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蛮蛮喝了汤,也觉得有些脱力,睡在床上,半眯着眼睛。
燕妙言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
她和他哥哥一样,外人看着清冷孤傲,其实内心无比温柔。
只是杨云戈的心比她藏得深,性子也更加倨傲罢了。
“要是我哥在这儿,估计关水镇已经被血洗了一遍了。”燕妙言喃喃道。
郑蛮蛮沉默了一回,道:“你哥见过一次。当时……他的反应也很大。后来我来了月事在身上,一时没注意,他也以为我小产了。”
燕妙言有些惊讶:“你小产过?”
“没有……”
她简单地把那件前尘往事说了一下。
当初楚楚给她下药,导致了小产的假象。那时候杨云戈的反应就很激烈。
郑蛮蛮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伤心里,也没关注他。
现在想起来,又看看燕妙言的反应,她觉得那时候大约不是他多么在乎,也许是因为家教使然罢了。
抚了抚枕头,她叹了一口气。
燕妙言低声道:“你别多想了,好好休息罢。这么多年了,我哥身边就你一人。”
闻言,郑蛮蛮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讪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隔日一早,燕妙言派人围了库尔官邸。也不说是为什么,只把他们围住。
库尔反应过来,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账簿全都不翼而飞,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月儿奴公主率众翩然而至。
听说郑蛮蛮惊了胎,月儿奴有那么一瞬间也出了些冷汗。
当初,宴上,她可是见识过杨云戈如何宝贝这个小姑娘的。
她是历尽风月,又阅人无数的,自然一眼就看得出来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
便是那晚,杨云戈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她却敏锐地发现,他的视线,一直是追随着身边的小姑娘的。
有些隐晦。可是通个大宴,他一半以上的注意力,都在那姑娘身上。
杨云戈是当代赫赫有名的年轻战神,家世又惊人的显赫,还颇得帝宠。
大燕几位皇子都还年少,反而是辽南王府的几个王子最值钱。
加上他脾气十分不好。前些日子,月儿奴公主就收到了战报。
郑蛮蛮被俘时,他与西狄大战,擒获一万俘虏,统统当场格杀,血将大漠染得殷红,连苍鹫都被吸引而来,流连不去。
这也是为什么,月儿奴身为公主,收到穆炎王子发去的消息,就匆匆忙忙从阿什赶到了关水。
没想到一到这儿就听说郑蛮蛮惊了胎……
一时之间,心里倒有些七上八下。若是她肚子里的胎儿保不住,恐怕杨云戈也听不进人的解释。
那人的眼神太过深邃,最炽热的情感却埋藏在眼底。一旦爆发,便比常人猛烈。
来之前,月儿奴特地换了一身香味比较淡的衣服,也重新梳妆打扮过。
因此,郑蛮蛮和燕妙言看到她,俱是眼前一亮。
燕妙言调笑道:“先前说你是公主,我觉得你这个不正经的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像,没想到打扮一下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月儿奴脱了艳色,一袭正统西域宫装,显得端庄而自持。
她笑了笑,道:“你就会寻我的开心。”
看她们姑嫂二人神态轻松,月儿奴私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又仔细看了看郑蛮蛮的脸色。觉得有些苍白憔悴,但问题不大。
“怎么好好的惊了胎呢?”
郑蛮蛮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燕妙言已经抢先道:“还不是你们那个什么地方官!”
她快速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直到月儿奴的脸色越来越沉。
库尔真是……好大的胆子!
好在,杨云戈不在……
月儿奴迅速道:“你放心,这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们家的下人还在我家,我估摸着身上也有毒药,是想着我这一胎保不住的。他们家我已经派人围住了,今儿也出不了门。你看着办罢。”郑蛮蛮有些蔫蔫的道。
把人围住了,等她来处理,也算是给了她一个面子。
月儿奴心下感激,道:“我这就发信回京,立刻把人撤下来。”
郑蛮蛮想了起来,道:“有个大夫……昨天给我看诊的,叫商榆。似乎是个名医,被他们捉了去。你先去帮我把人提出来。”
月儿奴点了头,立刻就出门去处理此事了。
她先写好了信,让快马加鞭送回京城。
然后以毒害杨云戈宠姬的名义,先将库尔夫人捉了出来,下了大狱。
至于库尔,则还需等京城那边的消息。
不过杨云戈是什么人物,京城那边心里也有底。他们的处理,一定会让郑蛮蛮方面非常满意。
郑蛮蛮被燕妙言死死看住了,严令禁止她下床,她就蔫蔫的呆着。
月儿奴出去转悠了一圈,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了。
郑蛮蛮看中了关水的未来,想要涉手。没想到库尔拿了杨云戈的子嗣来做功夫。
她略一沉吟,决定把关水这个金库,作为人情送给郑蛮蛮。也算是赔礼。
不然,光是处理了库尔,只怕杨云戈回来听说郑蛮蛮惊了胎,会勃然大怒。
因此,她对随从交代了一声,又反身回了郑蛮蛮的卧房。
“给你带了两个我身边的老人,之前服侍过我王嫂生产的。”
月儿奴话落,两个形容端庄的妇人就上来请安。
郑蛮蛮扫了一眼,笑道:“本来没想弄的这么麻烦。”
月儿奴正色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肚子里的,也是大燕皇家子弟。穆炎已经嘱咐了我来照顾你,你却在这里出了事,我难辞其咎。”
提到穆炎王子,燕妙言的脸色不自然地僵了僵。
月儿奴公主是个人精,自然注意到了。但她只是垂下头,含笑不语。
不多时,门口的人来请示郑蛮蛮:“布都求见。”
昨日库尔官邸被围。今日库尔的婆娘就下了大狱。整个关水人心惶惶,尤其是他们这条链上的人,纷纷坐立不安。
此时便只有收到账本的布都很冷静。
郑蛮蛮闻言,露出了个笑容,道:“来的正是时候。”
月儿奴按住了她,笑道:“你不用起来,我去。”
郑蛮蛮有些惊讶。
月儿奴眨眨眼,笑道:“我来处理。必定符合你的心意。”
郑蛮蛮明白过来,随后失笑,道:“承了你的情。”
月儿奴一笑,翩然而去。
只有燕妙言云里雾里,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郑蛮蛮淡淡道:“她想把关水作为人情送给咱们。”
燕妙言有些吃惊,道:“她是怎么知道……”
“你以为这位公主是个寻常人?阿什也是通商重镇,可是我敢说,明面上她食着封邑,私底下,操作阿什地下钱庄等产业的,一定就是她。”
有她出面,的确可以省事不少。
一来她本身就是渤海颇有名的公主,到时候官员上任,由她敲打,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再则她本身也是做这生意的人,而且深谙此道,手段娴熟,运转起来,绝对事半功倍。
当天傍晚,布都就交上了黑市的账簿。库尔的干股被撤销,他交了一分干股给郑蛮蛮,一分给燕妙言,一分给月儿奴公主。
燕妙言顿时就呆呆的,道:“我,我也有份?”
顿时郑蛮蛮就乐不可支,道:“他倒是想多送你几分,只怕你不肯收。”
若是燕妙言真的嫁入渤海,那她就是未来的渤海王后。若是可以,布都恨不得把黑市一半的股份都送给她。
但是一则燕妙言名分未定。再则她如果真的做了王后,只怕也不愿意和黑市多牵扯。
月儿奴笑道:“他是个识趣的人。”
知道进退,确实识趣。
郑蛮蛮把账本迅速翻了一下,笑道:“燕妙言,这黑市去年一年的盈利就上百万两了。若是照这个势头,你每年可以盈利十万两,都是白拿的。你发财啦。”
顿时,燕妙言的手就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说多少?”
她是典型的财迷,从小经济上被把的死死的。这个数字相当于辽南王府全年的几年的收入,她那点封邑更是跟蚊子腿似的,不算肉了。
但是很快她又冷静下来,脸色沉了沉。
这是借着渤海王子的名头,才……
郑蛮蛮哂笑摇摇头,道:“别倔,这是我和你哥给你的。”
她要吃下关水,以后布都就得看她的脸色。穆炎纵然称王,山高皇帝远,又能如何?
月儿奴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要把孩子生在关水罢,倒是可以在这里好好经营一番。”
既然坏了身子,那肯定经不起长途颠簸。生了孩子,还要将养一阵子。时间非常充足。
燕妙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了郑蛮蛮的话,脸色倒是好看了一些。
她轻声道:“我哥班师回朝,我在这儿陪着你啊。”
……其实就是不想回家罢。
郑蛮蛮笑了一笑,也不点穿她,只道:“有妙言陪着我就是最好的了。”
月儿奴看了这样子直叹气,心道自己那傻侄子,要追上这位尊贵的大燕郡主,还真不知道要努力到猴年马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