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严青霞惊声问道。
她的话音未落,而本小海和本冬梅、李文彬三个人已经齐刷刷地站起来也奔了出去。
门外,本光明已经扶墙站住,不停地咳嗽着。
“被呛着了?”本冬梅轻轻地敲打着父亲的后背,柔声问道。
“没,没,没有。”本光明终于咳出一口痰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似有似无。
本小海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老爹刚才咳出的那口痰。
不,那不是痰,是一小滩血。
“爹,咱去医院。”本小海站起身来说。
他又转头吩咐本冬梅道,“姐,给咱爹收拾几件衣服。”
本冬梅狐疑地看看本小海,发现他表情很严肃,也蹲下去看父亲刚才咳出的东西。
“爹,你吐血了?”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没事。”本光明又干咳了两声,摆了摆手说,“没事了,不用去医院。”
“不行,一定得去。”本小海坚定地说。
“咱爹这是怎么了?”本冬梅不问父亲,反而问本小海道,她觉得弟弟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否则上次他怎么会坚持到省城去给父亲检查。
原来他们以前说的没病都是假的。
“咱爹肺里有点毛病,不过没什么大事。”本小海虽然也急,但他依然撒着谎,他不想让姐姐跟着绝望。
本冬梅和本小海一起扶着父亲到了宿舍床上坐下,才开始给他收拾衣服。
而李文彬此时已经非常自觉地将房东的手推三轮车放好,里面还铺上了棉被。
自从本小海告知他准岳父得了肺癌以后,他的心就一直提着。没想到还没到春节,准岳父就开始咳血了。
咳血,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啊。李文彬没见过什么得大病的人,所以,见到那滩血迹以后,他就慌了,就认为准岳父一定是没救了。
本光明半倚在床头,神色平静地对几个年轻人说,“我真的没大事,等过完年再去医院吧。”
“爹,是没什么大事,但是已经咳血了,怎么着都得去医院看看,咱才能放心过年啊。”本小海挤出笑容,语气平和地劝慰着。
“爹,去看看吧。”本冬梅的脸上全是泪痕,她抓着父亲的手不停地抚摸着。
“大爷,去看看吧。”已经反应过来的严青霞也过来劝道,虽然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是她知道有病就要去医院的基本道理啊。
本光明耐不住大家的劝解,在本冬梅的搀扶下下了床,来到院子里的手推三轮车旁。
他看了看已经弯下腰将三轮车扶稳了的李文彬说,“不用上车,我能走。”
“叔,你还是上来吧,你放心就是,我能推得很稳。”李文彬以为准岳父不相信自己的推车技巧,解释道,“我在家也经常推这种车子的。”
“不了,不了。”本光明坚持着要自己走。
只是才走了几步,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而且又咳了一口血痰出来。
“爹,你就上车让文彬推着你吧。”本冬梅又哭了,她央求父亲道。
“叔,上来吧。”尽管刚才准岳父拒绝了上车,李文彬还是一直推了小车跟在后面。
本光明也不再坚持,在本冬梅和严青霞的搀扶下上了手推三轮车。
为防止三轮车的歪斜,本冬梅和严青霞分走在两侧护着。而李文彬也像是得了神力,推起小车来稳稳地向前走了。
而本小海见父亲这一会儿已经咳了好几次血出来,心里也格外焦急起来。
尽管他早就料到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快得他还没做好让父亲住院的准备呢。
父亲咳血了,但他的表情那么平静,好像见怪不怪的样子,一定是已经习惯了咳血,只是没有被发现罢了。
本小海此刻就有些后悔自己对父亲的怠慢了,自己最近的重点竟然是忙着卖服装,忙着赚钱,忙着做音乐了;竟然以为平平静静,甚至每天都有笑脸的父亲身体上没什么要紧了。
唉,自己重生的初心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赚钱吗?就是为了自己有一个不错的前途吗?
一开始不是想着要好好地照顾老爹么,要让他快快乐乐地度过最后的时光么,到头来竟然又是让他在自己的疏忽中遭受咳血的罪。
是的,肺癌不可能不咳血,不可能不受罪。但是本小海不想让老爹在自己没察觉时就开始遭罪了啊,至少应该是第一时间能送他去医院缓解病疼啊。
如果一点也不能缓解父亲的病疼,不能少让他受点罪,自己重来这一遭又有什么意义呢?
任凭本小海心里怎么早有准备,任凭他已经经历过很多人的生老病死,他的眼泪依旧不听使唤地滚落下来。
本小海转过身子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谁也不看地大声说道,“我先去医院挂号。”说完,他就开始寒风中奔跑起来。
能够让老爹早一分钟治疗,早一分钟打上针也是好的。
“你兜里还有钱吗?”李文彬大声喊道,他的步伐也快了起来。他已经被吓坏了,不知道准岳父还能活多久。
“挂号足够了。”本小海听见了李文彬的喊声,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管李文彬能不能听见他的回答。
其实,晚上的县医院是不用挂号的,直接去急诊室找值班医生即可。
当本小海向当班医生赵新武说清楚父亲的症状以后,李文彬的手推三轮车也赶到了。
看到这四个青年男女以及中年患者都喝了酒,赵新武皱了皱眉头,但他并没多说什么,让本光明躺到一张病床上去。
本小海看着大夫拿出听诊器来,要给父亲测肺音,便上前解释说,“赵大夫,我爹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那种病。”
本小海是想让大夫直接给老爹用药以减缓他的痛苦啊。既然已经是肺癌了,又何必再检查耽误时间呢?此时的本小海已经关心则乱了,忘记各行有各行的规则了。
“我知道了。”赵新武面无表情地答道,但手上并没有停止将听诊器朝本光明衣服里塞。
本小海也只能无奈地任由大夫耽误治疗的时间,谁让自己不懂医学呢,谁让自己只是病人家属呢。
“先打点消炎药吧。”赵新武对本小海说道,像是跟他商量。
“不能直接打止疼药吗?”本小海反问道,他知道老爹的病肯定治不好了,他只想让他少受点痛苦。
“您身上疼吗?能受得住吗?”赵新武没理会本小海的建议,反而靠近了本光明的耳朵问。
“不是很疼,能受得了。”本光明的表情反而是平静的。
也真如本小海猜想的那样,其实在去省立医院看病前,本光明就开始咳血了,只是他不想让儿女们担心,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