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程宇三人来到了位于旺角的周凯华的家里。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居民小区,熊大宝说,他的儿子遭到过绑架,所以就搬到了闹市区掩人耳目,同时家里和暗处也都有保镖保护,相对来说,要安全许多。
程宇感慨了一声:“为了命,看来还是得委屈自己一下啊。”
熊大宝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委屈?他才舍不得委屈自己,等下你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什么才是有钱人的享受。”
香港人同样也喜欢喜庆的数字,周凯华这样信命的人更是如此,就住在十八楼,按了门铃之后不久便有人来开门了。
开门的人是一个保养的很好的女人,程宇看他的瞳孔,知道这个女人差不多应该是四十多岁了。这是中医的看年龄的小手段,瞳孔的颜色会从幼儿时期的黑亮随着年纪增长而变的浑浊,这些精准的微妙差距,也许只有程宇能够看出来。
“芬姐,华叔在吗?”
“是熊先生吗?阿芬,快请熊先生进来。”是周凯华的声音。
程宇心里猜想,这个阿芬应该就是周凯华的太太了吧,转头看熊大宝,后者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想。
进了门,正巧碰到出来迎接的周凯华,看他脸上已经少了几分忧愁,反而挂上了一些微笑,程宇知道,八成是自己的九龙丹有效果了。
“程先生,您真是神医啊!小龙服下了您给的药,果然好了很多,现在正在睡觉呢,一声都没有咳,您的药真的是太神了!”
程宇摆摆手:“那粒药只是缓解一下症状而已,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后面跟着的周太太听到原来是这个年轻人救了自己的儿子,立刻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眼泪立刻流了出来:“程先生,您可一定要救救周龙啊!”
程宇突然一阵苦笑,这已经是这一天第二次有人给自己跪下了。
程宇给一旁的柳丝丝使了一个颜色,后者会意,搀扶跪在地上的周太太:“周太太,有什么话先起来再慢慢说。”
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周太太将要站起来的身子突然又跪在了柳丝丝面前,让柳丝丝一下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您可一定要救救小龙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没有半句怨言啊!求求您了!老周,你快说句话啊……”
程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状况,先前准备用来拿捏周凯华的话一下子全都没有了用处,这让他有些发蒙,也幸亏把熊大宝一起叫来了,在后者的劝说下,周凯华夫妇的情绪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柳丝丝陪着周太太在一旁休息,程宇则跟着周凯华走进了里屋。
这间房子装饰的古典优雅,屏风、古扇、书柜、檀香应有尽有,古色生香之中还带着文人的儒雅,更让程宇惊奇的是,周凯华的房子并不是只有十八层这一间房,原来为了安全起见,他把十七和十九层都买了下来,并且三层房间都打通,安装了楼梯,这样就可以方便地上下了。
怪不得熊大宝会说有钱人会享受。程宇心里暗暗想到。
在最里面的房子里,是一间比较大的卧室,朝口向阳,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儿,面色苍白,但是脸颊上却透出病态的苍红,这是急火攻心的征兆。
“华叔,您来了。”
一个穿着长袍的五十上下的老者从隔壁的一间房子中走了过来,问了周凯华一声好。
周凯华介绍道:“这位是孙老先生的关门弟子,叶童,同时也是香港中医药理事会的会长。哦,叶先生,这位就是下午给药的那位程先生,两位都是杏林中人,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哦,叶先生,您好。”
程宇主动伸手,不料对方却并不领情,反而一脸倨傲爱答不理的神态,这让程宇有些出乎意料。
“年轻人,说吧,那颗药丸到底是谁给你的?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自毁前途啊,倒不如把药方给我,以后有我的提携,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程宇有些意外,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这个心胸如此狭窄的人纵然是有了不得的医术也决计不会成为什么好人。
程宇收回握手的手掌,道:“叶先生,我不知道您为何这样说,难道这天下您治不了的病,别人就一定治不了吗?难道您也没有听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吗?”
叶童冷笑,随后挥了挥长袖,拱手向周凯华告辞:“华叔,既然您已经有了如此了不得神医,那我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了,只是到时候如果周少爷的病没有治好,您可千万不要怪我没有出力,告辞。”
“哎,叶先生,叶先生!”
叶童拂袖而去,任由周凯华苦苦挽留也无济于事。
看着那个穿着长袍的背影,程宇感慨了一声,都说文人相轻,古往今来,同行都是冤家,其实医者也相轻啊。
返回身来的周凯华此时心里也颇有几分犹豫,毕竟眼前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年轻了。
似乎是看出了周凯华心里的犹豫,程宇笑着问道:“怎么,华叔,您要是实在放心不下的话,我亲自去把那位叶先生请回来给您的儿子瞧病。”
周凯华苦笑:“程先生,您千万别这么说,犬子就交给您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华叔,我年纪轻轻,怎么能担当如此重任呢,我觉得还是那位五六十岁穿着长袍的老人比较靠谱,您别拦着我,我去把他给您请回来。”
程宇作势要走,周凯华慌忙拦住,一脸苦涩:“程先生,您别开玩笑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可一定要尽力啊!”
程宇收敛了嬉皮笑脸,严肃地说道:“华叔,我们医生有句老祖宗留下来的话,叫做医者仁心。我不知道那位叶先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在病人家属面前就那么腐朽离去,为的却只是争一时之气,这就实属不该!纵然他再医术通天,却没有那份仁心,我只能说他也只是一个披着医生外号臭皮囊而已。”
周凯华只是一阵叹气:“一切有劳程先生了。”
程宇抱拳说道:“自当尽力!”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周凯华再不信任程宇,也只能由着他去做了,如果不是因为先前那颗药丸有着明显效果的话,大概周凯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个选择的。
程宇在房间里仔细地给周龙诊断了病情之后,发现他的病似乎有些蹊跷。
“程先生,有什么问题吗?”看到程宇眉头凝成了疙瘩,周凯华不安地问道。
程宇摇了摇头:“不对劲。华叔,你确定他只是淋过一场雨吗?”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程宇松开了周龙的手腕,将其放在了被子里,掖好了被子,程宇站起身说道:“肺病,特别是肺痨,一般都是寒气过重而生成,比如高原之上的肺水肿等,都是这个道理,但是小龙的病,虽然也根源于肺部,但是从脉象来看,好像并不是如你所说,是因为淋雨而受寒生成。”
周凯华说道:“不可能啊,来,你看,这是医院拍的CT,按照医生的说法,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肺部患病的地方。”
周凯华指着黑白CT片子上的三个地方对着程宇解释着,虽然后者也在观察,但是他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别的地方。
“程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程宇指着片子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儿问道:“华叔,你看这个黑点儿像什么东西?”
周凯华摇了摇头。
“你觉不觉得像是一个小虫子?”
“你是说小龙的身体里有虫子?”
“不排除这种可能,刚才我替他把脉,他的肺虚经异常紊乱,不像是生理上的紊乱,反而更像是外物干扰下才出现的情况。”
听到这个消息,周凯华有些惊讶:“程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宇把片子拿在手里,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华叔,你知道下蛊一说吗?”
仿佛如晴天霹雳一般,周凯华愣在了当场:“你是说,龙儿被人下了蛊虫?”
程宇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周龙,淡淡地说道:“下蛊其实也是医学的一种,当年我师父曾经跟我说起过,云南西蜀等荒蛮之地盛行蛊虫,尤以云贵地区为盛。但是到了后来,巫蛊之术外流,再加上朝廷对这种邪术的打击,泰国等边缘小国反而在巫蛊医术上造诣更深。”
周凯华听到“朝廷”两个字皱了皱眉头,但是也没有太多在意,只以为他是口误,殊不知这个年轻人从骨子里就是属于朝廷的人。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周少爷应该就是被人下了蛊虫。”
顿时,周凯华仿佛全身被抽离了气力一般,如果不是被程宇扶住,只怕会瘫软在地上,正在外面跟柳丝丝休息的周太太听到了屋子里面的动静,很快跑了过来,结果屋子里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作孽啊,都是我作孽做的太多,报应到了我儿子身上!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纵然是有天大的不对,也不要惩罚我的儿子啊!”
周凯华木然地站在原地,悲怆地说道,旁边的妻子趴在了床边,眼泪不停地流下来,冲刷着脸庞。
柳丝丝看了程宇一眼,程宇也只是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程先生,难道我儿子的病就真的没救了吗?”周凯华看着床上儿子稚嫩的脸庞问道。
程宇犹豫了一下,说道:“倒不是不能救,只是,我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万一失手,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这番话,让失去希望的周凯华顿时提起了精神,但是程宇的后半段话还是让他陷入了长时间的犹豫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