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的曾离,是安西国众多乞丐中的一员。
日上三竿,曾离如往常一般,衣不蔽体,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发潮的臭气,神色可怜的蹲在大街上向着路人乞讨食物。
南方的冬天,雨多并不见雪。
刺骨寒风疯狂肆虐,吹的曾离两股战战,嘴唇都冻紫了。
对于乞讨的曾离,多数路人都是冷漠走过,偶尔有人可怜曾离年幼,给几块干窝头。
但多数日子里曾离都会空手而归,因此,曾离便需要寻找其他生路了。
狗嘴夺食,破庙中生吃老鼠肉,妓院后门捡吃食...这些人人嫌弃的肮脏之地,是曾离生存下去的希望之地。
“这么小的娃,两天没吃饭了吧,给...”,一个衣装得体的路人见曾离蜷缩原地,令人觉得快要撑不过去这个冬天了,怜悯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丢来半个咬过的窝头。
曾离双手如蛇探头,干净利落在半空一把将窝头抓稳,都来不及道谢,赶忙低头跑走。
那路人显然也清楚为何曾离这般,只是叹气的摇摇头,走了。
曾离还没跑多远,身后就有数个乞丐追来,嘴里骂骂咧咧让曾离停下。
“给老子站住!你这臭东西!别让老子追上了,没了你那便宜奶奶照看,我看你这次还能怎么办?!”
捧着窝头的曾离,一边夺路狂奔,一边贪婪的啃咬着窝头,匆忙咽下肚子,曾离所有的注意力只有怀中的窝头。
“砰!”,曾离没有注意到前方有人出现,一头撞上了一个华丽衣装的商户。
曾离感到好像撞到了一堵墙,整个人仰面躺倒在地,浑身冰凉且疼痛难忍,但手中的窝头却仍旧攥得死死的。
冲撞一个商人,曾离清楚有何下场,恐惧的神色一瞬间在曾离的脸上表露无疑。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那商户轻轻抬起粗大手掌,然后又很快落下。
“啪~啪~”
出乎曾离意料,那商户并没有抽打自己,反倒在清理他那华贵的衣装。
商户清理完毕,便冷眼看向躺倒蜷缩在地的曾离,面色逐渐变得阴冷可怕。
按照商户的想法,地上趴着的小乞丐肯定会因自己此举而吓的撒腿狂奔。
可事实却是曾离蜷缩在地无动于衷。
这次轮到商户意外了,这么一个年幼的乞丐男童,恐惧之中似乎还藏着镇定,就好像对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完全不知一样。
“你叫什么?可有亲人照看于你?你知道你自己多大了?”
商户严肃番询,曾离也战栗回答。
商户了解到这个七岁的乞丐男童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无亲无故,只知道每日早上乞讨,晚上去妓院后门捡食吃。
随口聊了两句,商户就没了兴趣。
出于对曾离的可怜,商户赏了一锭银子,却被曾离随手扔了。
商户再一次意外的看着曾离,只见曾离仍旧是一副镇定的神情,甚至隐隐的还有视银两如无物的样子。
“这可是一锭银子!你不知道这足以支撑你度过今年的冬天了吗?银子!这可是银子!”
“知道,可是我拿不住它。”曾离的回答除了声音发颤,却并不胆怯。
曾离目光坚定,商户没有看出一点作伪之色。
“傻呀,连银子都不要...”
从旁侧传来交谈声,引得商户下意识扭头看去。
抬头看向四周,原来是些乞丐。
那些乞丐正暗中偷偷的观察着这里的情况,而且更多的眼光都是看向了地上那静静躺着的一锭银子。
商户嘿嘿一笑,低头又看了看曾离的眼睛,商户瞬间便明白过来。眼中不由得露出些惊喜。
捡起地上的银子一下扔向了暗处的乞丐,随即就听到争抢的声音瞬间扩散出来。
不去管那些乞丐如何,商户一把拉起地上的曾离向着一条巷子走了去。
只是曾离的样子实在狼狈,像一头死狗一样被人拖走。
“诶呦,又死一个,今晚偷偷过去把那小子的尸体给炖了吧...”
没有抢到银子但饥饿异常的乞丐相约着计划今晚的饱饭。他们很理所当然的认为乞丐冲撞商户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曾离只有死。
.........
商户入了巷子,躲避开众人视线,随后一掌砍在曾离脖颈。
.........
不知多久,曾离睁眼醒来,却发现是在一片白蒙蒙的雾气上,而且可以感觉到有一个人抓着自己。
视线寻找过去,却只看到一片黄光。
抓住他的人虽然被黄光遮住,但从感觉上来看,分明就是那个华丽衣着的商户了。
曾离的苏醒,那商户也是一清二楚,商户开口就问道:“想不想修真?”
幼小的曾离听不懂什么是修真,但不知哪里来的莫名想法,开口道:“你都带我上路了,还问这个干嘛。”
..........
“中原,山川大河纵横交错,地大物博,宗门林立。其中一条名为【灵山江】的大江贯穿整个中原,一分为二。
【灵山江】以上被称作【瑶北国】,以下称为【五柳灵南】。【五柳灵南】气候湿润,风景秀丽,最为养人。
因此南方美人如画,多如繁星。这实力强大的【玉女宫】就建在南边了。”
一间古色古香的木屋内,一名须发皆白,鬓角如霜的老者手执一只因为时间太长而显得发亮的戒尺漫步在屋内,给五个七岁的孩童教授着世间学识。
平日里孩子们管老者叫王堂老。王堂老一天到晚都是坐在长乐舍内,仿佛长乐舍就是堂老的家。
长乐舍招收的孩童,不是从什么富贵人家或有名修仙家族...等等势力中所招收的,而是由长乐舍结界的看守人随机去招。
一般都是年龄七岁,性格沉稳,对某些事情有独到的见解,最重要的,便是根清!
所谓根清,就是那种孤独一人苟存于世的孩子!存在感很低的那种!
灵根资质没有太高要求,就是普通宗门的招收要求,有灵根就好。
符合上述条件的孩童,天下间还是很多的。就看是否有那个机缘!能不能遇到。
“堂老,那为什么我们太上宗也在南方,宗内女子却并不好看呢?”一个小男孩弯着一双贼咪咪的小眼,略微婴儿肥的面孔此刻却因这一双眼睛显得有些猥琐。
堂老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定是那【御灵宗】的遗子,徐白风了。
堂老眉头微皱,暗想此子为何年纪轻轻,人情世故都不懂多少,却对女色情有独钟。
虽然他平时功课做的最快也是最好的,但此刻却觉得如若以后长大也是这个性子,那不是给【太上宗】抹黑吗?
一念即此,便想出言教训几句,正欲转身训斥,眼角余光却发现自天边有一道黄光飞来。
“你们先温习一下昨日功课,待我接个人再来于你们授课。”堂老手中青光一闪,将戒尺收入储物袋中,留下一句话便抽身向着那黄光迎了去。
屋内就属徐白风最熟悉这个场面了,每次天边飞来那黄光的时候,都代表将会有一个与他们年纪相符的孩童会跟他们一起听堂老的授课。
如今这是徐白风亲眼见到的第五个了,除过他自己以外。每次那黄光都会与堂老相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次看来也不例外。
果然,一盏茶的工夫后,就看到那黄光向着远方飞走了,而堂老的身侧也带过来了一个瘦小的孩童。
堂老带着男童入了屋内,瞬间便有十只明亮眼珠盯着男童看。但是第一眼过后,他们眼中却都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只见这男童浑身肮脏无比,寸许长的脏黑头发里藏着些许土渣,发黄的碎布衣上传出阵阵酸臭,裸露出来的手臂细若如骨,就好像只有一层脏黑的皮肤包着一根骨头一样,浑身上下无不彰显着这男童的羸弱。
屋内原先的五个孩童除了徐白风外,皆是捂住口鼻面带嫌弃的看着男童,稚嫩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在疑惑这次怎么带来了这么一个小孩。
尤其一个女童,表现的最为显眼,直接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一边大口呼吸外边新鲜空气,一边嫌弃的看着男童。
堂老将所有情形尽皆收入眼底,虽然对除过徐白风的其余四个孩童的表现十分不满,但也没有说什么。
轻咳两声,对着男童道:“曾离,以后你就要在这里跟着我学道法了,这五个小家伙都是你的师兄师姐,先打个招呼吧。”
瘦小男童一听此言,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但一双眼睛仍旧不敢乱看,还是盯着自己脚下的木缝细看,似乎木缝下有什么东西万分吸引人似的。
“师...师兄,师姐,我叫曾离,以后...请多多指教了。”曾离稚嫩且害怕的声音缓缓传出,屋内却静能闻针落,这使得曾离又更加用力的抓了抓碎布衣的衣角。
“曾师弟客气了,我是徐白风,来到了长乐舍,以后有什么困难找我徐白风就是了,曾师弟不必如此拘谨的。”
曾离听闻此言松了松抓着衣角的双手,轻轻抬起头,微微的朝着徐白风看了一眼。
徐白风略微婴儿肥的圆脸挂满了和气的笑容,令曾离瞬间心安了些。
曾离一眼撇过,仍旧是将头低了下去,不过还是轻轻的点了下头表示回礼。
堂老一直皱着的眉头此刻随着徐白风的一句话而稍微松开了些,心想:‘此子果然还是不错的,真不愧是那人亲自送来的。’
只不过其余四个孩童仍旧没有什么表示,堂老的眉头又皱了回去,手中青光一闪,那只发亮的戒尺又拿在了手中。
“啪!”戒尺打在桌子上,在安静的屋子内声势极大。
屋内所有孩童同时一惊,曾离更是立刻对那堂老多了几分惧意,不过接下来堂老做的却让曾离也是心中一暖。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曾师弟都向你们问好了,你们是聋了吗?!”堂老破口大骂,唾液四溅,有些都溅到坐的近些的徐白风脸上了。
其余四个孩童迫于堂老淫威,似乎极不情愿的开口,但还是用平和的语气道:“曾师弟好。”
曾离也立刻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连续点头回礼。
如此一来,堂老才点了点头,对着徐白风道:“徐白风,你带曾离去他的房舍休息一下吧,曾离有些累了。”
徐白风当然知道什么意思,立刻点头答应,一抱拳后,两步走到曾离面前,拉着曾离的脏手就走出了长乐舍。
人走了出去,徐白风偷偷说的话却随着风留了下来:“曾师弟啊,你别害怕,在这里可能没什么,但是只要出去了温柔的人儿可多着呐,只要你想,什么样子的,师兄我都能找到...”
堂老毕竟不是常人,虽然声音细小,但他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不由得再次想到:‘不行,这徐白风还是需要敲打一下。’
这是长乐舍开始招收学童的第三年,到目前为止已经收了五个。曾离是第六个,排行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