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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妈原本想问一句“太太怎么了”,可是被靳奈这么一吼,话语顿时噎回了肚子里,麻溜溜的跑开。

靳奈抱着苏沁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陈妈已经打开了车门,靳奈将苏沁塞了进去,拿了安全带系上,直接无视了陈妈“太太怎么好端端的就昏迷了?”,上车,一脚踩了油门,飞速的退出了大院。

靳奈的车速开的极快,一边开,一边还摸出了手机,给助理打电话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都是软的:“你联系下市医院的医生……不是我,是苏苏,大概十几分钟我就能到了。”

挂断电话,靳奈侧头望了一眼苏沁,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她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只是觉得心急如焚。

靳奈车子停在医院急诊室的时候,助理已经到了,看到靳奈的车,立刻迎了上来。

助理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靳奈抱着苏沁下车,助理便带着他急匆匆的上了三楼,苏沁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

楼道里很安静,苏沁推进手术室不过才十分钟,靳奈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煎熬,向来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镇定安静的他,此时此刻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时不时的对着一旁的助理,寻问一句:“怎么还没好?”

助理被靳奈问的心里发慌,忍不住出生安慰:“靳先生,苏小姐也许是来了月事,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您先坐下。”

月事?

靳奈俊冷的眉毛皱了皱,这才想起自己初中生理课上,似乎学过这个东西,然后就勉强的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坐在了助理身边,结果坐了还没分钟,再次站起身,就在此时,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女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摘下口罩,直截了当的问:“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此时此刻的靳奈,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替身的丈夫,想也没想的就本能开口。

“你是患者的丈夫?”女护士询问了一句,然后递上来了一份文件:“病人有两个月的身孕,但是刚刚检查的时候,发现胎儿已经死在腹中将近一个星期,需要立刻做人流手术,否则对病人身体伤害会很大。”

护士的一段话,说的靳奈人一愣一愣的,大脑明明在飞速的转动着,可是就是消化不了护士话里的含义。

倒是坐在一旁的助理,猛地站起身,抓了其中的重点,问:“胎死腹中?”

“对。”似乎是手术室里的情况比较危急,护士将手中的文件冲着靳奈又递了递,带着几分催促的开口,说:“麻烦先生快点签字,里面还等着做手术呢。”

靳奈仍旧没有吭声,面色看起来很平静,迟疑了不过一秒钟,便从护士的手中接过了文件,刚扫了一眼合同上“人流手术”这四个字,心脏就猛烈地收缩了起来。

他心爱的女孩,怀了他的骨肉,这明明是一件很惊喜振奋的事情,可是他在知道自己当父亲的同时,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靳奈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平静,从文件夹中拿起了签字笔,手指哆嗦的了良久,才拔开了笔盖,然后按照护士指的地方,落下了笔,却迟迟没有签下去字。

明知道“胎死腹中”这四个字,代表着那个孩子已经无药可救,可是现在让他签字做手术拿掉那个死胎,依旧觉得心底疼痛的有些难以忍受。

“先生。”站在靳奈面前的护士,看到他迟迟没有动作再一次出声催促。

靳奈低垂着头,盯着手中的合同,用力地抿了抿唇,然后就落下了笔。

靳奈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写过多少遍,自从他从成名之后,这个字他几乎每天都会写到,有签给粉丝的,也有签在合同上,可是这么多次签名,他想,这绝对是他人生里最痛最煎熬的一次签名。

护士看到靳奈签了一个“靳”字之后,笔尖再次顿住,似乎也感觉到了靳奈心底的沉重,忍不住开了口,可能因为同样都是女人的缘故,说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埋怨和不满:“你们两个也真是的,看起来年纪也都不小了吧,结婚做那档子事,就没有考虑到会怀孕这方面的事吗?现在闹出来了人命,真是的……不过最可怜的还是女人,流产伤身不说,当妈妈的如果知道自己的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估计会难过死了!”

靳奈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面对护士的指责,他张了张口,竟然无言以对、无法反驳,最后只是压着心底的疼痛,签完了最后一个字,将合同递给了护士。

护士看了一眼靳奈签的字,就拿着手术同意书,匆匆的进入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再一次重重的关上,整个楼道重归寂静。

助理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良久都没有动弹的靳奈,轻声开口:“靳先生,您也不要太难过了。”

助理一句简单的安慰话,说的靳奈眼底一瞬间有些发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兜子,本能的想要抽烟,可是看到医院走廊处“禁止吸烟”的标识,最后放弃,然后望了一眼助理,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助理说:“那靳先生,您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

靳奈点了点头,没有吭声。

助理在原地站了半分钟,伸出手,拍了拍靳奈的肩膀,从他的身边走过。

靳奈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最后消失不见的时候,人才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瘫软无力的坐在了一旁的休息椅上,大脑里这才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仔细的回想了一遍。

两个月身孕,胎死腹中……

靳奈像是中了梦魇一样,到了最后,意识里只有这两句话。

苏沁怀孕了呢,都两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就能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了,再过八个月孩子就可以呱呱落地了,再过一年零八个月孩子就可以摇摇晃晃的走到他的面前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喊他爸爸了……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啊,可是这么美好的事,怎么就有了这样一个悲哀残忍的结局?

他的孩子啊……苏沁和他的孩子啊……怎么就胎死腹中了呢?

靳奈想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的低下头,抬起手捂住了脸,然后肩膀开始颤抖了起来,有着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从指尖渗透出来。

他们的孩子,怎么就死了呢?

难道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私生子,所以就连他的孩子,都要跟着受到惩罚吗?

……

助理下了楼,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将苏沁住院的手续单交给靳奈,所以重新折了回来,他刚刚从电梯里出来,便看到孤身一人坐在长长的走廊里,捂着脸的男子,尽管隔了很远的距离,他依旧看到了他颤抖的肩膀。

助理瞬间就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他静静的看了许久,最后终究没有打扰那个悲伤而又难过的男子,只是悄无声息的退进了电梯,离开,当做从未回来过,从未看到过。

他跟了靳奈七年多了,这漫长的七年里,他已娶妻,也已生子,可是比他还要大一岁的靳奈,始终孑然一身。

他也曾好奇,靳奈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女孩,直到靳奈竟然在大半年前,答应许家当许嘉木的替身,当时他是极力反对的,那简直是胡闹,可是等到他见到了苏小姐,那一刹那,他才知道,靳奈这些年,不是孑然一身无情无欲,而是他的心底早已经深爱了一个人。

他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靳奈,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出身不大好,还是个私生子,他看起来傲气,冷漠,孤僻,清高,目中无人,所有人都说他的性格很糟糕,但是谁又曾知道,明明同样都是许家的儿子,一个过着众星捧月的大少爷生活,而另一个却是从社会的最底层,没有亲人和关怀,一步一步靠着自己的努力硬生生的拼打出来的少年,他之所以看起来没有人情味,其实,他不过只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可怜脆弱的一面。

他想在这个世界上,大抵让他感到过温暖的,只有苏小姐吧,否则他不会在很多次,不经意的时候,就会盯着苏小姐走神发呆,此时苏小姐和他的孩子没了,他定是难受到无法在难受了吧。

卧室的门外,传来管家低低的声音:“太太。”

韩如初看了一眼已经睡着的许万里,轻手轻脚的掀起被子,批了一件外套,走出了卧室,对着管家指了指屋里,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率先往楼下走去。

管家紧跟在韩如初的身后。

两个人一直走出了屋子,来到空无一人的后花园处,管家才开口说:“太太,苏沁小姐刚刚被送去医院了,我派人去医院里打听了一下,苏沁小姐已经……胎死腹中。”

夜很深,管家特意压低了声音,吐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隐隐的有些渗人,吓得韩如初手抓紧了外套,神情却故作镇定的直视着面前池塘里开得正好的一片荷花,良久才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顿了一下,韩如初又说:“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

“是,太太。”管家恭敬地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