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程恪是客人,出于礼节,怎么也没有代替主人开门的道理,听见了这个声音,我赶忙站起来。起身进屋去找那个老婆婆开门了。
进了屋,只见这里阴森森,挺潮湿的,地面还是难得一见的泥地,抬头能直接看见了房梁子,屋里也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个铺着草席的土炕。和几把缺胳膊少腿的破椅子,看上去。每一样的东西,都像是年代久远的旧货。
内室有三间房,堂屋里面空荡荡的,我四下里找了找,正看见一个橱柜开了一道缝隙,就走过去了,不看不要紧,只见老婆婆那佝偻的身躯正窝在橱柜里面,背对着我,一整张脸埋在了手掌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奇怪……怎么钻到了橱柜里面去了?
我赶紧过去了,碰了碰老婆婆的肩膀,说道:“婆婆,有人敲门呢!”
结果我这一碰之下,老婆婆身子像是受了惊吓似的一抖,下意识的回过头来。我立刻瞪大了眼睛,只见老婆婆,居然满口满脸,都是赤红的鲜血!
那鲜血还从老婆婆下垂的嘴角滴了下来,模样十分骇人!
我忍不往后面倒退了一步,这才看见老婆婆的手里,像是还握着什么东西。但是老婆婆赶紧就把手里的东西给盖上了,擦了擦嘴,脸色一下子变的很差。
我定了定神,赶紧道了歉,又指着外面,比划着敲门的动作。
老婆婆这才缓缓的站起来,用手在嘴上指了指,摆了摆手。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不要把这件事情给说出去?还是……她让我不要对她吃东西的事情放在心上?
不管是个什么意思,老婆婆救了罗蔚蓝的命,还收留我们在这里,不刨根问底,也是应该的尊重。我赶紧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老婆婆这才擦干净了手脸,将那刚才拿在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慢悠悠的出去了。
这个味道……没错,就是熟悉的血腥气。
щщщ ★t tkan ★¢ ○
我留心望着地面,只见地面上,也有干涸的一点血迹。
她,吃了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我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一个人留在主人卧室东看西看,也实在很不应该,就拿起脚来,跟着老婆婆出去了。
这个时候,敲门的声音还在持续着,而且是一个节奏分明,鼓点似的声音,好像门外的人,是以敲门为乐一样。
程恪黑沉沉的桃花眼扫过了门口,投在了我脸上,带着一种看热闹似的表情。
程恪他,又看出了什么来?
正这个时候,罗蔚蓝忽然缓缓的动了一下,我赶紧就过去了,老婆婆就在这个时候去开了门,对着门外“依依哦哦”的吐出了一些破碎的声音,听着那个态度,像是在驱赶来人。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了,好像外面的人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老婆婆很不高兴的在拒绝一样,开始是一种要争执的感觉了。
我抬头想去看看,程恪那冰冷修长的手却抓住我,摇了摇头。余光扫过了门口,却见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紧贴着地面,猛地划了过去,看着,有点像是一条黑狗跑了过去。
老婆婆这才重新的把门给关上了,脸色看上去有点复杂,又比比划划了半天,意思应该是让我们不要把外面的事情给放在心上。
狗总不可能去敲门的。
我忙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看向了罗蔚蓝,原来刚才他只是梦话似的闷哼了一声,也并没有真的醒过来,我摸了摸罗蔚蓝没有糊上那些药膏的皮肤,觉得温度跟我相似,应该没有发烧之类,大概很快就能痊愈了。
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知道哪里,跑过来了一只老鼠,摇头摆尾的上了枣树,吱吱喳喳的啃啮起了枣树的树皮,而不大一会,那个老鼠忽然“咚”的一下,居然从枣树上直接给掉下来了!
诶?我有点意外,老婆婆则啪嗒啪嗒的走了过来,对枣树指指点点的,那个意思应该是说老鼠上了枣树,该死。来亩肝才。
接着,拿了扫把和簸箕,将那只老鼠给收走了。
借着朦胧月色,我倒是看出来,这个老鼠,瘦的有点厉害。
从来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一样,整个身体虽然细长,却是十分干瘪的。
奇怪了……这里的老鼠,怎么营养不良成了这个样子?
而且,看得出来,老鼠身上,也跟家家户户的墙根儿一样,带着一小圈儿绿色的阴气。
我狐疑了起来,这个老鼠,难不成,死的跟枣树有关。
还来不及多想,月色已经被云朵给笼罩上了,随着一阵冷风,滴滴答答的,居然就要下雨了!
来到西川的这些日子,好像一直都在各种雨天里面经过。
既然下雨,当然也不能任由罗蔚蓝躺在了外面,老婆婆也做出了手势来,让我们将罗蔚蓝往屋子里面抬。
我想搭把手,程恪却摇摇头,低声说道:“你记着,我可以做到的,就不让你动手。”
简简单单的话,却像是一句沉重的许诺,一下子跌在了我的心坎上。
进了屋,老婆婆将程恪往客房里面领,安顿好了罗蔚蓝之后,外面的雨势已经越来越大了。
老婆婆撑了一把伞,出去收东西了。
“这个雨季,好像怎么也过不去,也许真的惊动了五足蟾蜍神了。”我叹了口气:“店老板说过,以前西川的秋天,从不下雨。”
程恪扫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那个店老板胡言乱语几句,你还真信了。”
“我这个人开不起玩笑,说什么都会当真。”
“我知道,”程恪说道:“好在,我从来也不喜欢开玩笑。”
我坐在了罗蔚蓝身边,望着罗蔚蓝一张睡脸,干笑了几声,随便找了个话题,说道:“其实……罗蔚蓝长得跟你真还有点儿像,这样的鼻子,这样的眼睛……”
“就算像……世上只有一个我。”程恪望着我,桃花大眼目光灼灼:“也只有一个你。”
我想起了许多事情,却不知道说什么,先点点头:“你说的对。”
“其实,有些话,有些猜测,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程恪将我的手团在了手心里,沉沉说道:“是不是?”
“我没有什么猜测。”我赶紧说道:“一路以来,我已经心满意足。”
“随你……”程恪伸出手,将我揽在冰冷的怀里:“可是,你有心事,我会心疼。”
他的意思我知道,头靠在他没有心跳的胸膛上,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阵想哭。
时间越长,越不想放手,他像是一个沼泽,陷进去,就出不来。
“那个长生……“我抿了抿嘴:“究竟是一个什么怪东西,如果世上没有这么一种东西,是不是反而会更好……”
“长生总会找到的,”程恪说道:“到时候,还回哪里去封印着,只听你的,我还想,带着你回到了玄阴地的餐馆,去吃那碗底能浮现出了玫瑰花的面。”
想起了那碗面……好像,那只出现过一次的玫瑰花,预兆着我是程恪的,程恪却不一定是我的。
菖蒲……你究竟是谁?
外面雨声淋漓,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雨打绣球花的那一天,我还能这样跟程恪靠在一起,再听几场夜雨?
多一场,算一场,檀香的味道隐隐约约的萦绕在了鼻端,他的怀抱是天下最安稳的地方,我能被他环住,已经很幸福了,不是吗?
程恪形状完美的下巴抵在了我的头上,轻轻的说道:“不光是雨,不光是星星,我还可以给你看你所有想看的风花雪月只要你愿意。”
“好啊。”我笑了笑:“怎么都好。”
我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只要你心里想陪伴的那个人,真的是我。
不知什么时候,我靠在了他的怀里,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一个非常柔软的东西贴在了我嘴唇上,浅尝辄止,像是怕惊扰了我一眼。
这个感觉,凉凉的,很香。
我没有睁开眼睛。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但是在睡梦之中,我忽然听见了“咔嚓……咔嚓……”的声音来。
我睁开眼睛,往外面一看,只见老婆婆正冒着雨站在了院子里面,摘枣子?
程恪没有睡,只是在窗台后面静静的看着,转头看见我,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来:“弄醒你了?”
我揉了揉眼睛,说道:“没事。”
就也爬上了窗台。
只见那老婆婆一面摘着枣子,一面哼着什么像是很高兴的歌儿,摘好了枣子之后,她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挖开了枣树下面的土,将小盒子里面的东西,施肥一样的埋在了树根下面去。
我的眼睛,现在看着黑夜之中的东西,居然也十分亮堂,实在是说不出的一种感觉,我看清楚了,老婆婆的那个盒子,正是白天装了罗蔚蓝身体里面那虫卵的那个。
接着,老婆婆移开了枣树下面一块石头,石头下面,掩藏着一口小缸,老婆婆正把那一篮子的枣子,全倒入了那口小缸里面,喃喃的说道:“我饿……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