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转身,甩了甩手臂,几滴鲜血顺势砸落在华美地毯上,似乎是挺在意穿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新衣服。掏出从洗手间顺来的纸巾擦掉血渍,将脏纸揉成一团,不偏不倚丢进垃圾桶,摆出一张令幼儿园小朋友都觉得和蔼可亲的笑脸,“领导,您是贵客,有身份,有地位,何必拿我一个小员工撒气。想喝酒还是想聊天,说一声就行,用这么大力气,别把您胳膊崴着了。”
确切来说,赵凤声是个睚眦必报的真小人,任何人骑在他脑袋上拉过屎,都会拿小本本记着。但这帮人毕竟身份特殊,能不招惹就不招惹,捅了篓子,还得叫钱宗望去背黑锅,求人办事就得有求人办事的态度,上去就跟人家发起争执,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了?
“坐这,不许走。”鲁科长阴沉着脸说道,双眼通红,脖子涨成猪肝色,也不知是愤懑还是酒精导致,反正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发情的公牛,全无刚才的翩翩君子之风。
赵凤声倒挺听话,将钱天瑜放在他自己的座位上,互换了一下位置,自己坐在了鲁科长旁边,带着笑意说道:“既然领导不让走,那就不走,是喝酒还是聊天,我陪您。”
鲁科长拿起了软中华,抽出一根,赵凤声恭敬帮他点燃,鲁科长不露声色吐出一股浓烟,撇了他一眼,“泰亨不亏是咱们省里知名企业,连一个小司机都敢来大言不惭,陪酒?你酒量很好吗?”
赵凤声毫不客气抽出一根软中华,惬意点燃,笑了笑,道:“我这酒量马马虎虎,哪能跟领导们相提并论,没量,就是喜欢喝,假如领导不嫌弃我长相碍眼,那我斗胆陪您喝一会儿。”
鲁科长用手指点了点桌子,“倒酒。”
赵凤声点头哈腰拿起茅台帮对方倒满,自己则端起钱天瑜的红酒杯,杯沿还沾有红色唇印,说不出的诱惑,弄得他恍惚了一下,有点心猿意马,等到容量三两多的两个高脚杯全部斟满,赵凤声搓着大手笑道:“领导,您说怎么喝。”
“懂不懂有句话叫做先干为敬。”鲁科长冷笑道。
“领导说有,那肯定有。”赵凤声笑吟吟答道。拇指和食指发力,姿态优雅端起高脚杯,脖子一仰,咕咚咕咚几大口喝光,放下酒杯时还舔舐了嘴角酒渍,像是意犹未尽的感觉,连连赞叹着好酒。
鲁科长见到他喝白酒跟喝白水一样从容,知道碰见了能喝的家伙,心中暗自吃惊,表面还是不显山不露水说道:“你称呼在座的都是领导,那就应该一人门前喝一杯。”
一句话触碰到了某人的怒火。
“一人一杯?领导,您这叫派酒,不叫陪酒。”赵凤声见过许多不要脸的家伙,但大部分都是跟他处在一个年龄段的年轻人,鲁科长起码得四十出头,这种年纪还会跟一个微不足道的司机过不去?真他妈的大开眼界了。
“我只问你喝还是不喝。”鲁科长大马金刀坐在那里,不住泛起冷笑。
“好!恭敬不如从命。”
赵凤声站起身,活动一下四肢,见到茅台全部喝个精光,只好打开了两瓶五粮液。包房内烟雾缭绕,所有人都将视线洒在他的身上,出奇的安静,只传来咚咚咚倒酒的声音。
“尹处长,我先干为敬。”
一杯下肚。
尹处长油光满面的大脸显现出惊讶表情。
“何老板,多谢您的款待。”
又是一杯,喝的干干净净。
何山洛似笑非笑望着他,等他喝完后,点了点头表示钦佩。
“这位领导,吃好喝好。”
就连司机也没有落下。
将近一斤半的白酒倒进胃里,赵凤声脸色微醺,打了一个酒嗝,但举止神态仍旧是张弛有度。
何山洛轻轻拍击手掌,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小兄弟好酒量。”
“多谢何老板夸奖,您是前浪,小弟我顶多是个浪花,哪能跟您相提并论。”这桌人里面,也就身材魁梧长相周正的何山洛给赵凤声些许好感,真情实意笑了笑,表示回应。
赵凤声侧过身,冲着神情像是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鲁科长笑道:“领导,该喝的酒我都喝完了,不知道有没有陪好您。”
鲁科长猛吸了一口烟,沉声道:“不要仗着自己酒量大就目中无人,再猖狂下去,你连会所的大门都走不出去!”
赵凤声怒极反笑道:“领导,你得告诉我什么叫做猖狂,我又流血又赔笑,还跟傻子一样被你灌了一肚子酒,这叫猖狂?假如这叫猖狂,您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猖狂。”
“你他妈放尊重点!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始终默不作声的司机一拍桌子站起身,顺势还拎了一个酒瓶放在手里。
想动手?
“老弟怎么称呼?恕我眼拙,认识的人又不多,让我知道知道你到底是谁。”赵凤声吐出胸中酒气,眯起眸子笑道。
“你他妈是不是找死?!”司机察觉到鲁科长鼓励式眼神,横生一股勇气,大步流星开始发起冲锋。
可还没走到出言不逊的家伙身前,就被阿迪王鞋面踹中膝盖,两腿一软,身体前倾,随后啪的一声,高脚杯碎裂,锋利的玻璃碎片抵住了他的咽喉。
“住手!”
“兄弟手下留情!”
众人看到这愣头青要闹出人命,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开口制止他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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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人见多识广,清楚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经,还能触发心中那股戾气,有了酒精作祟,哪年不闹出点血腥暴力的酒场刑事案件。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亲自目睹一起凶杀案,肯定有牵扯不完的麻烦,断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赵凤声晃晃悠悠,斜着朦胧的双眼,露出一个诡异笑容,“领导,我敬了一大圈酒,咋没人回酒呢?”