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个寅娘的眼睛!她是……什么?”我讶然低呼。
仿佛是听到了我的话,楼下的寅娘突然抬头,犹自闪着紫光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我。
我一哆嗦,下意识地缩到了窗户的后面。
“胆小如鼠!”饕餮讥讽道。
“是那个女人太可怕!正常的人,谁的眼睛里会闪紫光啊?”我不悦地反驳。
“谁告诉你,它是人了?”饕餮颇为恼怒。
“不是人,那就是鬼了!”我不服气地说,“光天化日之下,看到鬼怎么会不害怕?”
“现在是深夜,哪是什么光天化日?如果鬼出现很正常!”云腾蛟笑道,“更何况,那也不是鬼。”
“是什么?”我连忙追问。
“是……”他刚要回答,一阵奇怪的香气飘了上来。
一阵有形的香气!
那是一片淡紫色的、雾气状的东西,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扑到了眼前。
晕眩的感觉潮水般涌来,我浑身无力地向后倒去。
模糊的视线里,强烈的红光.撕裂了厚重的夜幕,也撕裂了那熏人欲呕的淡紫色香气!
还好,那两个蛇蝎男终究不会见.死不救的!我心中自语。
紧张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意识.就陷入了仿如沉睡的状态。
那些曾经飘拂过的浮光掠影,像循环上演的一幕.幕哑剧,顽强地占据着我梦魇般的意识空间。
不过是些早已烟消云散的碎片而已!
我竭力清醒。
像追逐太阳的夸父,百折不挠地奔向光明……
我撑开了似被强力胶水粘住的眼皮。
“……天哪!你你你……想干什么?”我惊恐地看到了一张绝美.的面孔和她手上寒光闪闪的凶器。
“别怕,我只是把烛火拨亮些而已!”她手拿剪子,一.边拨弄着我身旁不远的一个烛台,一边不疾不徐地说。
“我才没害怕呢!”我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感觉如何?有何不适?”她淡然问道。
“没什么!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我摇了摇手,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怪异地盯着她,“你是真娘?!”
“是。”她微微颔首,神情平淡如水。
“你……已经死了?”我暗暗叫苦。
衰人就是衰人,这不,又撞鬼了!
“死?我为何会死?”她的表情颇为诧异,看上去不像作伪。
“那你怎么能看得见我?”我比她更疑惑。
“你是人,我是人,因何看不见?”她平静地反问,“除非,你是……妖魔鬼怪!”
这一瞬间,她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
唉!我再次哀叹,我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青春无敌、纯良敦厚的少女,居然也被人怀疑是妖魔鬼怪,还真是衰!
“我当然是人!只不过……只不过……”我本想说我是从未来穿越到这里的人,但转瞬想到,面前的真娘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明白什么叫穿越,所以只好期期艾艾地顿住了话头。
“你晕倒在我房中,休息了一天一夜,现在应该无碍了。”她似乎无意深究我的身份,“你有何打算?”
我沉吟半晌。
云腾蛟和饕餮又不知去向,我独自一人该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呢?
真娘也不催促,她手里的剪子已经收起来,此时便气定神闲地倚在桌边,捧起了一杯香茗。
“那个……非常不好意思,我想问你一个十分冒昧唐突的问题,不知可否?”我讪笑着试探道。
“冒昧唐突?”她手捧茶杯,微微一笑,“看姑娘是个性情中人,有什么无妨直说吧!”
“……你……你为什么不肯答应王荫祥的求亲?”我硬着头皮问。
虽然传说是真娘早有婚配,只是乱世分别,故人失散,而真娘从一而终,誓等结发,所以才婉拒求亲的。
但我总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唐朝风尚较为自由开放,礼教的束缚远不如后来的宋朝那么严苛,对女子从一而终,不是那么大力提倡且重视的。更何况,真娘就算要等结发之人,也应该先谋求赎身,不必留在青楼这种地方等吧!
如果她答应了王荫祥,说不定,还会在历史上平添一段神仙眷属的佳话呢!我偷偷遐想。
“你怎知道……”她霍然抬头,手里的杯子当啷一声摔在了桌子上,茶水四溅。
望着她竭力掩饰的震惊神色,我自觉太过心急了,忙打着哈哈说:“呵呵!我适才……嗯……昨夜恰巧看见你送王荫祥出去,所以便胡乱猜测的,你别太介怀!”
“猜测?”她镇定下来,不过脸色还有些煞白,“今夜他还没来,你竟已知道我会拒绝他的求亲!难道你能未卜先知?你到底是……什么?”
“我、我只是看见那个……那个王荫祥的脸上满是……爱慕之色……”我试图给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他对你倒是一心一意的真情啊!”
“你知道这里是何地方?”她打断我问。
“乐云楼。”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啊!乐云楼。”她面容淡漠,完全看不出是怒是喜,只是微微颤抖的语音里泄露了许多深藏的心思,“这里是青楼卖笑之地,不是才子佳人相会的闺阁深院,何来真情?更遑论一心一意?”
“青楼怎么了?你不只是卖艺的吗?”我不以为然地撇嘴反驳,“再说,才子佳人就一定有全心全意的真情吗?那么又何来‘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哀怨和‘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凄厉呢?”
她猛一怔,随即淡淡一笑:“不错,有道理。想不到,你懂得倒不少!”
“那你会不会考虑答应求亲?”我抱着一线希望问。
“我没来乐云楼之前,早有婚约。”她走到窗前。
“娃娃亲而已,何况安……他现在还会记得你吗?”我决定刨根究底,把她回绝王荫祥的原因弄清楚。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她喟叹,“不管他是否记得我,我都会等他。”
“你和他是青梅竹马?”
“嗯。”
“你们是什么时候失散的?那时你多大?”
“乾元二年,那年我十三了。”
“乾元?是哪年……呃,那年发生过什么大事?”
“九方节度使相州兵败!”
“咳,还有吗?”
“安史叛军再次内乱,史思明杀安庆绪,自称大燕皇帝,并于当年五月,从李光弼将军手中,夺取了洛阳,不过,他占据洛阳不久,就被自己的儿子史朝义杀了。”
“哦,那应该是公元757年或者是759年,李亨在位的时候。”我总算推测出了大致年份。
她又是一怔,神情有些异样地看了我一眼。
“那现今是……”
“大历元年。”
我隐约记得有大历十才子,那是唐代宗李豫的年号。
“你今年二十岁了?”
“是啊!韶华易逝,很快就会老去。”她点头很是感慨。
我都十七八岁了,你二十岁就很老吗?老气横秋的,简直像我妈!我暗暗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