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的妈,”只听祝贺一个倒抽凉气的声音:“那,大姐,你还是在里面待着吧,咱们有缘再相见昂……”
“有缘见你个头!”我一声怒吼,荡气回肠的就来个“银瓶乍破水浆迸”:“你再不开门信不信我一拖鞋打死你!”
“大姐。 你看你这小暴脾气,咱得以德服人,才是领袖之道……”祝贺像是挺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才说道:“现在毕竟是个特殊时期,大姐你也不要太任性,我都是为了你好……”
我自然知道是个“特殊时期”了!可特殊时期也用不上你来谆谆教诲!
“行了,不开就不开,”我强压着心头不畅让了步,说道:“你就告诉我,程恪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祝贺一听,赶紧答道:“不是我不想说啊,是那个马大夫说了,现在不能让你的情绪太激动,不然的话,对你身体不好……”
“我才不管我身体好不好,我就得知道程恪现在怎么样了!”一咬牙。终于是问出来了:“他……是不是被我给咬了?”
祝贺的小嗓门终于停止了贫嘴,静了静,说道:“大姐夫么……是被大姐给咬了,现在还没醒呢。”
我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揪了一把。疼的又沉重又窝囊:“ 咬成了什么样子了?”
“嗯……”祝贺迟疑了一下,说道:“抱着大姐回来的时候,大姐夫那个身形,快看不见了。虚虚浮浮,就剩下一点影子了,但是大姐夫还是用最后一点阴气抱着大姐不撒手,身上……几乎全是窟窿……”
那么多的窟窿……他会有多痛?
程恪就算什么时候去出生入死,也没有只剩下一点影子过!
别的事情,他能抵抗。唯独我,他不愿意去抵抗。
就算宠着惯着,也得有个限度,这……这个时候还宠着惯着, 算什么!
“那天……”大概也听得出来我的声音停滞了,祝贺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那天大姐的模样,挺吓人的,我从来没看见过,活人要去咬鬼。而且大姐的那眼神,跟吸毒的似的,说不出的满足跟迷蒙,哎呀呀,吓得我都快尿了……”
我没法去想象程恪当时的感觉。
“马大夫看出来我是个什么毛病了么?”我吸了一口气,也不指望能出去了,只是背靠着门,滑在了地毯上坐下:“现在将我关起来,是不是怕我兴致起来,逮到谁咬谁?”
“嘛……算是吧。”祝贺考虑了考虑,说道:“大姐你要是饿了,桌子上放着吃的呢,先凑合点。等马大夫想出了法子来,再说。”
“那,你叫马大夫来,”我忙说道:“现在这个样子,总得……”
“总得想知道个头尾吧?”说曹操曹操到,门外真的响起来了马大夫的声音:“你身上,多了一个什么东西,源源不断的要吸阴气,所以你就逮到了什么带阴气的,就咬什么带阴气的……”
“是不是又是某种蛊啊?”我托了腮,失笑道:“马大夫你直说吧,我这个时运走低,能走到新加坡去了。”
“说实话,这个东西,我也没看出来。”马大夫犹豫了一下,说道:“这是有点自砸招牌,但是也没法子,除了先将你给关起来,也没什么别的法子……你得容我慢慢想办法。”
好家伙,不仅仅是个“绝症”,还是个未出世的绝症。
程恪不认识,菖蒲不认识,就连专管疑难杂症的马大夫都不认识,这不是要命么!连个名头也说不出来的,这还是第一次啊!
不过既然发生了,除了去认命,还能怎么样?
我接着说道:“程恪……程恪他……”
“他现在就靠着一点阴气吊着,那个叫菖蒲的一直在照顾他,”马大夫说道:“你就放心吧,我看着那个菖蒲像是挺靠谱的,懂得东西,不比我少,而且,她的阴气像是挺厉害的!”
“嘘!”祝贺一听这个,像是炸了毛:“马大夫,咱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一茬么,你怎么……”
“哎呀,”马大夫的声音这才猝不及防的露出来了一个咬了舌头似的后悔莫及:“我……我也是,这岁数大了,有时候真就记不住,话到了舌头边儿,说秃噜就秃噜出来了……”
“大姐,你别放在心上!”祝贺的声音有点着急:“等他们搞完了破鞋,不,等她把大姐夫照顾好了,我就把她给赶走咯,这点大姐可以放心!”
怪不得,提起了程恪来,祝贺这么支支吾吾磨磨蹭蹭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到底还是跟回来了。
“没事,”我扯了扯嘴角,说道:“既然菖蒲在,就不会让程恪出事的,我放心。”
“放心?”祝贺的声音带了点不可思议:“可是大姐,我看着,那个女人,有点不简单啊!不知道为啥,只要是除了你之外的女人跟大姐夫在一起,我就觉得他们正在搞破鞋……”
“我信程恪。”
而且,确实这次对不起程恪。
“那……”祝贺像是咂摸了咂摸,也没咂摸出什么来,只好故作老成的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电视剧里面说,叹气的话,就把好运气全叹没了,”我强撑着让声音带了点笑意:“行了,我就等着马大夫将我这个饿病给研究出来吧!程恪醒了的话……你让他过来跟我说句话。”
“那,那行吧。”祝贺像是跟马大夫无声的交流了一下,两个人的声音都有点停滞,接着, 马大夫用一种特别刻意的开朗说道:“你现在,就先忍一忍,我跟邓胖子去商量商量……总会有法子的!”
“对了,”我想起来了马大夫被请来的根本原因,忙说道:“耳钉和二姥爷他们怎么样了?”
“你二姥爷强撑着一口气,体格儿又好,倒是没什么,元华么…… ”马大夫叹了口气,说道:“元华有点不太好。”
“不太好?”我这心又提起来了:“怎么个不太好法?”
“阴气亏损不说,一直以来都没醒,好像魂魄有点问题。”马大夫说道:“但愿是吉人自有天相吧。”
耳钉他,还是为了我和邓先生,才会抵死挡在了大榕树前面的。
我也不由自主的有点心塞,这么短的时间以来,欠下的人情债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哪天,会不会就把我给压死了?
“元华的事情,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马大夫应该把关于大榕树的前因后果都给闹明白了,倒是安慰了我一句:“把自己照顾好了,再带着长生救你姥爷去。”
“我知道了。”我说道:“那就多谢马大夫费心了,救我的法子,等您跟邓先生商量好了,给我个信儿,我等着。”
“行,”马大夫挺痛快的说道:“你……放宽心吧。”
“大姐,加油努力,我会一直默默支持你的!”祝贺补充了一句:“只要大姐不对我下嘴。”
马大夫也就告别走了,等外面消停了,我再从门后站起来,却只觉得脑袋发晕,有点眼冒金花的意思,感觉脑供血不足,要晕过去了。
勉强支撑着门没让自己一头栽下去,歇了一口气,又觉得饿,抬起头来,这才看见了桌子上搁的方便食品,脸也没洗就过去拆开了吃。
是啊……还是饿。
听祝贺那么一说,我三天三夜没睁眼,饿也是应该的。
大口大口的吃着方便食品,忽然心里就一阵子难受。
我还能吃东西,可是程恪,连眼睛也没睁开。
他现在有感觉,还会痛么?被我一口一口咬在了他身上,是个什么感觉……
鼻子发酸嗓子发堵,可就算是这样,肚子里面也还是空虚的,那种饿,怎么形容呢,比饿还要饿,恨不得气吞山河,将天地全吃了……
那些个食物,也是没法子填补了心里的窟窿,也许就是跟马大夫说的一样,身上多了一个填不满的耗子窟窿,不管什么东西进去了,全没法子补充上。
饿……饿……就算再怎么吃,也还是觉得胃口里面空空如也,饿得厉害。
好难受……这种感觉,像是胃口里面的空洞,几乎要将自己也给吞噬下去了。
很快,好几斤的方便食品进了肚子,却还是杯水车薪,一点效果也没有,低下头,肚子也还是平坦的,像是那些个东西才下了喉咙,就被黑洞给吸进去,尸骨无存。
又喝下去了一瓶水,暗自想着,很希望,现在陪在程恪身边的,能是我。
可是……我本来就是将他给弄成了这样子的元凶,说实话,还真有点不好意思见他。
菖蒲……
我强行掐断了对菖蒲的猜测。
想了想,与其这么难受,不如……继续睡下去?
至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有这种痛苦了吧?
躺在了大床上,想起来了那天冒充了程恪前来敲门的罗蔚蓝。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了。
而我还是跟那个时候一样在等着他。
程恪不会睡觉,所以他醒不来的时候,也会做梦么?
对了,现在脖子上还带着璇玑珠,不然拿下来,恢复了阴阳御鬼之术里面跟程恪的联系好了。
这么想着,我就四下里找剪刀,可惜一直还是没找到。
起身敲了敲门:“祝贺?”
“大姐?”祝贺果然一直没走,就在门口守着我:“有什么事啊?”
“你帮我拿把剪刀来,没有剪刀,水果刀什么的也可以。”
“哎呀我去,”祝贺的声音一下子给慌了:“大姐, 你再想不开,这也不能自寻短见啊!大姐夫如果能撑下去,还等着大姐呢!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
“我不是想死,我只是想把璇玑珠给弄下来。”
“大姐,我不傻,你别以为这个借口就能骗了我!”祝贺义正词严的说道:“我身为大姐的跟班,也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保护大姐不受伤害,就算来自大姐自己的伤害也不不行!”
这个祝贺!
不管出言恐吓还是软语央求,祝贺全不为所动,弄的我又想脱下拖鞋打他脑袋。
口水也干了……饿的感觉更厉害了……
没法子,只好重新躺在了床上,手里紧紧的攥着璇玑珠,暗自想着,睡着了吧……只要我睡着了,一切的苦难,就都可以暂停了……
可肚子里饿的翻江倒海的,实在还是睡不着。我开始一只一只的数绵羊,结果绵羊在脑海之中一只一只跳了过来,有的变成了烤全羊,有的变成了羊肉串,还有的变成了椒盐羊排,甚至还有的变成了羊肉粉丝汆丸子……
终于,努力有了成效,我开始陷入到了被羊肉包围着的梦乡之中去了。
而且在梦里吃了一个大快朵颐,源源不断的羊肉翻滚着到了眼前,吃啊……吃啊……
可那些个羊肉填进嘴里,还是没感觉。
我觉不出来那个该有的香味儿,更觉不出来该有的满足。
“吃够了没?”
我往嘴里送东西的手停下来了。
回头一看,程恪那颀长的身材正站在了我的身后,居高临下的望着我,浓厚的睫毛给澄澈的桃花大眼上撒下来了一片阴影。
“还……还没……”我咽下了一口羊肉,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虚,赶紧讨好似的捧过来了一盘子羊肉:“你吃吗?”
程恪摇了摇头,那个眼神是从来没见过的温柔:“我看着你吃就好了。”
好像亘古不化的冰川也在他的眼睛里面给消融了,流淌成了温和的春水。
温柔的简直不像他了。
“程恪。”不管看他那张脸多少次,也还是足够引得人要发花痴。
“你吃。”
他就那么静默的看着我,让我吃也吃的很有压力。
怪沉重的。
犹豫了半晌,终于将手边的椒盐羊小排给放下了,扯了扯嘴角调整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来:“我不吃了。”
“你不是还没吃饱么?”他特别耐心的看着我。
“你,比吃更重要。”
“是么。”程恪一反常态,居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和煦笑容:“所以,你可以吃了我?”
这句话,像是一柄小刀子,顺着我的心就又狠又稳又准的划了下来。
因为太锐利,只感觉到了寒凉,疼都没感觉出来:“程恪,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当我已经被你吃掉了,好不好?”程恪脸上还是挂着那个美好极了的笑容:“今天开始,我要走了。”
“要走?”我下意识的就拉住了程恪的手臂,心里也慌了:“你上哪儿去?”
“这就已经跟你没关系了。”是菖蒲那个曼妙的声音,她正站在了程恪的身后,脸上挂着那个仙女才能有的美丽微笑:“既然你不珍惜他, 那就让我带着他走吧。”
“我没有不珍惜他!”我望向了菖蒲:“你来搀和什么?我和程恪之间的事情,管你什么事?”
“你和程恪之间?”菖蒲的樱唇勾起来,是个优越极了的笑容:“你和程恪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是不是,因为我?”
我喉头梗了一下, 虽然万般不情愿,也确实是因为她没错。
“就算是这样,你们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我梗着脖子说道:“程恪现在,是我的!”
“你这么对待他,还能说他是你的?”菖蒲葱白似的手指忍不住也扬起来遮着樱唇笑了起来:“你是在说笑么?要不是你,他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么?”
“现在,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回过头去望着程恪,我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
程恪身上,多出来了不少被啮咬出来空洞。
他看上去,是从来没有过的憔悴。
而且,显然十分痛苦。
就算他还是那个坚持着要保持仪态的样子,也还是让人心疼的要命。
对了,他之所以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完全是被我给害的。
“我要走了。”程恪伸出残损的手臂来,最后轻轻的摸了摸我的头,微微一笑:“再见。”
“程恪!”我要握住了他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从他的胳膊上穿行了过去,他像是一团有颜色的空气,我根本抓不住碰不到!
接着,他转过头,跟菖蒲并肩走在了一起,就那么转过身去,在我眼前越走越远。
我自然不甘心,冲着他们就追:“程恪!程恪!你等等我!”
程恪却连头也没回,倒是菖蒲微微侧过了那张美好极了的脸,对着我微笑。
那个笑容,得意极了,像是在宣誓她对程恪的主权一样!
不甘心……这让人不甘心!
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追,可是他们虽然走的并不快,我却怎么也追不上,跑啊跑啊,我越来越累,他们却越来越远,远到了我连看也看不到了……
“程恪……程恪……”
不行了,追不动了……
我在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我知道我害怕失去程恪,却没有想到能怕成了这个样子!
而这个时候,那个饥饿的感觉又一次席卷而来,像是一个漩涡,要将我给吞噬了下去,饿……饿……我饿……
低下了头,正发现脚下有个很大的黑洞。
那个黑洞,正一点一点的将我给吞噬下去,黑洞里面,还隐隐然的带了我自己的声音在呼喊:“饿……我饿……”
我……要被自己的胃口给吞下去了么?
黑洞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只要我被吞噬下去,就能吃到了吧……
但是这个感觉,居然是很期待的,这样被吞噬下去也好,我,可以解脱了吧?
毕竟,失去程恪的感觉,我根本接受不了!
而这个时候,像是被人扯了一下,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鼻端闻到了一阵香气,这是上供的时候所烧的那种线香的味道。
跟线香摆在了一起的,常常是鲜嫩欲滴的瓜果,和油亮亮的大猪头,还有各色的糯米团出来的糕点……
饿……那个饿的感觉再一次冲上了我的脑门,我张开嘴就咬了下去。
“哎呀,我做了八百年的阴差,还是第一次看见连阴差也敢咬的生人!”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
接着,我像是被一个看不到的力道生生牵扯开了,眼前的那一道带着线香的阴影离着我越来越远,不,是我自己离着他越来越远!
渐渐的清醒过来,眼前是黑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刚才,那是梦?
好真实的梦……
不过更要紧的是……
“阴差?”
“你才反应过来?”眼前站着的,确实是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阴差!
只见他掸了掸自己身上穿着那款式怪异的黑衣服,歪着头,耐心的看了我几眼,摇了摇头:“你这个运气,真是挺了不起。”
“阴差……大人。”我吸了一口气:“你怎么来了?”
“为了一个叫刘元华的来的。”阴差轻轻松松的说道:“办完了事情,正好看见你了,觉得你身上不对劲儿,来看热闹的,没想到你上来就咬啊!饿了几天啦?”
“不瞒您说,几个小时之前,才吃了几斤东西。”
“几斤?”阴差挑起了眉头,说道:“果然好饭量。”
“阴差大人,”我忙接着问道:“耳钉,不,刘元华怎么样了?难道您这次来,是为了……”
今天才听了,马大夫说耳钉情况不乐观,难得耳钉是活不了,要死了?
“我不是来勾魂的,”阴差像是看明白了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摆了摆修长的手,说道:“是那个胖子要办阴阳相通的手续,给那个叫刘元华的招魂,正赶上我来办这个业务而已。”
“招魂?”
“没错。”阴差点点头,说道:“他阳寿未尽,没死,不过魂在被拉出那个大榕树的时候,迷失在那里出不来了,我这才想法子要将他的散碎魂魄给带回去,现在他已经没事了,就是胆子吓破了。”
我这才放了心:“原来如此,您还真是尽忠职守,热爱工作。”
“那必须,为人民服务,是我们阴间公务员该做的,”阴差继续说道:“本来办完事情就要回去,正巧看见你这好像添了新的奇趣,就过来看看,谁知道,你扑上来就咬,啧啧啧……不过你都成了这样了,还有心思去关心别人呢?”
说道了“咬”字,肚子里面那个旺盛的食欲又一次被激发起来了。
我勉强咽下了一口口水,想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太饿,口舌也开始艰涩了起来:“对不起,我的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
“不是点问题,是大问题。”那阴差继续歪着头望着我,很认真的说道:“你这一阵子,变化挺大啊……肚子里面空了,又添上了别的新鲜玩意儿,啧啧啧,有趣啊有趣。”
我一听,忙说道:“阴差大人,您看……我这个食欲,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饿,简直跟阴间里面的刑罚一样!”
“跟饿鬼道差不多,”阴差说道:“不过既然你还活着,那就跟我们阴间可没有一点关系, 你这是被某种怨念给造出来的。”
“怨念?”我立刻就想起来了:“难道……是因为长生?”
“可能吧,它的那个意念认定了要留在这里,可是你好像硬生生把那个意念给剥夺了,”阴差接着说道:“而你心里的愧疚,也正好被那个意念捕捉到了,所以这就成了你的一个弱点,这个空洞就是在呼唤你,将真正需要的东西拿来填满了,就解决了。”
我听得似懂非懂,觉得非常深奥。
意念?是长生的留恋,和我自己的歉疚,才造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么?
“要解决的话,填满……”我心头一沉:“难道是要把长生的魂魄给重新拿回来按进去?”
“也许吧。”阴差跟个外国人一样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说道:“但是以我当阴差这么多年的经验,要想着解决了这种跟执念有关的事情,就需要化解了那个心结,你跟长生之间那个怨恨和愧疚的心结。等到这个心结给消失了,这个洞自然也就没有了。”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长生。
是长生的执念跟我自己的执念结合在了一起,才造成了这个东西,所以就连程恪菖蒲和马大夫他们,也全看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啊。
吞吃阴气的空洞……
“总之,祝你好运。”阴差转过了身去,看到了满桌子的食物,像是挺有兴趣,动手翻弄了翻弄,可惜全是被吃光了留下来的空壳,阴差摇了摇头,表示失望。
我有点面红耳赤,赶紧说道:“等下次再有机会跟您见面,我请您吃点好的……”
“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呢?”阴差说道:“六十年之后,我来给你勾魂的时候,大概你早就将这件事情给忘记了。”
“我不会!”
“怎么不会,很多人还没到那个岁数,就连自己叫什么都给忘记了。”
“阴差大人, 不是每个人都会得阿尔茨海默症的。”
阴差还想说话,不料想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陆荞。”
是菖蒲的声音。
阴差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抬起头,望向了门外,脸色有点异样。
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一样。
对了,菖蒲本来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但是现在因为长生的缘故给复活了,所以阴差看着奇怪?
幸亏这个阴差大人是个不管闲事的。
因为实在惦记着程恪,料想着菖蒲也是为了程恪的事情而来的,所以我就仗着跟这个阴差大人的“相熟”,对着门外开了口:“菖蒲?你,有什么事么?”
“还能是什么事。”菖蒲像是没感觉到了门后的阴差,淡淡然的说道:“我倒是想问问你,程恪的事情,你预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想起了那个梦境来,就顺口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请直说。”
“将程恪伤成了那个样子的事情,你也想起来了吧?”菖蒲平静的说道:“你那个奇怪的身体,连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自然更没法子解决了,以后再跟程恪相见,大概还是会继续害了他。不是么?”
“所以?”我自然也就猜出来她要老调重弹什么了:“为了避免继续伤害程恪,我可以求你将阴阳御鬼之术给解开,切断了与程恪的联系,就可以不再伤害他了,是不是?”
“你是聪明人。”菖蒲的声音还是很冷静:“你不是很爱程恪么?你如果真的那么珍惜他,不会忍心将他闹成了魂飞魄散的下场,而且,如果阴阳御鬼之术在身的话,他魂飞魄散,你也会随着他一起魂飞魄散,不划算。”
“身体的事情,我会想法子的。”我喉头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但还梗着脖子说道:“不用你关心。”
“你知道,我关心的并不是你。”菖蒲的声音接着说道:“我只是不想程恪为着我等了这么百十年,最后因为你消散了,他本来,是为着我。”
“你们的陈芝麻烂谷子,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说道:“我不会跟程恪解开阴阳御鬼之术的。”
“你这是在害他。”
好经典的一句话,简直跟甩支票在儿子女朋友脸上逼迫分手的贵妇婆婆一样。
菖蒲见我索性不搭理她,就淡淡的说道:“没关系,我等你求我,只是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你不要后悔。”
说着,她的声音消失了。土夹丽才。
我心头一阵别扭,望向了阴差,阴差脸上还是个有点异样的表情。
“阴差大人?”我试探着问道:“您是不是,也觉得这个来人的魂魄该勾走了?”
阴差摇了摇头,脸上的困惑更深了:“这倒不是,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该不会,阴差也被菖蒲那个绝世风姿给迷住了?不应该啊!既然这个阴差大人自称已经做了五百年的公务员,那应该什么世面全见过,不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吧。
“那是……”
“她的魂魄不全。”阴差眨了眨大眼睛,说道:“但是跟那个刘元华的魂魄不全,又不一样,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情况,真够新鲜的。”
“魂魄……不全?”我望向了阴差:“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