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亦澄看着她,俊美的眼睛黑如点墨。他从后座上拿过一个小小的纸封,用命令的口气说:“你去参加米兰的冬季时装发表会,这是明天的登机通知。”
何小萝接过那个纸封,心里雪亮,他是要把自己赶出国去,与这件事情隔离开来不受牵连。她没有想到肖亦澄会这样保护自己,虽然在黑暗中他可能看不见,但她还是绽开了一个美丽的微笑。
“一定要去,不许抗命!”他还又加上了一句。
何小萝有点傻,他竟然连自己心里想什么都知道。
“我送你回家。”他把车开了出去,一直开到那条窄窄的弄堂口上。何小萝有些吃惊,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竟然能找得到,真的好恐怖。“该给你妈妈换个房子了,这里环境太差。”他突然说。
何小萝汗了一下,点点头下了车。站在路边看着车子走远。在心里回想了片刻刚才的情景,不自觉地笑了。肖亦澄是一个冰山一样的男人,而且在很多时候都高傲矜持,因为他的身份使然。但随之而来的气质,除了骄傲,他也是孤独的,而且他总是把自己的孤独深深封闭在心里,宛如深夜绽放的花朵,是一种孤傲的美。何小萝以前好多次都想用心去理解这朵孤傲的花,为之吸引甚至迷恋过。却在突然的一刻清醒了过来,她告诉自己这样的男人就是冬天的太阳,看起来很耀眼,却永远无法从那里得到温暖。所以她让自己的心离开了这个男人。也许正是因为离开了,才莫名地看见了他温和的一面,虽然只是点点滴滴,但对于他来讲,已经很难得了。这就是何小萝对肖亦澄现在所有的认识。
借着路灯幽暗的光,大片的雪花落在那张登机牌上,突然手机响了。何小萝接起来。是王臻。
“小萝!”
“嗯,你喝多了?”听得出那边声音有些含糊,带着微醺的醉意。
“没有……小萝。”那边顿了一下,又说:“明天你到法国玩一周吧,我替你订了机票,那边我妈妈会接你地。”
昏迷,怎么都叫我离开啊?何小萝柳眉倒竖,厉声问:“王臻,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告诉我!”
“不要问。小萝,你要听我的话,登记信息会发到你的手机上。”
“……”无语,何小萝不是小孩子了,越是听他这样说越着急,“王臻,你现在哪里?”
“不要问。记住我的话,小萝再见,……嘟……”电话盲音,何小萝晕了,她意识到事情已经发展到很严重的地步。不然不会人人都这么诡异的。她奔出巷子拦了一辆计程车,说了句:“去江南路。”便开始一遍又一遍拨打王臻的电话,他开始不接。后来干脆关机了。
赶到江南路的时候,里面竟然警戒了,路口围了个人山人海。何小萝奋力挤进去,十几个警察站在警戒线内,里面好几辆救火车正在喷洒,从这个角度还能远远看见一家店烧着大火,火势猛烈。旁边的群众七嘴八舌议论着。
“好险哪,幸亏消防车赶到得早。不然旁边地店也得烧哇。”
“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罪过啊——”
何小萝心提到了嗓子眼,抓住旁边的大叔问:“是不是POT着火了?”
大叔惊吓地问她,“姑娘,你认识那小伙子?”
这下是真的了,何小萝紧张到了极点。“他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
“他好像得罪了人。今天下午就被一伙人砸了店,自己也被打伤了。这不。那伙人觉得不够,晚上又来烧了房子。”
“那他人呢?他人呢?”何小萝使劲晃那个大叔,被旁边的人拉开了。大家纷纷劝她,“姑娘别哭,现在还没有找到尸首,估计人是活着的……”
何小萝挣开他们的手往里闯,完全不顾警察上来阻拦,一甩竟然推开了两个警察,朝着那个大火跑去,熊熊的火舌仿佛就在面前一般。
“抓住她,抓住她,怎么看守地,让这么瘦弱个女孩跑进来了?”几个人一边哇哇乱叫一边上来拉住何小萝的手臂,何小萝一个左勾拳右勾拳,就把没有丝毫防备的警察打到角落去了。
汗!一群人傻眼了,好歹也是警察呀,怎么可以这样狼狈?
何小萝上学的时候当过散打冠军,但也仅仅是个花拳绣腿,得罪了警察,被一哄而上抓起来,戴了手铐送进警车了。
“放我出去——呜呜呜——”何小萝无比悲惨地摇晃着警车窗上的那几根钢筋,“我认识地人在里面,他要被火烧死了,呜呜呜——你们不能见死不救,你们——”
一个警察拉开车门,黑着脸对她说:“里面经过排查没有发现生物被烧死的迹象,所以你不要哭了,你担心的人应该没事,我们也在找他。”
何小萝惊恐地问:“那我可以出去了吗?”
“你袭警,要被拘留15天!”车门砰一声关上。
倒塌!而来,带着咸湿的味道,耳畔隐约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阴阴地有些人。走进一座庄园的院子里,这么漆黑的夜色中竟然还开着喷泉,在大理石的水池中随着若有若无的小提琴的音乐变化起伏,满院子都是梅花香,一从梅树地艳红刚刚留开一条石子路的走道,顺着这条弯曲的走道一直登上西洋别墅的门廊,却并不进去,而是绕过整栋别墅,走进后面一间装有落地玻璃的暖室。
那里只有一张宽大的沙发,肖总裁穿着丝绸地中式褂子,坐在一只池塘前,那是一眼碧绿可人地小潭。里面有许多红鱼游来游去。他突然起杆拉了一条红鱼上来,欣赏片刻,又卸下钩子将鱼扔进水中。
“总裁,人带到了!”
肖尊儒并不抬眼,依然注目着潭里地红鱼,面色却是不惊不怒地平淡。“你就是王臻?”
旁边两人手上一用力,王臻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微微弯了腰,身上很多处伤口都在往外渗血。
“你很硬气。可惜用错了地方。”肖尊儒抬起头,苍老的眼中射出鹰一样的光芒。
王臻微微抬起头,在布满青红肿块的脸上绽起一丝难看笑容,却不说话。
旁边的大叔很生气,用眼睛示意了一下左右,那两名本来扶着王臻的黑西服将他踩到地上又是一阵打。肖尊儒又垂下眼睛,将鱼钩甩进潭中。一会儿又拉起一条鱼来。打够了,喽们又将他架起来。
“阿椒!”肖尊儒淡淡地命令。
大叔会意,便拧起王臻的头,狠狠地问:“你是怎样将肖氏国际地内部资料弄到的?”
王臻又是一个难看的笑意,丝毫不以为惧。而是看向肖尊儒,目光竟如此犀利。这是肖总裁始料未及的情形,他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王臻,突然浅笑,“你是故意这样做的?”
王臻点点头。
肖尊儒将整个鱼竿扔进水中,激起一片水花,鱼儿吓得四散奔逃。
“混账!如果我要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很容易,连片甲都不会留下,你还没有长成呢!”
“你现在不想除掉我,因为我手里有比我的性命更重要地东西。”王臻淡淡地说。
肖尊儒沉默了良久。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年轻人。这么多年来,在如战场般的商业竞争中如履平地,却很久不曾遇到这样毫不畏惧的对手了。他直觉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他清楚地知道他想要什么,而且现在他想要的东西就近在咫尺。可是他却以这样一种让他极其愤怒地方式来送给他。简直是胆大包天。
“阿椒,叫所有人都下去。”肖尊儒吩咐。他已经平静下来了黑西服们鱼贯而出,只留下阿椒一个人守在门口,远远地躲在暗影里。肖尊儒问:“其他几个集团的资料在哪里?”
“就在我的心里。”王臻笑得云淡风轻。
肖尊儒嘴巴上边地花白胡子颤了颤,目光中竟有些欣赏,“你要什么?”
“除你之外,肖氏国际的第一把交椅。”
一道鹰的目光直射到他的脸上,犀利到能将人融化掉,王臻依然气定神闲,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肖尊儒发出一阵大笑,“凭什么?年轻人,你的筹码太少了,怎么能换得起这样的条件?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以后不许再来捣乱。阿椒,给他两千万。”
王臻颔首浅笑,“我知道你最想要的还有与第五大道地合作权。相信对于丹尼张的工作,总裁已经做到了极致,可他却选择了盛大集团。”
肖尊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一张苍劲深沉的脸上惯常的了然忽地停滞了片刻。
“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我是他的顾问。”王臻笑着说。
肖尊儒心里升起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害怕,这么多年再没见过这样厉害地角色,棋逢对手让他觉得周身血脉沸腾,而害怕地是,这样一个厉害的对手竟然是这样年轻,而且他地要求这样奇特。他略顿了顿,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做一番事业,为什么要选择到肖氏国际来?”
王臻眼中的光火跳动了一下,他等待的最后时机终于如约来到了。他艰难的转身看了一眼阿椒,又回过头来,默然不语。
“阿椒,你先出去吧。”
当老总裁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人走了出去,这间斗室中只剩下了两个人。肖尊儒开口,“说吧,你是谁?”
王臻却并不回答,而是开始缓缓讲一个故事,“25年前,一个年轻人在s市的一片工业区建起了自己的工厂,事业刚刚有了起步,他怀揣着美好的梦想,相信自己能做一番事业。然而那年的金融危机让许多工厂都倒闭了,这位年轻人也不例外。但他并没有向命运屈服,他亲自烧了自己的工厂,并且报了案,得到了巨额的保险赔偿金。”
此时的肖尊儒已经坐不住了,双手撑着沙发的扶手,颤抖着站起来。多年的风雨历练警告他一定要保持冷静,他紧紧盯着对面的年轻人,对他的戒备和好奇已经膨胀到了极限。
王臻继续讲述,“他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以这样特别的方式。从此这位年轻人青云直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创办了属于自己的集团公司,成为这个国家最杰出的企业家之一。并为这个集团公司起名叫做:肖氏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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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尊儒再也沉默不了了,多年的恐惧一瞬间全部涌回来,他有些踉跄地走到王臻面前,抬起眼睛严厉地注视着他深蓝色的眼睛,那里突然有他熟悉的神光,那忘却了很久却如今晚的恐惧一般全部突然出现的熟悉。
他颤抖着声音说:“这件事,除了我只有一个人知道!”
王臻的脸上划过一丝积怨一般的嫌恶,使得伤口斑驳的脸颊看起来有些狰狞。
“玉儿……她还活着?”
“活着!”
“你是玉儿的……儿子?”
王臻向后退了一步,虽然蓄谋已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却不知为何先前积攒起的所有勇气和矜持竟然在一点点退却。他慌乱地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直视他的双眼,不卑不亢。
这个苍老的男人今晚第一次卸下了全部的盔甲。像一个平凡的老人一般颤抖着嘴唇,带着最恳切的目光,抬起手来抓住他伤痕累累的胳臂。“玉儿为我生的儿子?”那种惊喜溢于言表。
“是的,你曾经想要杀掉灭口的女人却为你生下了儿子。”王臻挣脱他的手,转过身走到门边,浑身的伤口撕裂一般地疼。他靠在门边,带着惨然的笑意,“我母亲不希望我来认你,因为她说过你不配。但我今天用这样的方式走到你面前来,正是为了告诉你,你欠了我母亲的,我来替她讨还!”
说完奋力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的黑西装呼啦一下子涌上来,将王臻团团围住。肖尊儒却如狮子一般低沉地吼道:“不得放肆,全部退开!”
王臻艰难看了看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心里绽放出一道悲伤的浅笑:我赌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