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来电话了,说是碧落门的人往潭深镇闹事去了!”二姥爷急急火火的说道:“赶紧着,给老四回个电话吧!”
“魏长生又来打长生的主意了……”姥爷拧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先回潭深镇一趟,再去昆仑山,你把陆荞给我看好了,出院就给我放到太清宫里面去,别让她出来,让她跟那个李明朗培养培养感情。等我想好了法子,早点了结了那个阴阳御鬼之术。”
二姥爷一听,有点骇然:“大哥,我看那个鬼对陆荞挺卖命的,就这样,不是也挺好?”
“你知道什么?”姥爷呵斥道:“ 那个鬼。不是普普通通的鬼,他跟长生,有关系!”
“跟长生有关系?”二姥爷瞪着我,又瞪着姥爷:“就凭他?”
“还有菖蒲和阿九。”姥爷显然在我没醒的这段时间,把什么事情都弄清楚了:“这几个人,有可能,跟魏长生,是一个时代的人。”
“哎呀……”二姥爷掐着指头算了算:“那得一百多年啦,可是。要真的是一个时代的人,咋族谱根本就没记载?”
“ 二姥爷,你不是知道谁是阿九吗?” 我想起来在那辆纸车上面,二姥爷拍过的大腿,赶紧问道:“快告诉我,阿九到底是谁啊?”
“是这样的,”二姥爷说道:“一开始,听到了阿九的这个名字,我心里就觉得挺熟悉的,但是怎么也没想起来,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地,在纸车上,我才想起来。我小时候,真的在潭深镇见过一个叫阿九的人。”
“哎呀,那不就是有线索了吗!”我赶紧说道:“您上次说是不确定,这次确定了?”
“还是不敢确定。因为同名同姓的人,也不算少。” 二姥爷接着说道:“我那会认识的阿九,他是个男的。”
“什么?”我立刻呆住了:“男的?”
“嗯。”二姥爷点点头,说道:“那个阿九,来路也不明,但是我总觉得,也许跟这个阿九,根本就脱不开关系。”
我赶紧要从床上挣扎起来:“怎么个来路不明法?”
“那个阿九,不是潭深镇本地人,而是外地人,操的一口西川口音。”二姥爷简单粗暴的一下将我给按下去了,说道:“那一年,我才七八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才接触了养鬼术,总想着多去弄一点鬼回来饲养,有一次听说村子里一个老养鬼师过世了,他那些个后辈没来得及处理剩下的小鬼,跑出来了不少,我就偷摸摸的往坟地那里去找,打算趁火打劫,弄一点回来。
到了那个坟地,哪里哪里都是萤火虫和鬼火,四处绿森森的,我心里高兴啊! 可是没成想,居然有个人早我一步,先到坟地里去了。
我还以为是那个老养鬼师的家里人,生怕自己出来偷小鬼的事情被大人知道了,赶紧就缩回了墓碑后面了,但是竖着耳朵一听,那个人口里念着的咒,不是咱们潭深镇本地的。
我心里有点疑惑,多听了一点,更确定了,口音也不是咱们本地人啊!
我当时心里就挺生气,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潭深镇的小鬼,再怎么说,也不能让外人给撬着走了,才想去警告警告那个外地人,却发现就算小鬼在他身边乱动,他也根本没有去收小鬼,而是四下里用脚丈量坟地之间的距离,一副十分认真的样子 ,像是在找什么方位!”
我拧起眉头来:“找方位? ”
“没错,”二姥爷接着说道:“咱们潭深镇的养鬼师以养鬼术专长,有道是术业有专攻,那种风水堪舆的,咱们可能就没有外面的风水师精通,我当时心里越来越疑惑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心里也有了防备,就打算着看看他想怎么样,结果当时地上有露水啊,那露水一滑溜,我一下子在地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结果,可想而知,我就被那个怪人给发现了,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也没害怕,反而是叉腰问他到底是谁,来我们潭深镇干什么。
那个人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黑,看见了我,倒是也有点意外,就自称叫阿九,是西川来这里找人的。
我当时就知道他骗人,大晚上的,来坟地找人?
我这不就威胁着,说要回家告诉我族长大伯去,我大伯就是你姥爷的爸爸,你祖姥爷。
结果那个自称阿九的人一听,不但不害怕,反倒是挺惊喜的,倒是问我这么晚来这里作甚么,我也是小,就告诉他了,他就眯着眼,说想跟我做一场买卖。
我是个孩子,还是头一次听见大人能这样,跟我以一种商量的口气说话,心里也觉得得意了起来,就问他做什么买卖。
结果他说,他有数不清的小鬼,我愿意要,能全都给我,而我,只要付出我的三滴血就够了。”
我立刻就想起来了,如果想要启动杨家人的棺材,那就必须得使用了杨家人的血!
“所以……”我赶紧问道:“您给了?”
“差点就给了,”姥爷插口说道:“当时我和你二姥爷睡在了一个屋子,半夜被尿憋醒了,起来一看,你二姥爷被窝是空的,摸进去,还有点温度,想起来白天他就说过要找小鬼去,生怕他出点什么事,就赶紧追出去了。
结果一出院子,正碰上了我爸也去茅厕,就带着我爸去找你二姥爷了,一到了坟地,正看见那个高高瘦瘦的黑衣人,正要放他的血,我一头就撞过去,把那个怪人给撞开了。
那个怪人抬头看见了我爸,笑了笑,说了一句,润麒都这么大了。
我爸的名字就叫杨润麒,当时也挺纳闷的,怎么这个外地年轻人,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了,就大声问那个年轻人的来路。
那个年轻人笑了笑,说他以前还抱过我爸呢!
我爸知道这个人来路不明,上去就要把那个人扣下来,可谁知道那个人一身西川的养鬼术,比我爸厉害一些,轻轻松松的就跑了,说今天的机会浪费了,下一个轮回再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
下一个轮回?庄尽反弟。
二姥爷有点心有余悸:“事情发生之后,我就挨了一顿臭打,慢慢的事情也就忘记了,那个人的长相也不记得了,但是阿九这个名字,我一直也没忘记,上次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二姥爷见过的阿九,说的是西川话,而我见过的阿九,能说潭深镇的话。
这两个阿九……
姥爷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
“滴滴滴……”二姥爷的手机响了,赶紧把手机给了姥爷:“老四来电话了,肯定着急了。”
“行了行了,”姥爷的眉宇之间笼罩上了一层忧色,一边说着,他们俩就一边走出病房,操心潭深镇上面的事情了。
程恪见他们出去,也就进来了,桃花大眼沉沉的看着我:“估计着,是让你离开我吧。”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你姥爷,好像认识我。”程恪若有所思的坐在了我身边:“他一醒过来,看见了我,惊慌失措,吓的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姥爷认识你?”我连吊针也顾不上了:“他有没有……”
“他什么也没提,但是满脸那种戒备的神色,”程恪若有所思的说道。
“那……”我盯着程恪:“你不认识我姥爷吗?”
程恪拧起了眉头,拢了拢我额头前面的碎发:“实话告诉你,之所以很多事情,你想知道,我没能告诉你,是很多事情的记忆,我正在慢慢的消失。”
“消失?”我盯着程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开始的时候,你打开了我的封印,我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你。”程恪的眼睛里是碎碎的光:“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一直要等的人就是你。 ”
我的心被软软的触动了一下。
“我当时什么都知道。”程恪像是在追忆什么往昔:“我约略还有一点印象,我答应过你某件事情,也答应一直等着你,你来了,我功德圆满。”
“可是……”我盯着程恪:“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帮我做什么事情的。”
“那个你是现在的你,也不是现在的你。”程恪的面容难得一见的有点疲倦:“这个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
我还想问,程恪却自顾自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好奇,我慢慢跟你说。
你应该也知道,我在守护着长生,也许就是因为长生,我才能够有这么大的力量,但是我现在已经忘记了,究竟什么东西,才是长生。我更是忘记了,我之前认识的那些人,那些事情。”
“你忘记了?”我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复读机一样:“你怎么可能忘记?你不是记得菖蒲吗?你不是记得阿九吗?你不是记得潭深镇吗?”
“之前全记得,”程恪望着我:“可是,现在的记忆全变成了跟你有关的,跟她有关的,全都模糊了,而且,昨天……昨天争夺姥姥姥爷的精魄的时候,我阴气损耗的很大,记忆流逝的更快了。”
我知道,昨天程恪一定争夺的十分辛苦,心里忍不住痛了一下。
“以前很清晰的印象,正在逐渐的消失,”程恪苦涩的一笑,说道:“阴阳御鬼之术的鬼,为了确保鬼是忠心的,这个术结成了之后,鬼会慢慢忘记关于以前的事情,唯独保留着跟现在这个养鬼师在一起的记忆。
我知道,以前的记忆至关重要,就曾经问过了看守我那个庙宇的猫古神,猫古神言辞闪烁,说在我被封印之前,他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对以前的记忆全消失了,千万不能帮我重新想起来,他起过誓言。”
我当然记得猫古神,猫古神也认识菖蒲,我赶紧说道:“既然事关重大,那……”
“猫古神已经走了。”程恪说道:“他以前的主人,就是菖蒲。他说完成了对我这么多年的守护,已经兑现了对菖蒲的诺言,现在,菖蒲的身体被阿九盗走,猫古神想要凭着自己的力量,将菖蒲的身体给重新讨回来。”
我脑子里面一团乱:“你怎么能忘记,你怎么可以忘记……”
“也许是那些回忆伤人,之前的我,不愿意重新想起来了,”程恪说道:“这些事情不跟你说,也只是因为,其实毫无意义。”
“并不是毫无意义!”我望着程恪:“你知道,我只想做我,我不想当谁的替代品。”
“你不是谁的替代品。”这话说出来,程恪的眼神却似乎有些闪烁。
“那你告诉我,”我直直的望着程恪:“你跟阿九之间,到底有一个什么约定?你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那么关于阿九……”
“阿九很想得到我,”程恪说道:“你看得出来,当然,她最主要的目的是长生。她跟我约定,用封印小鬼的方式,将你的魂魄压一个不得超生的话,我就可以跟你断开阴阳御鬼之术,这样,她就可以把我失去的记忆告诉我,也会跟我说,菖蒲和我,究竟是一个什么关系,我当然没有答应她,可是,她说这个约定,永不失效。”
“那你现在,”我有些艰难的开了口:“究竟还记得什么?”
“我隐隐约约的,记得有一件事情非做不可,就是好好的守护长生,可是现在,我只记得长生被我守护的安然无虞,却不记得,长生究竟被我给放到了什么地方去了。”程恪说道:“我更不记得,为什么我要守护长生。”
“这算是什么事请啊!”我忍不住拧紧了眉头:“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咚咚咚……”门口响起来了有礼的敲门声:“我可以进来吗?”
是李明朗的声音!
对了,姥爷说过,照着以前包办婚姻的那种法子,要把我抓到了太清宫里去,我一把先把手臂上的吊针给拔下来了,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一起,把你失去的记忆给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