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探牢

天牢天字号房,是戒备最为森严的一间牢房,但戒备森严,并不代表着这里的环境就最为恶劣,相反的,它还算宽敞干净,只是墙体比别的牢房更厚,铁栅要多个两层而已。

夏江靠在牢房的一角蹲坐着,闭着眼睛回想自己失败的整个过程。

他浸淫官场数十年,凭着思虑周全行事狠辣横行到如今,从未遇到过如此惨境。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只是意外遭到了徒弟的背叛,但现在被人背叛后还无法让梁帝相信这种背叛的存在,却绝对是高人设计的结果。

梁帝对于悬镜司的信任此时已降至冰点,怒气难平的他甚至不愿意当面见到夏江,只指派蒙挚定期奉旨过来,问这位曾经的首尊大人是否愿意认罪。

话虽然每次都是这么问的,但实际上就算夏江愿意认罪也没办法认,因为他根本交不出卫峥来。

何况构陷皇子的罪名,认了也是死路一条。

一旦涉及到皇权威严,梁帝的处置手段之狠,别人不清楚,夏江可是明明白白的。

牢房时潮湿发霉的空气穿梭在鼻息之间,夏江咬着牙,想着那个明明脆弱得一捏就碎,却又强悍得令人胆寒的年轻人。

当苏哲之名首次传到他耳中时,他并不是太在意,以为那不过是又一个希望从江湖转战到庙堂的野心之辈,未必能有多大能量。

更重要的是,他那时对于夺嫡之争确实没多大兴趣,太子和誉王谁赢都无所谓,悬镜司永远是悬镜司,根本无须担忧。

可是后来局面急变。

靖王横空出世,上升之势越来越猛,夏江有了危机感。

这才开始认真应对这个变局。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只因为轻视了一个隐于幕后的江湖人。

他居然一招落败,断送掉原本掌握在手心里的胜局,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夏江现在已经不再思考如何扳倒靖王地事了,他在考虑如何活命,尤其是在两道折子递上去后半点回音也没有的情况下。

这时牢房外的铁锁声响起。

门被打开,随意地敞着。

不过夏江半点也没有动过乘机逃脱地念头,因为敢这么大大咧咧开门的人,一定是蒙挚。

琅琊高手榜排名第二,大梁第一勇者,蒙挚。

禁军大统领拿来了新地笔墨纸砚,很显然这代表着皇帝对于疑犯最新的供状并不满意。

“夏江,陛下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如果到现在还不如实认罪的话。

陛下就只能从重处罚了。”蒙挚双手抱胸,冷冷地道。

“已是死罪,还能重到哪里去?”夏江扶着石壁站了起来。

“蒙大统领,我折中所陈俱是实情。

陛下为何不信?”

蒙挚面无表情地道:“你指认梅长苏是祁王旧人。

可有依据?”

“他自己承认地……”

“如果你是祁王旧人,你会自己承认吗?再说无缘无故的。

他为什么要主动在你面前表明自己是祁王旧人?梅长苏象是笨得会找死的人吗?”蒙挚冷笑道,“想让陛下相信,就不要随意攀咬,说点实在的吧,比如把卫峥交出来。”

“卫峥不在我手中,让我如何交出来?”

“不交,就是不认罪了?”

讯问同前几次一样陷入怪圈,夏江觉得快要抓狂,勉力吸几口气,镇定了一下,道:“蒙大人,我承认将卫铮移到大理寺关押,并且故意把劫匪放入悬镜司是有些居心不良,但夏冬说我指使她的种种全是诬陷,陛下不能偏听偏信啊!”

蒙挚定定地看了他很久,眸色冰冷,“夏江,亏了夏冬还一直在为你开脱……事到如今,你敢做不敢当倒也罢了,竟然还要把罪责推给自己的徒儿。

陛下给了你机会上折辩解,怎么能说是偏听偏信,夏冬明明是你自己的爱徒,她为什么要诬陷你?”

夏江脸上的肌肉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

蒙挚所问地话,正是他最不好解释的一部分,夏冬与他的关系众人皆知,以前也没有传出过师徒不和地消息,出了事之后再说两人之间已翻脸,换了谁也不免要心生疑问,更何况关于翻脸的原因,那还真不好说。

“你死不认罪,想要多拖点时间也无所谓,”蒙挚继续道,“你地两名少掌使也已招认,你曾授意他们放劫匪进入悬镜司内,不必认真抵抗。”

“我那是为了一举灭之!我曾在地牢设置火药,就是为了剿杀这批劫匪,他们难道没有说吗?”

“从口供上看,没有。”蒙挚毫无起伏地声音听起来尤其令人绝望,“我查封悬镜司后,在地牢里也没有发现火药的痕迹。

夏春和夏秋地口供里也没有提到这个,你还有其他声明无罪的凭据吗?”

夏江面色一阵发白。

事发当天为了鼓励靖王大胆出手,他有意让夏春和夏秋被引了出去,不需要他们配合行动,当然也就没有把设计火药陷阱的事告知他们,毕竟火药一引爆后,连夏冬也会一起炸进去,夏秋就不说了,即使是和夏冬没有血缘关系的夏春,毕竟也是跟她从小一起学艺的,不告诉他们,也是怕节外生枝,谁知因为这个,弄到现在连个人证也没有……可是那两个少掌使……

“请蒙大人回禀陛下,两个少掌使的口供有问题,他们是最清楚火药之事的,他们知道我是绝对准备要剿杀那批劫匪的……”

“晚了,”蒙挚冰冷无情地浇灭了夏江最后的希望,“这两个少掌使只知有你首尊之命,而忘了他们任的是朝廷的官职,受审时还口口声声说他们只是奉命,所以无罪。

豫王殿下将此狂悖之状呈报了陛下,陛下自然盛怒。

下令内监重杖四十,他们没抗过去,已经死了。”

“死了……”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从夏江的额前滚下。

他茫然向前走了两步,问道。

“怎么会是豫王殿下在审案?”

“此案特殊,陛下不愿让有司参与,豫王殿下虽有残疾不理朝事,但毕竟是皇子,指派他有什么稀奇地?”

夏江闭上了眼睛。

感觉到四肢好象被铐住了一般,根本无法挣动。

豫王前不久因争小妾之事,很受了誉王的欺压,他如果想要挑这个时候来出出气,那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世间地事也许就是这样,在你得势之时根本不放在眼里的那个人,也许某一天会给你最沉重地一击,想也想不到,躲也躲不开。

蒙挚目光闪亮地看着这个已被逼至绝境的人。

表情未有丝毫的软化,“夏江,你有今日。

实在是自己种因,自己尝果。

一个失去了信任的悬镜使对陛下来说算是什么东西。

你自己最清楚。

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不想听到关于你的事了,以后连我也可能不会再来。

你死是死定了。

但什么时候死倒还没定,不过再迟也逃不过秋决。

在那之前,这天牢你要住上一阵子了,我想你身上应该不止这一桩债吧,趁着死前没事,这里有纸墨,你慢慢回想慢慢写,没必要带到棺材里去,成为下一世地罪孽。”

说完这番话,禁军大统领就再也没看夏江一眼,一转身出了牢房,重新锁好大门,留给里面的人一片安静得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空间。

离开了天字号房,蒙挚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转过长廊,来到了女牢探望夏冬。

女牢设在最上面一层,空气流通和光线都要好很多。

蒙挚进去的时候,夏冬正站在囚室正中,仰头看着从高窗上透入的一缕苍白的阳光,听到牢门声响也没有回头。

“夏大人,有人拜托我来看看你。

你还好吧?”

夏冬没有答言。

阳光照在她脸上,肌肤如同透明,丝丝皱纹清晰,她眯着眼睛,仿佛在数着光线里的灰尘。

那种纯然平静的状态,实际上也是另外一种绝望。

蒙挚突然觉得无话可说。

他能安慰这个女子什么呢?说有人会为她求情,说她性命无碍?在经历了人生种种碎心裂肺的痛苦后,夏冬又怎么可能还会在意她自己地生死……

沉默了半天,蒙挚也只能无奈地问了一句:“夏大人,你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带给什么人的?”。

夏冬终于慢慢地转过了视线,晶亮的眼珠微微一动,“春兄和秋兄现在怎样?”

“哦,事发当天他们两个都不在,不能认定他们也是同谋,所以大概是免职吧,还会有些其他惩处,应该都不算重……”

“那……他呢?”

“他是主犯,断无生理。”蒙挚觉得没有必要委婉,“这是他罪有应得,夏大人不必挂夏冬低头惨笑,“不会挂心地,心早就没有了,又能挂在哪里?”

“夏大人,聂锋将军死未瞑目,在真相未雪之前,请你善自珍重。”

提到聂锋,夏冬的眸中闪过一抹痛楚,不由自主地抬起一只手,慢慢抚弄着额边地白发。

就这么垮掉也许是最轻松地事,悲泣、逃避、麻木,甚至死亡,全都要比咬牙坚持更加的轻松。

但是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选择那种轻松。

因为她是聂锋地妻子,纵然生无可恋,也希望死者安魂。

她必须要得到那惨烈的真相,去告祭于亡夫坟前。

“蒙大人,请转告先生,夏冬相信他不是汲汲营营之徒,夏冬也相信他能够还亡者公道。

在那之前,纵然是到了流放地,我也仍然可以支撑,请他不必为我分心。”

蒙挚郑重地向她躬身行礼,口中也已改了称呼,“聂夫人此言,我一定带给先生。

当年旧案,不仅先生不会让它就此湮没,靖王殿下也已发誓要追查到底。

虽然聂将军身上没有污名,但他毕竟是赤焰案的起因,若不能明明白白地在天下人面前昭雪所有的真相,聂将军的英灵也会不安。

只是什么时候能完成这个心愿,实在很难讲,还请聂夫人多多忍耐。”

夏冬转过了身,光线从她颊边掠过,在鼻翼一侧留下了剪影。

她没有直接开口回答,但眸中的沉静和坚忍已说明了一切。

蒙挚也不再絮言多语,拱手一礼,退出了牢房。

幽冥道外,一个老狱卒还躲在暗处偷偷地朝这边张望着,或者说,他以为自己是躲着的。

寒字号房依然空着,冷清而寂寞。

蒙挚只向那边投去匆匆的一眼,便大步离去。

那边留着祁王最后的足迹,那边曾是许多人希望的终止,但是禁军统领明白,此时,还远远不是可以哀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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