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杜思源不是她亲生的,但杜一鸣和杜思源的感情非常好,说白了,杜一鸣心肠善良,很容易对别人好,也很容易上当受骗。
眼下儿子不理解她,埋怨她,没关系。
杜思源当然不会拒绝,再有几天,她就要出国了。
她来到杜一鸣的房间,看到他的那一刻,眼眶微微湿润,她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哥……”嗓音涩涩的。
没想到,她才离开家多久,杜一鸣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杜一鸣此刻脸颊消瘦,形销骨立,眼底一圈隐隐泛着青黑,下巴上的胡渣好像有好久没有刮过了……整个人感觉死气沉沉,没有什么精神。
闻言,杜一鸣虚虚睁开一条眼缝,无神的眸子盯着她看了一眼,复又闭上。
“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就那么喜欢她吗?喜欢她到作践自己的地步?”杜思源不能理解,她知道杜一鸣失恋了,但没有料到这次会那么严重。
无论她说什么,杜一鸣都不理她,苍白的唇瓣毫无血色,起了一层白皮。
“大哥,你要像个男人就该振作起来,让阿姨看看你的决心,而不是自暴自弃,你这样折磨自己有意思吗?阿姨不见得会心软,还会把错归咎到叶雯身上。”
杜思源骂的口干舌燥,殚尽竭虑,杜一鸣的眉心微微一动,薄唇挤出几个干巴巴的字眼:“没用的。”
那么苍白,那么干哑,那么无力,那么颓废。
或许是一种挣扎过后的绝望吧。
“你怎么知道没用?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你们都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没人会同情你的!”杜思源扯着嗓子试图骂醒他,她希望他能多说几句话,重新变会那个健康活力的杜一鸣,即便永远是轻挑的,散漫的,毫无上进心的,也总比现在要好。
须臾,杜一鸣转过脸去,费力的将被单拉过头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叫人看着难受。
杜思源站了一会儿,终是离去。
她明白这一次杜一鸣是伤着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解铃还需系铃人。
“怎么样?”
潘素紧张不安的拥了上来,杜思源看得出来,潘素应该好多天没睡好了,眼袋肿的厉害。
杜思源欲言又止:“阿姨,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讨厌叶雯,您要是真的为大哥好,就该尊重他的选择,毕竟以后和大哥走完一生的人是他的妻子,即便叶雯看中的是大哥的财富和地位,那又怎么了?”
“你……”潘素面色变得古怪,后继无力的道,“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阿姨,我是真心为大哥好,您说您做了那么多的事,反而把你们母子的距离拉的越来越远……您是长辈,我确实有些话不该说,冒犯了。”
杜思源恭恭敬敬的说完,便离开了。
按照潘素原来的脾气,肯定是不能给狐狸精生的女儿占了上风,可偏偏,她这会儿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思想进行着前所未有的矛盾挣扎。
杜思源离开潘素家里,去了杜志国那儿,了解一些情况。潘素嘴里的话没几个字好相信,这一点倒是父亲杜志国实事求是一些。
后来,前后左右一打听,基本跟她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潘素棒打鸳鸯的心可是真狠啊。
潘素厉害归厉害,照样没管住自己的男人,世界上的三儿怎么会抓的完,只要一个男人有钱,就有女人上赶着送上门,定力好的就算了,定力差的,花天酒地,管都管不住。
杜一鸣不知道遗传的谁,杜思源觉得杜一鸣骨子里是很专情的,只不过以前没有遇到真爱。男人爱上一个女人,赴汤蹈火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干的出来。
杜思源去医院找过叶雯一次。那天凑的好,叶雯一家三口手里大包小包的,正准备出院。
“能谈谈吗?”
杜思源见过叶雯一回,大哥和她好的时候,一起吃过饭,印象不深,只觉得是一个很文气清纯的女孩子。如果潘素同样逼迫她的话,叶雯的回击算是软弱和平淡了。
“好。”她答应的干脆。
叶雯转过身,对父亲叶国峰道,“爸,你先带妈到车上等我。”
叶国峰越过叶雯,看了杜思源一眼,什么都没说。
“你妈妈的病怎么样了?”
杜思源身为杜一鸣的家人,面对叶雯,还是有点尴尬的,神态略显僵硬。
“比前阵子好些了。”
叶雯的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杜思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竟然充满了一股怨气。为什么大哥半死不活的,叶雯反而过的挺好,没心没肺,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
她难以理解,心中存有疑问,叶雯是真心喜欢大哥的吗?
意识到气氛比较尴尬,叶雯主动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关于你大哥的,就不必告诉我了。”
她的脸上是一种冷漠,冷漠到令人生气。
杜思源有些愤懑的道:“我知道大哥的妈妈是做了过分的甚至是恶毒的事情,但是大哥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要是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你也会不忍心的。”
叶雯侧脸冰冷,强迫自己动摇的心渐渐的麻木,“我和他已经分手了,而且,我已经辞职了,过几天我会离开安庆市,应该不会回来了。”
杜思源大惊失色,嘴里嗫嚅,酝酿了须臾,她沉甸甸的问:“你真的决定好了?”
两个相爱的人因为家人的阻挠而惨淡分手,很可惜。
“决定了,不会再改变。我想重新开始,你帮我跟你大哥说声谢谢,虽然我恨他的妈妈,但他带给我的美好回忆,我很感激。”本不想搞的那么煽情,偏偏有的时候,情感很难控制,她喉头哽噎了一会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沙哑:“还有……请你告诉他,对不起,忘记我吧。”
杜思源想骂她,忽然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她清楚地看见那个女孩渐渐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心中有一股灰心丧气,更多的是无奈吧。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叶雯真的消失了,干干净净,好像从未出现过。
杜思源出国前,又去看了一趟杜一鸣。
不知道潘素用了什么办法,杜一鸣的精神看着好像好了一些,应该是吃过东西了,光靠营养液是不管用的,他靠在床畔,背后垫着厚厚的靠枕。
杜思源看见窗口的阳光照射在他稍稍丰腴起来的脸颊上,少年的眼神麻木空洞,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他怕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了吧。
继续这么下去,时间一长,好端端的人恐怕也会得忧郁症吧。
“哥,我可能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以后直接在国外定居,反正爸也不管我……我找到我妈了,她在那边,我还是想和她在一起。”
杜思源自顾自说着,不管杜一鸣是否听着,记在心上,“哥,你一定要坚强一点,我相信阿姨就算是铁石心肠,如果你能坚持下去,终究会被你打动的。”
杜思源握住杜一鸣冰冷虚弱的手指,红了眼眶,眼中亦是有些不舍。
“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难不成你要瘫痪在床上?”
“人家打仗的地方,朝不保夕的,随时连命都没有,很多难民中的孩子活活被饿死……比起他们来,你这点感情上的东西算什么,简直可笑死了,一文不值!”
“……”
杜思源巴拉巴拉说了很久,一度以为杜一鸣真的永远这么颓废下去,即便得过且过的日子持续了三个多月,从春天,辗转到了夏天。
临走的时候,杜一鸣仰起头,沙沙的道:“一路顺风。”
杜思源歪着头微微莞尔,“哥,赶快好起来,我可不想我结婚的时候,哥哥是个肌肉萎缩的坐着轮椅的家伙……”
杜一鸣真的好了。
杜思源出国之后,他的作息渐渐规律,一日三餐,以及每天的运动量,渐渐的干巴巴的身材恢复到了从前……最高兴的莫过于潘素。
不过潘素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跟傅佳父母那边商量的婚事拖了又拖,儿子才刚好,她这次不敢轻易的挑事。万一哪句话不对,儿子又不吃不喝,往床上一趟,可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救回来的。
几个月以来,潘素是吃不好睡不香,头发都白了好多,体重一下子降了下来。现在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她比什么都看得重。
“我出去一趟。”
杜一鸣脸上笑容极少,桃花眼一本正经,多了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
“晚上回来吃饭吗?”潘素总觉得他明明在跟自己说话,却和以前截然不同,他们是曾经血脉相连的母子,杜一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明明靠得那么近,距离那么远。
“看情况。”
杜一鸣时隔数月,第一次出门,好在脑子没腐朽,还记得路,开车的手势有些生疏。
他本来打算去找陆虞城或者其他几个,可以凑在一起聊聊天喝喝酒,偏生双手不听使唤,硬生生地开到了第一医院。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尹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