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弗兰兹?卡夫卡】
在遥远的亚美利加州以南的尤卡坦半岛上,有一个神秘而古老的文明——玛雅。
玛雅的人民是神的子孙,玛雅的王室更是神脉的继承者。
他们的智慧是神的恩赐,他们的富饶是神的恩宠。
这是一个怪异不安的黎明,昆虫不知疲惫地歌唱、蝴蝶一刻不停地跳舞、花朵不分季节地竞相开放,所有的一切都万般地反常。
一座漆黑犹如乌煤的神殿的侧室里,烛火好似一个正在啜泣的女人那样颤颤发抖。
颤抖的火光,勉强地照亮了原本就不算广阔的空间。一个金色头发的中年女祭司正坐在一张大石桌前盯着石桌上摆放的十三个精致奇妙的水晶骷髅发愣。她的神情十分凝重,浑浊而又疲惫的眼目暴露了她的心事重重。
烛火就快要燃尽了,东方的天空浮上了如火的云霞,滚烫的金轮从地平线上悠然而升。
“这是最后一个黎明了……”祭司这样喃喃,起身拿来一块结实的黑布兜起桌上的水晶骷髅头。她离开了神殿,走向了荒无人烟的热带丛林的深处……
+++++++++++++++++++++++++++++++++++++++黎明初显的天边,蓝帐被红霞渲染。慢慢登上山头的朝阳,恰如一只傲然开屏的赤色孔雀。它拖着华丽的翎毛从东方翩翩而来。那如同歌剧一样的盛装,上面的红色好似漫烧连天的火焰、紫色犹如盛开遍地的鸢尾。繁星在它肩上,流云在它袖里。它如此尊贵神圣,叫世间万千圣灵都先感受它的恩泽,再对它崇敬膜拜。
羽蛇神全身散发耀眼的光芒,它像一缕金色的飘带,从神圣奇幻的上空呼啸而过。蛇背上的少年,红色的头发像一丛深秋的红枫,深邃的双眸好似草原上的猎鹰。他虽然一直坚强地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慌张,但他彷徨相拥的眉宇,还是暴露出了他全部的情绪。
在魔王的神殿里,亚阑西听那个小丑说,魔王和魔王的军队正乘着乌黑的雷云去了大洋的另一边。
他们一定是要去玛雅!
亚阑西的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知道他的国家是不是已经迎来了灭顶的灾难。
“我们来得及吗……”神情凝重注视着前方,他好像在喃喃自语,又好像在问身边的所有人。
“一定来得及的。”阿修上前搭住他的肩膀。
今天的朝霞特别鲜红,大海的海水好像被染上了鲜血。啊,多么让人心烦意乱的白天!亚阑西死死注视着地平线的尽头,直到有一座熟悉的大陆渐渐走近他的眼帘。
“这就回来了……”阿修也神情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熟悉的大陆,他含着眼里万千难以书写的意蕴,轻声地喃喃。
“看样子,魔物还没有到玛雅。”亚阑西这样讲着,暗自吁了一口气。但他同时也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或许更糟——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越平静的海面越容易掀起万层巨浪。包裹在平静之中的危机才最是让人心惊胆战。
(但愿王者之剑能赐予我保住王国的力量!)他更加握紧了手里的剑。
此刻,红色的朝霞在大洋上晕荡开来,好像流动的血液。啊,多么让人忐忑不安的白天!
“现在要快点商量对策,不然敌人一旦靠近,就措手不及了。”和亚阑西他们同行的中国少女说道。
这一来自遥远东方的少女,她所在的国家是世界最后一道防线。神这样做准备,是不是预料到了玛雅的万劫不复呢?
亚阑西没有说话,他脑子里一直想着很多庞大而琐碎的事情。巨大的责任和压力,让他无暇顾及除了自己使命以外的任何事情。有些人来到世上是为了享受人生,有些人来到世上是为了成全因果。这就是宿命。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回去找穆祭司。”阿修说。
“啊?一回去就去找她吗……”米娜貌似非常不情愿。就像之前匆匆离开玛雅是为了摆脱自己的母亲一样,这会儿,她还是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再和她的目光有任何交流。
但是,她同时也明白,这个时候回去先拜访自己的母亲——那个时刻接收着神谕的祭司,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亚阑西没有理会米娜的任性,在一旁作为领队的他点了点头,说:“阿修说得对,我们应该先找穆祭司,商量接下来的对策。只有她知道,我们应该怎样对付魇。毕竟二十年前,她曾对那些家伙有过了解。”
“随便你们!”米娜撇撇嘴别过头去。她好像是在为亚阑西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而生气。
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吧!成熟的男人总是心怀更多的责任和理想,而相比之下,无论多么成熟的女人却永远也躲避不了成为感情的奴隶。
但是,尽管米娜的确就是无理取闹,大家还是一阵沉默。毕竟一起在外的时间久了,伙伴之间也实在不能不照顾彼此的感受。
“你……很不想见到你母亲吗?”阿修注视着远方的天空和赤色的海潮,声音粘着忧愁说。
是啊,对于阿修来说,再见自己的母亲是件实在奢侈的事情呢!
“单纯觉得烦而已!”米娜把头甩去另外一边,语气更不耐烦。
“那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去商议对策吗?”殷弥在一旁开口,她这是在侧面提醒米娜不要把私人情感和眼前的大事混为一谈。这个东方女孩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心智却是出奇地成熟。
和殷弥一比,米娜明显要幼稚很多。她撇了撇嘴,依旧任性地说:“再说吧!”
她看上去丝毫不打算收敛她的大小姐脾气。
“我们也许很快就要到末日了呢……”阿修继续看着海面,哀愁比刚才又浓重了许多。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米娜狠狠白了他一眼,她现在就像个刺猬,最好谁都别来惹她。
“不,我是说。也许我们应该好好和亲人相聚、交谈、拥抱、告别……当然了,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阿修连忙解释道。
米娜冷笑一声,道:“哼,这种事情你去做就行了!”
阿修一时语塞,他转眼看了看身旁的亚阑西,这位年轻的王子双眉紧锁,似乎和他们关心的远远不是一个层次的问题。
啊,是吧!果然——有些人来到世上是为了享受人生,有些人来到世上是为了成全因果。这就是宿命。
++++++++++++++++++++++++++++++++等那散发着神圣金光的羽蛇神从空中华丽地降落到神殿上,亚阑西他们回到了自己久违的故乡。这里还是原先那个嘈杂的玛雅,就像所有不知道灾难会到来的前夕一样。人民的脸上洋溢着让人时候悲哀万分的安逸和满足感。
一刻也不敢怠慢,他们离开神殿便直线冲向王宫。趁着魔族还没有动静,他们必须想好对策。不然,一切都会万劫不复。
回到王宫,安特早就在门口恭候他们。他见到亚阑西的眼神就像一个慈父盼回了好久不回家的儿子。那张沧桑而恳切的样子,让亚阑西又不禁想起了自己被魔族残忍杀害的父亲。
亚阑西是安特看着长大的,安特自己也没有一儿半女。要不是国难当头,安特可实在不忍心让他亲爱的王子殿下年纪轻轻就吃这么多苦头。
“殿下!您回来了!”他的眼角闪着泪花,语气也有些激动,安特看上去甚至有冲动抱住亚阑西大哭一场。
“一切都好吗?”亚阑西一边迈着快步,一边摆出精神抖擞的样子,就像一个出门在外的儿子故意摆出架势安慰自己的父亲。
安特连连点头说:“好好,一切都好!我们一直在盼望着您回来。虽然您交代的事、国家的事,我们一刻也不敢怠慢。但即便我们有再多的热情、再高的才华,也需要一个引领我们的人。殿下,您能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多谢,有劳大家了。”亚阑西感激地看着他,接着他回身把身边站着的那些不管官职大小,乃至侍卫随从都一并鞠躬致谢了个遍。
他的鼻头有些发酸,因为真的不知道往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等着他们。
自己一个人的肩膀上扛着整个王国的人命,这种感觉真的是糟透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甚至没有时间调整自己的心境。他转身急忙对安特说:“快派人去把穆祭司找来!我有要事要和她商议!”
“我这就去叫人把她请来。”安特立马回应道。
/王宫的内殿里,大家正一起等待祭司的到来。米娜虽然不情愿,但也依旧和大家伙一起坐着。
十几分钟过去后,安特派去的人回到了安特身边。那个小随从在安特耳边紧张地轻言了一句,安特随即脸色煞白。
“穆祭司……已经到了吗?”亚阑西察觉出安特的异样,但他还是选择这样询问。
听闻王子的询问,安特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不不……呃,这……”
他额上不知不觉溢满了冷汗,喉头像卡住了一颗鸡蛋。
亚阑西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了吗?”
他问得淡淡地,但在安特耳朵里,这话估计得有万斤重。
“穆祭司……她……她……”安特吞吞吐吐,他的态度不禁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和他一起紧张起来。
“安伯,到底怎么了?”连阿修都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安特就像突然喝了醋似地,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呃…………”
“你倒是说话啊!我妈妈她怎么了?”米娜在一旁直跺脚。
安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了。
亚阑西注视着他,心里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安特,你就把话讲明白吧!”他对安特说。
安特紧了紧干燥的喉头,这才皱着眉硬着头皮对亚阑西说:“是……穆祭司失踪了。而且,可能已经死了。”
他说完这话,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目瞪口呆。
“你胡说什么啊!”米娜睁大了眼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亚阑西急忙进一步追问。
安特沉默了一会,压低声音,为难地说:“实际上,自从你们走了以后,穆祭司就一直在神殿里没有出来过。方才我派人去寻,结果遇到她的女佣坐在神殿前方哭泣。问了缘由才知道,穆祭司今日一早留下一封书信离开了。说是要完成自己最后的使命,用鲜血给世界留下最后的希望……”
“胡说!真是一派胡言!”米娜突然大喊出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完这话她便情绪失控。或许是为了不让大家看到自己忍不住落下的泪水,她不顾礼节低头冲出了内殿。
“米娜!”阿修想叫住她,但她已经消失在宫门处了。
亚阑西心里闪过一丝强烈的不安,他立即斩钉截铁地对安特说:“安特,给我准备马车,我要马上赶去穆祭司那里!”
“是。”
“还有!”亚阑西接着说,“通知所有的军官大臣,让他们也去穆的神殿处集合。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遵命!”
安特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匆匆地跑去备车。此刻,内殿就只剩下亚阑西、阿修还有殷弥三人。
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因为如果事实真的如安特所说,那可就完了!
停顿了许久,殷弥对亚阑西说:“不去看看吗?”
亚阑西知道她指的是米娜。
他叹了口气,抬起沉重地步伐走去了内殿,往着米娜跑去的方向去了。
现在是早晨,他沿着走廊走到了王宫的花园里。米娜正一个人蹲坐在一颗大树下埋着头啜泣。
“米娜。”亚阑西看到她,他叫唤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回头。
米娜只是不停地流泪。她看上去就像一朵被雨水冲刷到憔悴的花朵,叫人忍不住惋惜。
亚阑西并不擅长安慰人,他看了她一眼,接着又把头转向天空,说:“不要哭啦。难看死了。”
米娜听罢狠狠白了他一眼,嗔道:“又不给你看!”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抹去了自己眼角的泪水,停止了哭泣。
亚阑西叹了口气道:“……时间不多了,我已让安特备车,我们一起去你母亲那吧!”
一说起母亲,米娜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带着哭腔倔道:“你自己去就好了。她死死生生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亚阑西注视着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让他不忍心说什么重话。无奈之下,他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像个兄长一样地说:“何必把话说得这么绝呢……其实你是爱你妈妈的,不是吗?”
米娜再也忍不住心里的那份思念和懊悔,她一头栽进亚阑西的怀里,哭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灾难和不幸的花朵,已经开始悄悄盛开了。
无法逃避的悲哀和不详的天象一起到来。
亚阑西他们和安特还有大臣们一起前往穆祭司的住处,这是一个位于漆黑如同乌煤般的神殿的侧室。
“打搅了。”安特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
这是一位头发花白相貌朴素的老妈妈,她跟随在祭司身边也已经有些年月了。
“啊,王子殿下!”女佣面对门外的贵客,有些预料内的惊慌。她匆忙地行了个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子身后那位年轻金发的小姐,已经着急地冲上前来。
“妈妈呢?妈妈在哪里?”
“小、小姐……”
女佣来不及问候也来不及阻拦,米娜已然飞速地跑进了屋内。
“妈妈!”
她大声叫唤着却没有得到熟悉的回应,她掩面又悲伤起来。
这时,亚阑西他们已经在屋内询问那个女佣。
亚阑西问:“穆祭司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女佣格外谨慎地答道:“不是失踪,是外出了啊。时间的话,是今天早上。”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祭司是自杀了呢?”亚阑西再问。
问到这里,女佣开始不安起来。
她小心翼翼的递出一张字条,吞吞吐吐地说:“因为……因为大人她……她留下了这样的东西……”
阿修替亚阑西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写着这样的内容:。
【黑色的女巫裹着哭泣的红纱;你我脚下的灵魂喃喃开始说话;苍天有泪流淌三天三夜;枯树的枝桠开满了桃花。
白色的乌鸦飞往世界各地;无光的星辰齐唱恐惧的弥撒;是毁灭啊,也是开始!
在此之前,必须做好准备。
用鲜血给世界留下最后的希望;直到数尽第2012个数字。
是毁灭啊,也是开始!
在此之前,必须做好准备。
等太阳不再发热、地球也停止了旋转,十三个没有身子的人会说出秘密。
是毁灭啊,也是开始!
在此之前,必须做好准备。
是罪,是罪,难以逃避。
是罪,是罪,也是注定。】
/一群人一起看着那张字条,不由得都锁起了眉头。这上面没头没尾地都写了些什么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亚阑西问那女佣。
女佣有些慌张地说:“不、不知道。穆大人一直都在接收神谕。神谕的内容是不能和任何人说的。”
众人一阵沉默,都开始猜测字条的内容。
一旁的大臣有些说是字谜,有些说是神话。也有些更荒唐地,说祭司是被女佣杀死的,这字条不过是故弄玄虚。
殷弥看着字条喃喃道:“感觉好像是预言诗呢……”
亚阑西暗自赞同殷弥的看法,但是,这些预言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米娜从里屋出来了。
她失魂落魄,就像一朵失去了水分和土壤,马上就要干瘪在花瓶里的玫瑰。
“啊,米娜。”阿修道,“……不要太难过了。”这样说着,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啊,况且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亚阑西说。
“对了!米娜过来看看穆祭司留下的手信吧!没准因为是女儿,所以更好理解信的内容呢!”阿修这样说着,故意把她拉到了亚阑西身旁,与王子一起看起了那张字条。
米娜目光暗淡地看着字条上的字迹,什么话都没有说。
亚阑西还在猜测这些字句的意思,突然,他觉得眼前的光线莫名地越来越暗。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很快地,大家的骚动证明了果然有事发生。
天空莫名地暗了下来,正在这时,有一个侍卫好像发了疯似地从门外冲进来。
他跪倒在王子面前,满脸恐惧慌张地说:“王子殿下,不好了!被朝霞包裹的太阳突然出现了日食!而就在日食发生之时,玛雅上下突然同一时间发生了异常诡异的事情!”
诡异的事情?!
所有人心头一瞬闪过来一股极其不详的预感。
“什么事情?!”亚阑西问。
“那、那是……”
这侍卫正要开口说什么,一个平稳高傲的脚步声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当那脚步的主人到达诸人面前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人轻勾双唇,红色的头发如同天边的太阳,赤色的披风好似崩裂的岩浆。
“哎呀,我们又见面了!”
他微微一笑,把所有的宁静和祥和都赶去了坟墓里……一瞬间,恐惧和彷徨开始像疯掉的野狗一样逢人便咬。
世界啊,已经开始溃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