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反目成仇,赵凤声不是没遇见过,姜可岚和翟红兴那对就是先例。可是仇归仇,双方没有下过死手,顶多在资产上来回算计,即便翟红兴猖狂到目中无人的地步,依旧没赶尽杀绝,对内,对外,都会称呼一声夫人,而姜可岚,始终维持着翟夫人角色,雍容大气,面面俱到,夫妻俩堪称演技派宗师级人物。
可是杜倩,对于自己老公的态度则是欲杀之而后快。
归根结底,除了性格原因,还是姜可岚和杜倩各自的出身不同,导致面对问题时所采取的态度大相径庭。姜可岚父母都是高干,从小就衣食无忧,哪怕跟翟红兴分道扬镳,也不至于流落街头,穷困潦倒四个字,跟姜可岚没有一丁点关系,离就离了,大不了回家继续做她的姜家大小姐。可杜倩从大山走出来,一没朋友,二没亲戚,离了婚,犹如一条野狗颠沛流离,甚至还要遭到丈夫无止境的羞辱,这样的生活,生不如死,足够她鼓足勇气放手一搏。
所以赵凤声能理解杜倩的心情,但不支持。
杀人放火?扯淡。
给多少钱都不干。
从窗台望到对面的早餐店排起了长龙,赵凤声摸摸肚子,饿了,打了一夜,铁人也扛不住。一瘸一拐来到小吃店,买了胡辣汤和油条等早点,拎着回到隔壁房间,发现陈蛰熊和牛娃子已经休息,放下食物,又来到自己房间,彭浩瀚正瞪着眼睛愣愣的看着他,眼神里说不出是惶恐还是担忧。
“不困?”赵凤声很有暖男潜质,为了方便彭浩瀚进食,将早点全端到他的面前,不忘将食物盒的盖子全部打开。
“好不容易又熬过了一天,睡不着,每天都是如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彭浩瀚抓起油条,狼吞虎咽往嘴里塞去。
“等你伤养的差不多,回家拿上证据,咱们就可以去京城递交给相关部门了。”赵凤声舀了一勺胡辣汤,味道不错。
“我骗了你。”彭浩瀚停住进餐,微微一笑。
“骗我什么?”赵凤声挑起眉头道。
“之前给你说证据和材料放在我的家里,只是为了试探罢了。我怕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演的苦肉计,所以留了一个心眼,没说实话。等见到你跟他们玩命,我才清楚,你是好人,不争名,不图利,冒着生命危险,只想还世间一个公道。”彭浩瀚油腻胖脸布满欣慰笑容。
“人之常情,能够体谅。”赵凤声自己就患有被迫害妄想症,自然可以体会彭浩瀚的良苦用心。
“我知道那些人会把我家搜的天翻地覆,于是将东西放在胜利桥第三根柱子附近,上面盖着半截砖,刻着十字,很好辨认。你就不用等我康复了,养到能下地走路,也不知道猴年马月,自己取了东西,去京城吧。”彭浩瀚认真说道。
赵凤声轻轻嚼着油条,“你想用自己做诱饵,吸引那些人注意力?”
说到斗智斗勇,赵凤声几乎天天跟心眼多的对手打交道,稍微一分析,就能得知彭浩瀚的用意。自己一走,他拿什么来抵挡那些人的攻势?
必死无疑。
“带着一个废人逃亡,还想离开雍城,无异于痴人说梦,你们自己行动,逃出雍城的几率大大增加。抓紧时间走,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能撑几天算几天,以后等告倒了他们,去我坟前上一炷香,拎一瓶西凤酒,我也就能瞑目了。”
谈及生死,彭浩瀚的神色只能用安详两个字来形容,没有恐惧,没有畏怯,只是嘴角勾起淡然笑意,从容不迫去面对。
赵凤声眸子变得异常坚定,道:“几年前,我兄弟掩护我撤退,我活了,他死了,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丢弃过朋友,无论什么情况,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卖友求生的勾当我绝不会干。虽然咱俩连朋友都算不上,但现阶段属于一个战壕的战友,有共同的敌人,有共同的心愿,老彭,别逼我做昧着良心的事,我做不来。”
彭浩瀚焦急道:“你这家伙咋这么犟呢?!”
“我来雍城就为讨一个债,如果丢下你不管不顾,我又会欠第二份良心债,这次有目标,有仇家,你呢?死了以后,我去哪讨债?难不成去监狱里找那些人讨?老彭,安心养你的伤,那些人敢狗急跳墙,无论任何时候,我会挡在你前面。”赵凤声谈笑自如。
“非要让那些人把咱们一锅端?!”彭浩瀚急的浑身颤抖。
“一锅端?他们也得有那本事。”赵凤声点燃一根烟,言辞间饱含自负情绪。
“哎!咱俩是一类人,全是倔驴式货色。”彭浩瀚摇头叹息道。
“休息吧。”赵凤声不再争辩,用纸巾擦去手指油腻,推开窗户观察外面动向。
“就算能到达京城,将证据呈上去,也不见得能扳倒那些人。”彭浩瀚皱眉道。
“为啥?”赵凤声扭过头,好奇问道。
“视频和材料只是一方面,有音像,有文字记录,可没办法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条,谁能证明出事的矿,就是关中集团的矿?谁能证明他们贪污受贿蛇鼠一窝?牵扯到谁,都会事先把屁股擦干净。假如不出所料的话,关中集团已经把相关证据抹杀掉了,等到上面派人来查,未必能够将他们绳之于法。”彭浩瀚担心道。
“那你觉得还需要什么?”赵凤声慢悠悠吐出烟雾。
“新圩矿的归属证明,购买时间,出资多少,法定代表人是谁,如果把这些东西搞到手,就能够给他们定罪了。可惜咱们朝不保夕,连走出雍城的机会都没有,这些东西,只能想想了。”彭浩瀚长叹一口气。
“新圩矿是吧?”
赵凤声掐灭烟头,“我来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