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混得不错啊。”陈副主任看着监控画面上的陆五。
监控画面并不很清晰,但是他依然能看到陆五正盘腿坐在自己的床铺之上。前面说过,任何人只要看这个仓一眼之后,就会知道这里面的人大大超过了大通铺的容许范围之内。很大一部分人只能睡在地上。在他的印象里,陆五应该是躺地上的人中间的一个,但是现在看起来陆五为自己弄到了一个位置。
把陆五弄进一号仓似乎没什么用啊。
必须要说明的是,看守所内部,不同仓也是有一定区别的。别的不说,这里面里面都有“文明仓室”评选的。被评上“文明”两个字的,那情况就和别处大不相同。仓头就会比较和善,控制力也不会这么强,里面的人员也能够呆的比较好(当然,只是“比较”)。
此外还有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比方说有些仓就起过渡作用。毕竟抓进看守所的,也不等于全部都有罪。警察又不是神仙,抓错人了,或者弄错事情了,这种情况总是难以避免的。新来人员之中,很有一部分会稍微停留几天就要出去的。所以,一部分新人基本上会先放在这些仓里面。当然了,这种仓室里面的情况就好得多。
事实上,按照正常的做法,陆五是不会被送到一号仓的。他被送进来,只是因为某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而管教们也顺水推舟罢了。
看守所虽然各种规矩森严,但是依然有很多东西可以进行轻微调整。
监控镜头下的陆五正盘腿坐在床铺上无所事事。这是陈副主任第一次用这个角度打量这个自己已经很了解,但是却还没有实际接近过的人。镜头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依然能看到很多细节。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非常讨厌。
人要是喜欢一个人或者讨厌一个人,那可以是完全没有理由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随机的。一个人长得漂亮,可以成为别人喜欢你的理由,也可以成为讨厌你的理由,同理,丑陋也是如此。你的一切优点或者一切缺点,都可以惹人喜欢,也都可以惹人讨厌。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做点什么。可惜的是,他做不了更多了。好在一切都会很快的结束。
“我真的羡慕囚犯的生活了。”他看着画面上的囚笼,看着那群无所事事的人,说道。“整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干,有吃有睡,真的太幸福了。”
几位陪同的管教都笑了起来。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一个笑话,也仅仅是一个笑话。
他又看了一下,从几个镜头显示,这里开始放电视了。
说起来,看守所这个地方和监狱毕竟不同。两者的区别在于,前者的人员流动速度远远大于后者。监狱的犯人通常都要服刑好几年的,三年五年就算短的,长的十几年也很多。而看守所这边,短的甚至不到十天,哪怕是“长客”,通常而言在这边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年。再长的,那就是非常少见的情况了。
不少人经历过一次审判,上诉、审判、上诉之类的步骤之后,最终会判决无罪。考虑到长期监禁会将人和外界信息完全隔绝,很容易让人丧失对外面的了解,所以很多的看守所是允许看电视的。当然了,也不是什么电视节目都能看。一些被认为有催化效果,助长暴力倾向,或者激发男人雄性激素之类的节目肯定不行。例如新闻节目,特别是本地的新闻节目,则通常都是第一选择。
今天的大新闻就是W市本地某某大学召开学术讨论会议,而一批世界知名的学者来访。
每个人都知道,对于一个大学来说,举办这种会议那是极其有面子的事情。多位世界知名的学者来讲座、讨论——说出去,那妥妥的就是大成绩啊。整个学校的评价都能一口气提高不少。
说也奇怪,W市的大学,怎么会吸引到一群世界级别的科学家、学者来访?其中不止一个曾经获得诺贝尔奖提名——众所周知,炸药奖别说是获得者了,哪怕是得到提名,对于科学家来说也是一种荣耀和证明(当然和平奖例外)。虽然说可能这大学在国内还过得去,也可能某些专业上,在国内算是一流甚至顶尖,但是它毕竟不是985211的范围内,论综合实力,却也只能算是二流。说句不客气的话,二流之中都要排后的。
这种炸药奖级别的科学界大拿,理论上来说都是被业内仰视的。国内一流大学也是很难请到这种人的。被这么一个二流学校请过来,当然不止是学校本身,就连W市也是面上有光啊。所以W市本地也极其重视这件事情。几个主要领导纷纷出面不说,电视台可是专门组织了一台专栏节目,对这件事情,包括相关人等进行采访。
现在电视上播放的就是这个专栏节目。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也就是说,这群人不在这个牢笼而在自己家里,或者其他随意看电视的地方,他们肯定会直接换台。这种事情,圈子内很在乎,圈子外却毫无知觉,毕竟这和他们关系远了点。但是现在,却是所有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看守所里,精神生活真的太单调了。哪怕仅仅是看看外面的风景也是好的。每个人都盯着看着画面中的主持人,以及主持人身边的明亮鲜艳的学校。与其说他们在看电视,不如说他们是在看自由。想象着外面那个无拘无束的世界。
要特别说明的是,这个仓绝对是特别的——或者说,这里是看守所里,那些要么N进宫,要么要在看守所里常驻(中国有相关规定,刑期一年以下的,不必转到监狱,直接在看守所服刑)的人员都被集中在这里。对于管教来说,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垃圾堆。
“……有一位中国学者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关于‘弦论’的全新观点。”电视上,一名上了年纪的秃头胖老外正在用生硬的中文侃侃而谈。“大家可能知道,‘弦理论’预测我们的世界上存在多个维度,但是其中大多数维度处于蜷缩状态……但是他的假说,则指出这些蜷缩的维度不一定处于我们通常所言的‘蜷缩’状态,至少有一个维度处于另外一种奇妙的‘断层’状态……”
镜头前,那位拿着话筒的采访女记者显然和电视外的观众一样,对于这些纯理论的东西都是懵懵懂懂,半通不通的,但是哪怕不明觉厉,她也不能眼看着这位学者话题要扯远——其实扯远没关系,但是作为记者,她知道采访时间有限,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讲采访内容集中在观众感兴趣的部分上才行。
“那么,教授,请问这个假说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存在着所谓的‘异世界’。”这位白头发的胖学者回答道。“尽管量子物理学早就指出并且承认了这一点……以我目前所了解的来推断,弦论确实可以导出许多不同的宇宙。我们的宇宙可能只是其中之一,而且不见得有多么特殊。但是这是弦理论第一次明确的指出异世界的存在方式。”
“所谓的异世界是不是指的就是外星球?”
“不,和外星球无关。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这个银河系,只是现有维度的范围内。这两者的区别,可以简单的类比为长和宽。长和宽之间其实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从空间结构来说,一个物体有多长,丝毫不影响它有多宽。”
“那么,那些异世界会是一个什么样世界呢?”
“很遗憾,很难形容。但是弦理论早已经发现了镜像对称性这样的性质,也说是说两种时空可以有相同的一套物理定律。从这一点来说,毫无疑问,存在着和我们非常相似的世界,也就是说,可以供人类生活的世界。”
“那我们怎么才能到那些异世界去呢?”这位记者很不错,总是把话题朝着不明觉厉的观众们最在意的方向带。
“根据假说,我们的世界,或者说我们整个宇宙之外,存在一个‘界壁’。想要进入异世界,就必须打破这个世界界壁,从中开处一条口子来。这个难度很大。”教授说道。“这和质量有着直接的关系,质量每提高一分,那么难度就会增加一份。只有那种无限接近于零的质量,才能比较容易的穿过界壁,进入‘以太之海’。相反,派遣一个人类科研人员,驾驶一艘科考飞船,那就需要耗费惊人的能量才行了。”
“教授,您刚才提到了以太之海?什么是以太之海?”
“是的,假说的一部分。‘以太’是人类曾经幻想过的,充斥于整个宇宙的某种物质。但是现实之中我们还没办法证明其存在。但是根据这个假说,如果我们能够穿越世界界壁,那么并不是立刻进入某个异世界,而会先进入‘以太之海’这个特定的环境,一个完全由某种暂时被称呼为‘以太’的物质组成的世界。之后,再击穿异世界的界壁,才能进入异世界。”
“教授,您刚才一直说这个‘假说’,这个中国学者的假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关键性的。它太过于美妙了,它甚至提供了一个可能性。弦理论目前无法实验,所以被一部分人认为是一个框架而非科学。但是如果这个‘以太之海’的假说成立,那么毫无疑问,量子物理学就会立刻被证明是错误的。那么,这将是人类科学史上一个飞跃,一个伟大的丰碑。我来这边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想亲眼见见那位中国学者,和他面对面的交流一下。”
采访到这里结束,那位记者很激动的再次强调了一下对方身份——世界大拿级别的理论物理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