾富兰突然沉重苍老地开口了,他似乎费了极大力气才说出口。珍妮不觉震惊地望着他,她的嘴唇微张,二双绿眼恳求地暗示他不要弃她而去。但他不为所动,用手肘抵在炉架上,似乎站不直了。她这才了解他为这番话付出多大的代价,尤其在面对杜雷瓦上校胜利的表情时。
“珍妮,维特既然做出这种事。你现在就必须为你自己着想了,他是我的孙子,我也爱他,但我并不因此忽略他的缺点以及他狂野不负责的天性。如果他确是个卖国贼或间谍,那……”老人的唇角痛苦地扭曲着,但他力求冷静地说:“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该记得,我们以前谈过的话。”
他忧郁地望着她,那憔悴的神情是她所感陌生的,珍妮异常心痛地咬着唇。
“可是艾老爷,斯凯……唉!”她无奈地看着莫测高深的艾富兰,“他可能是个罪犯,甚至是佣兵,但他绝不是个卖国贼。上校,你认为他是美国间谍,但我不相信。如果他是,我也要对美国尽忠!而且不管你如何批评华瑞兹和他的党羽,他们终究是墨西哥选民代表,就和林肯总统一样,林肯总统为了维持美国的统一,也必须诉诸于武力!”
“你看。她不但讲革命,还支持华瑞兹。”
“我不支持任何人,你为何要歪曲我的话?珍妮冰冷的两手紧紧握着,渴望获得勇气和温暖,“我爱法国,我为我的法国血统骄做,但是我不喜欢法国人在此扮演的征服者和压迫者的角色。”
“珍妮!”艾富兰警告地吼着,“你说得太多了,小心一点!”
“她已说出她心里的话了。”杜雷瓦上校冷哼着说,“已经很清楚了,她竟支持革命党作乱,真是不幸;她的丈夫把她拖下水,又抛弃了她,真是可怜哪!夫人……”
他的语气变得冷硬无情:“你知道你已犯了罪吗?还有两个证人?我深感痛心,夫人,但我必须把你逮捕。”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得很不真实。烛光摇曳,照在艾富兰明显衰老的脸上,珍妮看到杜雷瓦嘴唇上下动着,夸张地背诵皇帝的敕令,如有可疑人物可自行逮捕、质询,必要时甚至可以处刑,她突然觉得很荒谬,不禁大笑起来,他们诧异地望着她好象她疯了似的。
“杜上校,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是歇斯底里了,她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不能让你逮捕她!不管我孙子如何改造她,我愿负全责。请你逮捕我,不要和一个女孩过不去。”
“艾老爷,你的荣誉感驱使你出来顶罪,但我恐怕还是要逮捕你的孙媳妇。如果她能提供消息,使我们将这批党徒一网打尽,她即可获释。你瞧,我也不想为难人,夫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求你不要逼我出此下策。”
她的头脑突然清醒了;一股寒意遍布全身,她挺直了背脊,觉得自己象大理石雕成的。她回望着肥胖的上校,她的眼睛闪着异样的神采。他可看到她的前胸急速地起伏着。好一个女人,他赞赏地想着,如此勇敢又高贵!当她动怒时,真是个漂亮不驯的美人!真是可惜!
他等待着,他的眼睛在她脸上逡巡,想要读出她翻腾的思想。难道她不了解自己已陷入何种困境?她宁愿束手就擒,甚至为她丈夫牺牲吗?他好奇地揣度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和那个绑架她的狂徒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谣言传说他还把她藏在妓院里,他觉得自己很傻,原先竟会相信她的故事,直到费达明看到她,形容她“丈夫”的长相时,才揭穿这个恶心的故事。
“我需要想一想…”珍妮冰冷僵硬的唇轻吐出这几个字,清楚地让她自己吃惊。
上校礼貌地点了点头:“夫人,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你已耽误我太多时间了。”
“珍妮,亲爱的孩子,你就尽量说吧!不要认为这是出卖。要为你的未来着想,如果我知道维特留给你的是这种困境,我一定不会放他走。”
她几乎听不出这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出自艾老爷的口中。她什么也没听到,只有自己的思绪索绕心中。她步伐迟滞地走到小窗前,俯视天井。室外隐约传来音乐声和笑声。到底她在天井中扮演的欢乐角色是真的,还是此时此刻是真的呢?她又想狂笑了。我为何要这么做?事实上我并不知道多少。我所要说的,只是他曾对我承认他是华瑞兹党人,如此而已。毕竟他已离去,他们也逮不到他了。
想到他从头至尾对她的轻率、鲁莽,她就生气,而且,他今晚只为践约与她仓促成婚就不告而别,留给她这个烂摊子。我真是疯子,她想,我为何要袒护他呢?他只是利用我而已,从没关心过我,现在他一定很高兴能摆脱我。即使我因此人狱,对他又有何重要呢?
‘夫人”时间已到,上校要口供了,她要如何启齿呢?她告诉自己,我绝不让他逼迫我出卖任何人。
珍妮缓缓转过身,上校正不耐地站在房间中央,他看到她的唇角微掀,露出性感而迷人的表情。她的手臂和半透明的礼服映着火光,肤色现出黄褐色,眼睛绿如翡翠。
他几乎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他已因为贪图财富娶了他年轻的妻子,如果情况改观,他很可能会把珍妮纳为情妇。
她有种荡妇的味道,狐媚而诱人,她是个天生的情妇,不是妻子。
“夫人,如何?”杜雷瓦抛掉那些奇怪的联想,不耐地问着。
她轻轻点个头。即使她承认失败,她的声音仍清晰而傲然;“上校,你那些恐吓人的伎俩确实把我吓住了。好吧,你要我说些什么?”
他感到一丝恼怒。她这不是暗示说她是被“逼供”,而非真正的自白:“好吧,、我们从头开始,你丈夫何时向你承认他是华瑞兹党人?他有没有告诉你幕后有什么组织在操纵?”
“这么多问题啊!我是否该依序作答?嗯?”她依旧倚窗而站,只露出侧面。上校看不到她的表情,竟有些不乐。她继续说着,有丝揶揄的意味:“斯迪从没有正面告诉我他替华瑞兹工作,但我相信他很同情他们。至于说到组织,上校,我觉得你找错人了。他虽然任性而为,但他从不让我觉得他在为任何人卖命,除他自己以外。”
“夫人,你在巧辩!我已说过,我没时间跟你蘑菇。
我不要听‘感觉’,我要事实!人名和地点。你们藏匿的村落,掩护你们的人。夫人,任何帮你的人都可能是华瑞兹的同党!”
他想要揭开她的面具,她扬起头眼光愤怒地看着他。
“你是以一个刽子手的身分质询我!上校,事实上,我什么也不记得了。那些村落对我毫无意义,那些人的脸不记得了。可是,我开始越发了解此地的人为何痛恨你们这些暴君!”
“她什么也不会告诉他。她的顽拒反抗使上校更下定决心要击垮她的骄做自专以使她屈服。
他在最后关头又改变伎俩,他告诉她,她已被捕了。
而且他遗憾地表示她必须随他去萨卡泰卡斯的总部一趟。
即使艾富兰的恐吓和愤怒也不能改变杜雷瓦上校的决心,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关心的神情,保证说他不会闹得人人皆知,因为艾富兰的合作,他们会平静地坐着杜雷瓦上校的马车离开。他会代她向施家告罪说,珍妮头疼,身体不舒服,要早点返家休息。
“你可以放心,我不是个无情的怪物。我不会把她送进监牢,我会让她住进我的寓所。那儿非常舒适的。”这位上校仁慈的神情一变,压低了声音说,“也许会有点可怕,不过这有助于她克服顽固的脾气。当然,如果她丈夫决定出面,会省掉我们很多麻烦。是不是?那时,我会亲自释放这位女士的,艾富兰,你了解我的处境吧?”
“当然。”老人严峻地回答着,他没有再对上校多说什么,只是真挚地拥抱着这满面冰霜、一言不发的女孩。
“不要担心,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保证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把你救出来,”“你也不要难过,艾老爷,我不怕。”她很快地说,几乎有些困惑。因为她并不怕,至少还没有感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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