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么……”四姑姥姥闪烁其词:“你不是刚说完了,什么事情你都愿意照做吗?有什么好问的,让你去你就去。”
事情哪儿就这么简单,我赶紧接着说道:“那您也得让我心里有个谱啊!昆仑山那么大,您让我找谁,找到了,又说什么?您还是说清楚了,不然我这个心……”
“杨家的后代,胆子哪里有这么小的,”四姑姥姥顾左右而言他:“你听话就行了,昆仑山的那个人……能续命。”
“续命?”我忙说道:“命要是那么好续,估计世界上就没有死人了,怎么个续法?”
“就是用某种法子,把别人的命,续到了你身上来,”四姑姥姥说道:“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命都是有定数的,续给我了,那人家自己呢?”我忙问道:“这不是间接的杀人吗?”
“你知道什么,世界上,卖芝麻挣钱的有,卖布料挣钱的有,干什么的都有,自然,也有卖命挣钱的了,”四姑姥姥接着说道:“有些人生意失败,有些人家里太穷,这样的人,就会把自己的命通过某种门路给卖出去,那种门路,再把这命转手给合适的人选,你情我愿,两不耽误。”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我老大的不相信。
“这种事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知道的了,你才多大,”四姑姥姥说道:“话我是给你说明白了,你就听我的话过去,这张名片给你,你说是潭深镇杨秀英和杨不归的外侄孙女,一准儿好使。”
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小卡片,上面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墨汁淋漓的“龑”。
“这念啥?”我盯着那个怪模怪样的字半天不认识。
“上这么多年学还不如你四姑姥姥。”四姑姥姥撇了撇嘴。
“您是海归人士,那是文化精英。”我讨好的说道:“我怎么比得上。”
“哼,”四姑奶奶指着那个字,说道:“这个字念‘yan’,三声,是个《三国演义》的‘演’字的音,明白了不?”
倒是……像是梦魇的魇字。立刻给人一种歪门邪道的感觉。
“你那个半信半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四姑姥姥老大不乐意的戳戳我,说道:“告诉你,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都懂我都懂……”不过事情也太凑巧了,这个人,为什么偏偏也在昆仑山?那个……有能将阴阳御鬼之术斩断的高人所在的昆仑山。
事情只怕没有四姑姥姥说的这么简单。
四姑姥姥瞄了我一眼,像是观察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接着说道:“我给你写个地址,到时候你就顺着地址往上找,找到了就赶紧把事情办好,一旦办好了,就立刻回来,将长生取出来,还给了潭深镇,事情也就一了百了了。”
四姑姥姥倒是安排的清清楚楚,紧锣密鼓的,我心里却还是打鼓,接着说道:“这事儿真能这么好办?”
“你还不相信你四姑姥姥?”四姑姥姥底气十足的说道:“我可是告诉你,这个地方讲究多得很,到了那,你少说话多装怂,如果可以的话……”
四姑姥姥转而眉眼一动,又叹了口气:“就让长生的事情,到此为止吧,纠缠了这么百十年了,能在有生之年看着老祖宗的遗训实现了,这一辈子,也就不跟老祖宗他们一样那么遗憾了。”
一听这个,我一下子就想起来,姥爷应该是单身一人,被二姥爷引到了昆仑山去了,就忙问道:‘四姑姥姥,最近,有姥爷的消息吗?”
提起了姥爷来,四姑姥姥又皱起了眉头,说道:“说起你姥爷也是,堂堂的一个族长,倒是东奔西跑,都是‘车’横冲,‘卒’过河,哪里见过‘帅’挪窝的,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一把年纪不让人省心,走之前说潭深镇的事情让我和你三姨婆看着办,现在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倒是连个人影也没有。”
没有消息啊……
“对了,”四姑姥姥一边跟我说话,一边挑眼看着正在龚贝贝身边伺机摸手的耳钉说道:“这次去昆仑山,带着那个黄毛。”
“嗯?”我倒是没想到四姑姥姥居然倒是对耳钉挺有兴趣的,就问道:“带他干吗?”
“刘菊他们一帮老东西算计着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四姑姥姥露出一种老谋深算的模样来,说道:“他们应该跟你二姥爷一样,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一门心思要从你这弄长生,你带着那个黄毛,就当是攥了一张肉票,到时候,这个黄毛在手,刘菊他们也只能是救火没水——干着急。”
“是倒是,”我犹豫了一下:“不过,您就不怕,耳钉这次本来就是刘老太太他们故意放在了我们身边的奸细,给他们通风报信的么,要是这样的话,不是三伏天喝冰水——正中下怀?”
“你知道的俏皮话倒是也不少。”四姑姥姥斜睨了我一眼,说道:“可惜啊,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那个黄毛,可没有刘菊他们想的那个脑子,更别说……”
四姑姥姥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锦囊来,悄悄的塞到了我手里,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来:“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个东西给你,万一路上真遇上了刘菊他们使坏,你就把这个锦囊拿出来,管保他们憋死了也没处使劲儿。”
我一听,忙将那个锦囊给打开了,只见锦囊里面,是一根针和一个粗制滥造的喜羊羊玩偶,做工太糙,地摊上十块钱能买仨的那种货色。
“您还看这个呢?”我满头黑线:“这是干什么用的?”
“你拿起了那根针。”四姑姥姥眯起眼睛:“往喜羊羊上来一针。”
我就依言而行,顺手插在了喜羊羊的耳朵上,结果身后一声“嗷”的惨叫,耳钉忽然捂着耳朵就嚷了起来:“哎呀妈呀我这耳朵怎么了……”
“叫你打那么多耳钉。”龚贝贝幸灾乐祸的说道:“准是灌了脓了,要不我拿着蛾子给你吸吸……”
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忙将针给拿出来了:“该不会,这是传说之中的……”
针一拔,耳钉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来,说道:“咦,好了?”
“神神叨叨的……”龚贝贝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安慰因为魏浅承那一走,报仇失败,一脸懊丧的罗蔚蓝去了。
“开了眼界了吧?这里面,有那个黄毛的头发和生辰八字,还有从他身上拘的一魄,”四姑姥姥挺得意的说道:“拿着这个东西,刘菊吓尿了也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不是在小辈身上动手脚吗?看谁横的过谁。”
四姑姥姥实在很有手段,我赶紧表达了一番赞叹崇拜之情,四姑姥姥挺爱听,眯着眼睛照单全收,只是耳钉嘛……倒是怪可怜的,自己完全不知道成了个肉票,还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摸人家的手呢。
“对了……”刘老太太的事情是知道了,可是我最担心的,还是菖蒲的事情:“四姑姥姥,咱们那个活祖宗菖蒲,还有那个蜕皮的女人,怎么样了?”
“那个活祖宗?”四姑姥姥想了想,说道:“我还正想跟你说呢,就跟你看见的一样,她……把自己的身体,给抢回来了。”
我心里一沉:“真的,复活了?”
“没有长生,复活个屁,顶多算是个借尸还魂。”四姑姥姥说道:“她现在顶多就是靠着那个蜕皮身上的某种东西,在身体里面苟延残喘,全是靠着自己阴气支撑着,勉强是个人样,其实还没有当个干干净净的鬼利索呢!不过她应该是想着先拿回了身体,再管你这里抢长生,到时候就方便了。”
某种东西……就是那个带着长生那种恶心的甜味儿的半成品了。
我心一沉:“这么说,我们还得时时的防备着她?”
“这也没法子,”四姑姥姥盯了程恪一眼,说道:“不过,我迷迷糊糊的,倒是觉得当时程恪跟她约定了什么,好像是为着你,但是没听清楚。”
“约定……”我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的:“他们之间,能有什么约定?”
“那谁知道。”四姑姥姥说道:“反正,程恪是你的鬼,为了自己,也总不会害你,你就赶紧着照着我说的做,寻找到了我跟你说的,昆仑山上那个人,事情就解决了。”
我却觉得,事情哪里就能这么简单的解决……
“四姑姥姥……”
“你就什么也别问了,”四姑姥姥看着我还是没完没了想问,就跟招架不住了似的,急匆匆的就说道:“这是让你拿出长生还能活命的唯一方法,照做就行,其他的就别管了。”
说着,她怕我缠着问别的似的,就提起脚来到二姥爷那里看着去了:“魏瞎子,唾沫干了,你再吐几口来!”
总觉得,四姑姥姥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似的。
“得令!”而魏九爷巴不得被四姑姥姥使唤,赶紧就过去了,腿脚如风,也看不出之前那个拖拖拉拉的样子了。
老太太鬼一脸不高兴,窝窝囊囊挺憋屈的在一旁撇着嘴不说话。
看着老太太鬼,我倒是心头一动,坐在了老太太鬼身边,故意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干嘛?”老太太鬼心情不好,一看我还没眼色的往她旁边凑,老大是个不耐烦的样子:“看笑话是吗?”
“那哪儿能啊!”我跟老太太鬼装起了可怜:“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何况咱们还是熟人!我就是觉得,你说这男人,怎么全都是个舍不得新欢,弃不了旧爱的样子。”
老太太鬼一听,想起来了在祖坟里面看见程恪跟菖蒲的事情,不知不觉也就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这……也就是他们重情义,不舍得伤了新人,也不忍心冷了旧人吧,哎……”
我一看老太太鬼因为一个同病相怜,对我卸下了心防,就顺口问道:“您……这个御鬼之术,明明都破了,还肯继续在一起,可见也是真爱啊……”
“七老八十的人了,说什么真爱不真爱的……”老太太鬼一听我这么说,一张脸上也露出了两团子红晕来:“也就是,他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他罢了……不过要说那个术破开,可也真是怪怕人的,我和老头子的灵魂,非得灭了一个,这个术才能解开。
当时,我就想着,我魂飞魄散了算了,那也绝对不能让老头子出点三长两短!到最后,老头子险些搭上了自己的命,这才将我给留下来,所以啊,我知道,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命都拿得出来,别的什么七七八八的,不计较也就不计较了……”
老太太鬼别的话我没听清楚了,只记住了一句话,那就是……
就算是在昆仑山上的那个高人,破开阴阳御鬼之术,也必须得灭一个。
“过来。”程恪忽然在门口喊了我一声,桃大眼沉沉的,像是心情不太好,我赶忙就站起来了,他习惯性的想拉着我的手,但是犹豫了一下,又缩回去了,只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我心里有点忐忑,这是干什么?该不会……要摊牌之类的?
短短几步路,因为惊心动魄,倒是觉得无比漫长,等他一直把我引到了厨房里面,这才拿起了一块毛巾,直接盖在了我的肿脸上。
我一愣,那块毛巾……好温暖……
“给你烧了水,将毛巾烫了一下,三姨婆刚才来了,说暖暖那个水肿下去的快。”程恪说道:“三姨婆还说,你要是外感过敏,这身体不能碰凉的,这一阵子,我就不碰你了……”
我没说话,顶着毛巾就撞到他怀里去了:“你不用碰我了,我来碰你吧!”
“陆荞!”程恪有点不高兴:“不要闹……”
“嘘……”我说道:“治病嘛,就是喜欢什么,什么最灵,抱一抱你,也就好了……”
程恪没说话,只是任由我抱着,半晌,才说道:“你以后要记住,别去喝酒。”
“不是有你吗?”我忽然就警觉了起来:“我不记,你帮我记。”
“嗯。”
也许是我多心,这一声“嗯”,倒是带了点秋叶上霜的凉,不知道怎么的,就让人不舒服的带着愁绪。
“我说,”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菖蒲她……”
“放心吧,这一阵子,她不会再来了。”程恪抬手摸了摸我的后脑,说道:“你休息好了,咱们就去昆仑山。”
果然,去昆仑山的这件事情,根本就是四姑姥姥跟程恪商量好了的,“决定”他们是早做好了的,只是“通知”给我,并不是要和我“商量”。
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昆仑山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忍不住问道:”你跟四姑姥姥,到底是怎么说的?那个所谓的续命,你也知道?”
“算是吧。”程恪淡淡的说道:“既然有法子解决长生的事情,咱们就应该去试一试。”
“能解决长生当然最好了,”我梗着脖子说道:“但是如果还有别的事情……”
“你想的倒是挺多。”程恪说道:“就为了续命,没别的事情。”
真是这样,那可就最好了,可是我的直觉,从来没有骗过我,这次昆仑山之行……不用说,不会好走。
既如此,多留个心眼儿吧。
四姑姥姥跟我家里打了电话,我爸妈果然平安的到了家,也听了四姑姥姥的话,这一阵子先往太清宫躲着去了,我这才算是松了心,因为水肿没消,当天还是住在了祠堂里面,预备着等我身体好了就动身。
耳钉倒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一听我们邀请他来一个同游,喜不自禁的就答应了,罗蔚蓝和龚贝贝也表示要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四姑姥姥说人多力量大,跟着就跟着,多几个帮手也挺好。
而魏九爷则表示四姑姥姥和三姨婆两个人守在潭深镇未免危险,他要义不容辞的在阴盛阳衰的潭深镇撑起一片天来。
他说的是慷慨激昂,可是老太太鬼则跟吃了酸梅一样,满脸的眉眼不正,让人看着也跟着有点心疼。
到了晚上,程恪怕我沾了凉,怎么也不肯跟我在一起睡,害的我十分不习惯,独自一个人在被子里面,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滚的人也渴了,就跳下炕去喝水,倒是正听见了二姥爷的屋子里面,好像传来了一点儿怪声音。
“扑……扑……”
像是有一只鸟儿,无意之中撞进来了屋子里面一样,弄的一阵子躁响,在万籁寂静之中有点刺耳的声音。
我心里纳闷,生怕二姥爷那里出再来出点什么幺蛾子,赶紧着想回头去喊程恪,没想到才刚一回头,程恪居然早已经悄无声息的将我的手拉住了,低低的说道:“你先别出声,我跟着你过去看看二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