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要这只、这只、还有这只……一共多少钱?”她一口气挑了七八只,同时听见荷包高唱起了弹尽粮绝的挽歌。
“含玉,我们只有两个人哦!”司承傲想,他似乎有必要提醒她一声,明明已经没钱了,还将这钱花在这上头,图的是什么呀?
沈含玉不理会,只深深呼吸,然后噙着微笑,抓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走吧——”
蓝天白云的晴朗好风光,湖面波光点点,宛如一面明镜,倒映着百花争奇斗艳的胜景。天际掠过一只绘着彩蝶的纸鸢,飞的那叫一个跌跌撞撞、那叫一个东倒西歪——
让放纸鸢的人由先前的兴高采烈跟着摇摆不定的纸鸢而变得惶惑不安了起来:“稳住稳住呀,求你千万不要再掉了……”
在它左侧,一只稍大的猛禽纸鸢,同样高高低低左左右右东倒西歪的飘荡着。线那头的人还来不及惊呼出声,那只猛禽纸鸢咻的一声摔落在地。彩蝶儿也没能幸免,紧跟着猛禽坠入草丛中……
“呀,又破了——”高大身躯跑了过来,捡起地上支离破碎的纸鸢,很有些惋惜的说道。
她带他来放纸鸢,原以为她放纸鸢的技艺超群,结果……她与他,不过是半斤八两!那她坚持带他放纸鸢的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认为,她尚未脱离天真稚儿的行列!难不成,因为他尚“稚嫩”,所以她认定他一定喜欢玩这个,便强拉着他来了?嗯,这个猜测倒很有可能!
沈含玉跟着跑了过来,瞧见同样支离破碎的彩蝶儿,惋惜不已:“真奇怪,它刚刚不是已经飞上去了吗?”
掉下来干嘛?贪恋人间美景呀?害她白白欢喜了一场,嗟,浪费她的表情!
司承傲真想回她一句:刚刚它只是借着风力飘荡上去了,那不叫飞!真可惜了她方才又叫又跳的欢呼劲儿——他又看到了她不同以往的一面,她并非永远稳妥沉静、风韵秀雅,她也可以天真欢快的宛如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只可惜,这种姿态并不多见。
“含玉,你不会放纸鸢哦?”会放的话也不会连续折了好几只纸鸢。
“不会!”沈含玉随口答道,有些心疼的看着摔得粉碎的彩蝶儿:“我从没放过,我也……没机会放……”
从没放过?没机会放?司承傲看着她忽然染上轻愁的小脸,微挑了剑眉,只是弧度很轻,轻到完全看不出来。公主的责任不就是吃喝玩乐吗?赏花扑蝶放纸鸢,这不是身为一个公主的强项吗?
他经常看到皇姐皇妹们衣着漂亮光鲜的御花园中玩耍嬉戏,只要是吃喝玩乐的事项,她们比谁都厉害。可是,她却说,她不会……他很想知道,她那公主是怎么当的?难不成从小便开始了尔虞我诈、步步为营、步步惊心吗?
他的双眸倏地一沉,不动声色的看着她懊恼轻蹙的眉头,她逼他娶她的时候,她与那大祭司的谈话,她当时怎么说的?是了,她说——
如果我说,我要你送我回去,你做得到吗?
他那时没有深究,可是现在想想,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很不对劲……送她回去,回去哪里?她本来就在深宫内苑中,还想回哪儿去?
她会说那样的话,是因为,她根本不是公主?但这个可能性并不高——琉毓国国主对她宠爱有加,若她不是公主,她凭什么得到她父王的疼宠?那么,那句被他忽视过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你是公主呀,怎会没放过纸鸢?”他挨近她,递上最后一只蜻蜓纸鸢:“我皇姐皇妹还有后宫中的嫔妃们都很会放的……”
沈含玉下意识的接过他递来的纸鸢,唇角漫出一抹苦笑,可惜,她不是公主,她,从来便不是公主啊!“你放过纸鸢?”
司承傲撇撇唇,这么幼稚的玩意儿,谁会玩?心里不以为然,面上却是天真纯然:“小时候,母妃曾带我和十三哥放过纸鸢,不过那时我还小,只能看着母妃和十三哥玩……后来,母妃去世后,便再没人带我放过纸鸢了!”
“你那时候,几岁?”沈含玉下意识的问。
司承傲伸出一只手:“五岁!现在,母妃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
沈含玉点头,却是若有所思的表情:“跟我一样大——”
她五岁那年,那名叫父亲的男人冷酷的抛下她与母亲,挽着别个妖娆绝美的女人招摇过市……所以,她没放过风筝,没机会放也没人陪她放!
她从不敢在三月好风光的时节抬头看天空——因为怕被上面飘飞着的美丽风筝刺伤眼睛,因为知道,她不像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陪同着放风筝……她心里其实是渴望的,渴望有一天爸爸会回来,与妈妈一起牵着她的手,教她放风筝……
她拉着他来放风筝,美其名曰是替他找乐子。但,真正的原因却是,没玩过风筝的人是她,因为,想替五岁那年的自己了结一桩心愿的,还是她……
“含玉,你怎么把纸鸢折了?”司承傲看向沈含玉的手,她已经揉碎了蜻蜓的右翅。
沈含玉笑笑,故作轻松的:“反正也飞不起来,我饿了,我们回家吧!”
她说完,率先往前走去。司承傲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单薄挺直的后背,她的背影,让他觉得倔强又落寞,透着浓浓的、孤绝的味道——与平日里果敢坚决又乐观积极地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就因为纸鸢飞不起来?他皱眉,低头看脚下纸鸢们的残骸……至于吗?所以,女人,真的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