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儿了一辈子的鹰,临了却让鹰给啄了眼睛,这让瞎子老人很是生气,阴鹜的眼神更是可怕。
裴万里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下台阶,他的心里更是恐惧不已。他知道,自己手里扶着的这个老人可不是简单的人物。
前些年的时候,他在天京被那个红三代的二世祖给折腾坏了,在北方的投资更是被连根儿拔起,从此元气大伤,结果却在南方获得了一家日资企业的扶持,从此便搞起了地皮收购的项目。
那些通过各种手段买来的地皮,用途并不唯一,有的是盖房,有的是出租,还有的倒手就卖了,但是让裴万里始终都留意的是,在那些收购过程中,总会出现这个枯槁老人的影子,而且特别是在地皮在医院附近的时候。
山本一夫,一个听起来很普通的名字,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儿,却成为了裴万里要照顾的对象。
如果是一般的生活起居也就罢了,但是山本一夫的口味有些独特,甚至毛骨悚然。
每个月都要给他找一个十八岁的少女送到他的房间里,然后第二天早晨就会看到一堆枯骨散落在山本一夫的房间当中。
这些都是那些姑娘的尸骨!
靠着采阴补阳的邪术,这个老家伙已经活了一百一十多岁了。
这个老怪物!
裴万里嘴上不说,但是心里早就对这个一把枯骨的老家伙充满怨念了,换做是谁,也不会愿意成天跟这样一个老妖怪待在一起的。
“山本先生,我们要会社团去吗?”
社团,也就是倭国在天京开的一家刀术武馆,师承“北辰一刀流”,据说是倭国刀客中的贵族“北辰”一族所创,只可惜,从昭和时期开始,北辰一刀流的嫡传弟子一家死于战乱,而北辰一刀流也只是落了一个表面的称号而已。
山本一夫突然机械地转过了头,看着裴万里。
深陷的眼窝,高高耸起来的颧骨,还有那双乌黑发亮却已经瞎了的双眸,活像只鬼一样。
裴万里被这没来由地一看,顿时给吓着了。
“万里君,你对天皇陛下忠诚吗?”那干涩的嗓音如同柴火擦过水泥地面,生硬无比。
裴万里慌忙点头:“哈依!”
山本一夫那双没有焦点的瞳孔始终盯着裴万里,直到听到裴万里那一声“哈依”之后,才慢慢地扭转回了脖子,然后试探着伸出脚尖下台阶:“走吧,回社团。”
“哈依!”裴万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扶着他走路。
山本一夫脾气古怪的很,无论谁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他都不会打你一下,更不会骂你一句,只是用他的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你看,有的人甚至被他盯的晕了过去,甚至发了疯!
裴万里谨言慎行,丝毫不敢违抗他的意思,以至于从来都是用“哈依”回答,而不说是。
这个老家伙,一直在试图进行三十年代倭国在东北实行的奴化教育。
老不死的!
而另一方面,会议厅里的竞拍已经以一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结束了,虽然很多人都不看好徐竞男手上的那块地,但还是以一亿两千两百万的价格成交了。
然而,与之相比,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个后起的年轻人,等到有识之士认出程宇之后,关于程宇的资料也都送到了诸多人的手里,现在是信息时代,想要了解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银龙国际实际掌权者、香港中医药理事会会长、赶出倭国产品的民族代表人物、受邀《东方日报》采访大陆第一人、与向家有密切关系……”
当一系列不知真假却条条撼动人神经的消息摆在人们面前的时候,众人面上虽然不屑,但是更多的人心里却打起了鼓,这家国企制药厂恐怕以后就要姓程了。
徐竞男原本料想的是六千万。
六千万,是她的理想期待,只要地皮能够卖到六千万,那么工人的工资就能正常发放,欠银行的贷款也能还上一大部分,这样一来,药厂的压力就会大大减少。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块地皮会卖到一亿两千两百万。比自己期许的价格还要高出一倍多。
这小子哪来的这么多钱?
程宇先行一步走出了会议厅,留下来了苏汉忠暗中保护徐竞男。程宇知道,这个东北老大哥外表上看起来憨厚老实,可骨子里其实也是暴脾气的血性男人,而且他练的专门是近身格斗拆骨卸骨的功夫,很适合当保镖,只是程宇临走时,苏汉忠那一脸小媳妇儿似的的幽怨眼神,让程宇一阵好笑。
程宇没有忘记陈武,果然,刚出会议厅,躲过了记者们的长枪短炮之后就看到陈武在左边的行道转弯处对他招手,程宇走了过去。
“被他溜了,但是可以确定,那个人用的是倭国功夫。”陈武压低了声音,情绪有些沮丧。
程宇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武哥,估计这次咱们又被人给盯上了。虽然我还不知道那帮倭国人到底是要干什么,但是我隐隐有种感觉,会跟这次的天京制药长有关系。”
陈武点了点头。
程宇舒了一口气:“好了,走吧,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我们呢。”
程宇心里明白,现在制药厂的情况已经开始趋于稳定了,如果有什么事情是一亿两千万摆平不了的话,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做为这次最大的赢家,徐竞男面对记者的镜头,透露出了国企改制的想法,其中“引入民间股份,共同组成管理层”的构想引起了社会的组多舆论。
一方面有人认为,这等于是对天京制药长进行一次彻底的大型手术,是对制药企业的一次良性改革,而另一方面却有人不屑一顾,认为这种雷声大雨点儿小的称号,不过就是企业拿来做宣传的噱头,极有可能就是一次危机公关。
看法观点不一,舆论争吵不停,天京制药长继上次破产传闻之后再次等上了风口浪尖。
徐竞男更是繁忙,在发放完工人的工资之后,她还要应对各家报纸的采访和上级国家部门的审查,国家部门甚至专门组派了专家调查组来论证“民间入股”的可行性。
事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在程宇的计划之内,而程宇交给徐竞男的那些文件到现在也都派上了用场,省去了她的很大一部分精力。
“徐总,我们看了您递交的文件和资料,的确很详实,也很有说服力,只是……”三个专家相互看了看,似乎有着共同的担心,最后还是坐在中间的头发花白的老组长问道:“我们想听听关于这次的入股人,程宇的信息。”
徐竞男托住了下巴,她始终没有想好怎么介绍程宇,虽然这小子已经在先前偷偷塞给了自己一张关于他的资料。
看到她有些犹豫,老组长只以为她是在组织话语,遂提醒道:“徐家丫头,你也是多年的老党、员了,自然应该知道组织的审查程序和方式,我希望你不要带着私人感情的去看待……”
“我明白!”徐竞男不等专家组组长说完便答应了下来。
“咳咳。”老组长干咳了两声:“你这丫头,性子一点儿也没变,怪不得连你老爹也降不住你。”
徐竞男别过了头,没有回话。
老组长拿起笔,做好了纪录准备:“说吧。”
徐竞男没有拿出口袋里程宇为她准备好的那张纸条,直接说道:“刘伯伯,其实……这次的关于药厂的改革的所有提议都是程宇一手包办的,包括您手里的那些整理完备的文件,也都是他一手整理好的。我觉得,单凭这些东西,他有资格,而且也有能力成为制药厂的股东。”
老组长停下笔,徐竞男说的这些东西,似乎……不能就这么原封不动地递交上去。
“咳咳,那个,徐家丫头,组织上想了解的是,程宇的出身背景和身份归属,还有他的……”
“政治背景是吧?”
老组长点了点头:“你应该也知道,他在香港那边似乎有着一些了不得的关系,因此,我们不得不慎重一些。”
“刘伯伯,难道厂子都这样了你们还在抱着那些陈腐的规则吗?事实证明,那些规则并不怎么管用,我们必须要引进新鲜的血液才能保证药厂的正常周转。”徐竞男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
老组长干咳了两声,笑着说道:“你先不要急,事实上,这就是我们来的主要目的。你先看一下这个。”
一张白色的信函递到了徐竞男面前,徐竞男看了老组长一眼:“这是什么?”
老组长意味深长地说道:“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徐竞男半信半疑地打开了那张信封,将那张折叠好的白纸展开在眼前。
“兹委任,徐竞男同志为国家第一制药厂二处处长,即日起上任,另,经组织决定,同意徐竞男同志提出的国企改革的建议,同时,程宇同志调任为天京国营制药厂第一股东……”
徐竞男默默放下了手里的一纸调令,面无表情。
老组长什么也没有说,朝两旁的同志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同志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老组长和徐竞男:“徐家丫头,抽空多回娘家看看你家老爷子,他也不容易。”
话音刚落,徐竞男的眼里突然涌出来两行清泪,老组长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
这是徐竞男打拼十多年才换来的一纸调令,如今靠着在天京制药长的契机终于实现了。
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