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吃碎冰,冬天吃火锅,是东北地区人民最真实也是最贴切的写照。
东北冷,这种冷不光是指冬天,而是贯穿一年四季的冷,即便是在最热的三伏天也得用热水洗澡,自来水太冷,普通人根本扛不住。
而到了冬天,虽然更冷,却是人们最喜欢的季节,因为在这个时候,人们就可以有更多好玩儿的事情,其中,痛快淋漓地吃一顿火锅是最幸福的事情。
“大兄弟,要吃点儿啥?”
这家东北火锅店是东北街头最常见的,十几张排列在屋子里的桌子,上面摆着一口放着闸板的大锅,各种大酱、辣椒等调料整齐地放在桌子上,就等着客人点菜了。
“来个牛肉火锅。大份儿的。”苏老炮把烟锅子从怀里掏出来拿在了手上,一边塞着烟叶,一边继续说道:“麻辣的,底料放足点儿,还有,给我多放点儿牛蹄筋儿,我好这口。”
“妥妥的!”老板娘飞速地在手里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
苏啸天抬头看了一眼程宇:“小伙子,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程宇笑道:“我什么都能喝点儿。听您的。”
“那好。烧刀子,来二斤。”
老板娘点头,笑着走进了厨房,大嗓门喊着:“大份儿牛肉火锅一个,加牛蹄筋儿……”
这老爷子酒量不小啊。
听到他叫的二斤烧刀子,程宇暗暗感慨,这老爷子跟苏老哥还真不愧是父子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划着火柴,点着了烟锅子,苏啸天抽了一口,过了一把在医院里憋的够呛的烟瘾,然后问道:“小兄弟,你是三娃的朋友?”
三娃?估计就是苏汉忠了。
程宇点点头:“在香港认识的,苏老哥帮过我的忙,本来说好到我公司里帮忙的,但是家里突然出了事,所以我也就跟着过来看看。”
苏啸天有一口每一口地抽着烟,喝了一口茶,然后随口问道:“你还是开公司的?”
“一个小公司,做一些中草药生意的。”
听到这里,苏啸天突然警觉了起来,问道:“那三娃在你公司里做什么事情?”
“还没有安排正式的工作,但回去之后应该就是技术研发部的主管了。”
“技术研发?”苏啸天突然冷哼了一声:“是不是负责跌打正骨酒的研究开发啊?”
程宇点点头,但是马上明白了苏老爷子的意思,连忙说道:“您误会了,我们真的只是合作关系,我绝对没有打苏家配方的企图。”
看着程宇,苏啸天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但是态度以及不似刚才那般热情了。
程宇苦笑:“老爷子,您不相信我,但是总得相信您的儿子吧。苏老哥是什么人,您应该比谁都清楚,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如果我真是那种宵小之辈,刚才在病房里还会那样对我吗?”
这倒是。
苏啸天虽然对自己的这个儿子不是很满意,但是性格方面却是真的得到了自己的遗传,耿直,暴躁,连喝酒都是低于五十度的不喝。而且从小跟着自己在边境做皮货生意,看人的手段要超出普通人一大截。
苏老爷子再看程宇眉目清秀,而且身上始终围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坏人。
“既然三娃叫你一声先生,那我这当爹的不能没有礼貌。程先生,我只是一个粗人,不懂的礼数,但是这基本的待人之道我还是之道一些的。”
“您是前辈,您谦虚了。”程宇客气道。
苏啸天性子直爽,没有客气:“我活了八十九岁,前后五个儿子,只活下来三娃一个,我从小就教给他,看人,没别的,就是喝酒。小伙子,今儿大爷不跟你客气,咱俩先干一碗!”
恰好老板娘已经拿过来两个酒瓶子,不是透明玻璃的那种,而是比较老式的小酒坛子。
一个酒坛子得有三斤酒。
“两位慢喝。”
老板娘乐得客人多喝一些,所以就直接拿过来两个酒坛子。
启开封在小酒坛子上的那块红布,苏老爷子单手提着一个酒坛子放在了程宇面前,然后便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小伙子,来,先干一碗!”
程宇也不含糊,干脆利落地倒了一碗酒,然后一仰而尽,顺便用那身黑色西装袖子抹了抹嘴巴。
看他这利落劲儿,苏啸天嘿嘿一乐:“没错儿,我那儿子傻归傻,不过这看人交朋友的本事的确是不差。小伙子,刚才我说的话,你可别介意。”
程宇被酒呛了一口,咳嗽了一声,摆了摆手:“老爷子,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也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放心的。”
看着程宇涨红着脸还在硬撑着的模样,苏啸天这个横行一辈子的山大王爽朗地大笑两声,还真是个要强的年轻人。
就着喷香的火锅,喝着高度数的烧刀子,一老一小,在这里吃的满头大汗。
“老爷子,刚才我听苏老哥他们说,屯子里好像出了不少的乱子啊?”
苏啸天点点头,同时也叹了口气,小饮了一杯酒,说道:“时间不长,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很多外来人开始在屯子里活动,说是要举办什么文化站,增加农民收入。你也知道,华夏的农民只是有点儿小聪明,真到了大事情上,只能是任人忽悠了。”
程宇没有答话,仔细地听着。
“我常年居住在山里,很少回家,直到有一天我的一个老朋友告诉我,屯子里面好像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感觉怪怪的。我是倒腾山货的,后来出山的时候到屯子里转了转,这才知道,原来是那个叫福田的倭国人在捣鬼。”
程宇皱眉道:“他是干嘛的?”
“还能干嘛,骗钱骗女人呗。”
程宇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难道屯子里的人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胡作非为,没有人出来制止?”
说到这里,苏啸天脸上多了一些得以之色,口气也变的豪情万丈:“哼,咱是谁?咱可是在上个世纪就专门儿打鬼子的,活到现在,仍然打鬼子!回到屯子的第二天,老子就找到那一处破教堂,把那个福田狠狠地收拾了一顿,要不是周围人拦着,我非得打断他狗腿不可!”
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可是这脾气还是点火就着,程宇不禁有些佩服这位老爷子了。
突然,两人同时愣在了当场。
程宇说道:“老爷子,苏灿小妹的病,会不会是……”
瞬间,苏啸天那双眼睛顿时变的血红一片,简直就是像那双杀人的眼睛:“妈的,老子当初敢杀他的祖宗,今天就敢杀了他!”
顿时,程宇有些后悔说出刚才那番话了。
“老爷子,您先别急,我觉得咱们还是先回医院再说,毕竟小妹的病情要紧。”
“可是医生都说没有办法……”
程宇突然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压低声音问道:“老爷子,听您刚才在病房里的话,您好像知道一些关于请神的事情?”
苏啸天一愣,随即苦笑:“当年在山上当响马的时候,也是跟别人学了点儿皮毛,后来也就把这套把式给丢了,当不得真。”
程宇低头思索片刻,又说道:“老爷子,不瞒您说,我是一个中医,虽然学艺不精,但是也能勉强出徒了,刚才在病房里的时候,我观察到苏灿小妹的病,似乎并不只是得病那么简单。”
到了关键时候,任何希望都会被人为地放大,也会被当成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
苏啸天也不例外。
“你知道我孙女儿得病的原因?”
程宇面色严肃,摇摇头:“苏老爷子,我不敢确定,但是我可以试试。苏灿的病症有点儿像是中医当中的失了魂魄,如果治疗的话,可能需要一些特殊的手段。”
“什么特殊手段?”
程宇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华夏当中有很多关于宗教的文化,比如藏族的天葬,喇嘛教的僧侣,还有诸如演义小说当中类似七星续命的方法,这些都很难用科学知识来解释。我要做的,便是招魂。”
“你要跳大神?”
跳大神?程宇纳闷儿苏老爷子为什么会想到这方面上来。
看到程宇脸色有些古怪,苏啸天说道:“我们东北自古就有跳大神的习俗,不过现在已经失传了,那些老辈人死的死残的残,现在留下来的一些也都是些花架子,根本没用。”
程宇说道:“老爷子,我学的是中医,又不是跳大神。但是我不想在治病的时候被人打扰,所以我想请您劝劝苏老哥和张大姐,先让他们出去一下。”
事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苏啸天一拍桌子:“他们俩要是敢拦你,看我不打断他们的狗腿!走!”
程宇苦笑一声,他们的是狗腿,那你的腿岂不也是……
两个人喝干了最后一口酒,然后起身离开了火锅店。
一人三斤白酒下肚,喝的当然不少,起身的瞬间,程宇感到脑袋一阵眩晕,不过走了一会儿,随着体内的真气流转,那阵酒劲儿也随着真气的流转而迅速地消融了。
苏啸天虽然也是杀伐果断的汉子,也曾经占山为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但年纪到底是大了,将近九十岁的年纪,要硬扛住这三斤五十二度的烧刀子,还是有些吃力的。
这个小伙子,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头有些眩晕的苏啸天看到前面走路稳当丝毫不打晃的程宇,暗暗点了点头,说不定他真的有办法救自己的孙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